小說博覽 一六七 宵小流言何足顧 文 / 秋無碩
馬植作為耶律淳的榮登寶位使出使宋朝,十天後出行,李奭等一幫同僚在賽樊樓給他辭行,李爽這天下午也被便宜大哥拉進了賽樊樓。
原來山寨貨自古就有,汴梁七十二酒樓的牌首叫做樊樓,遼人在燕京城也克隆了一處賽樊樓來。進了仁安坊的仁安大街,遠遠看到一座像城樓一般的建築立於街邊,厚重的一層底座上邊,再分開立了六幢三四層的小樓來。陽光下反射著光芒的琉璃瓦下邊,是精雕細刻的畫當做雕棟。門前車水馬龍,進出大門的都是錦衣裘袍的達官富豪。穿越過來的李爽雖然是當朝宰相家的公子,其實是土包子一個。四年前他在燕京呆了一個多月就去上京當了人質,這燕京城內的大多數地方他都沒去過,賽樊樓更是第一次光顧。據便宜老哥介紹說,這賽樊樓卻是南人東京的客商,根據樊樓的樣子,在燕京城修建的,裡邊的廚子都是從燕京的樊樓分過來的。一進門就被門迎帶著上了樓,進了南邊的什麼天字二號房間。
屋子裡早坐著馬植,虞仲文,曹勇義等人,這些朝廷大臣們此時卻是懷裡各偎著個漂亮的姐兒,向前的几凳上放著些乾果零食,一邊跟姐兒們說著話,一邊吃著姐兒們喂到嘴邊的食物。原來燕京的官員們以效仿南朝官員,狎妓作詞為風雅事。李奭兩人剛進屋,就有位三十左右的風韻女人領著幾個姐兒來,李奭指了指其中的一位說:「小桃紅,還是由你來陪我吧。」
那小桃紅見李奭選了自己,忙笑著過來,粘到了李奭身上。李爽在前世雖有三十多歲的心理年齡,卻是極少進這歲月場所的,這一世的年齡又還小,一時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李奭見自己的弟弟臉皮薄,拍拍他的肩膀說:「二郎,現今你也算是大人了,別太拘束,選個姐兒陪著你就是了。」
從姐兒見進來了位年輕標緻的小公子,一個個眨巴著眼睛向李爽拋著媚眼,李爽看了看,選了位低著頭,用手絞著衣襟的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來陪自己。
李爽剛坐定,後邊又進來了位二十四五的公子,從眾人的稱呼中李爽知道對方叫康開陽,卻是康公弼的侄兒。康開陽隨意地選了位姐兒坐下,和李爽打著招呼說:「二郎的大名我是早就聽說了,今日幸得一見,沒想到李家二郎卻是如此年輕,跟他選的姑娘一樣,像個雛兒,哈哈!」
在那個年代,說人像雛兒就是罵對方是沒見過世面的老土的意思,李爽懶得和這康開陽生事,便宜老哥憤憤不平的想開口反駁,李爽悄悄向他搖搖手示意先不要說話。康開陽見罵了李爽是雛兒,對方竟然不見反駁,心裡儘管得意,一時也沒有繼續生事的興致。
當下一夥人無所謂是邊喝著茶,邊聽著歌妓的彈唱,進來的蘇月娟的歌妓,據說是這賽樊樓的頭牌,唱了幾首小詞,無所謂是南朝柳三變,秦學士的舊作,唱得軟綿綿的,聽得李爽有昏昏欲睡的感覺。等歌妓唱完一曲秦觀的《鵲橋仙》,那康開陽誇張一拍了幾下手掌後,高聲說道:「唱來唱去,總是些南人的詞令,聽著卻是沒趣的緊,為何不唱些我朝文人的曲子來?別人不說,就大郎,二郎家學淵源,就有不少好詩好詞流傳。比如令祖叔的什麼**賦,還被道宗皇帝唱和,據說道宗皇帝的《題李儼**賦》已流傳到了南朝,說不得現在南朝的樊樓正有歌妓在傳唱令祖的神作,哈哈!」
這兒有段故事,李爽的叔祖李儼在道宗年間詩詞文章蓋世,深得喜好漢學的道宗皇帝耶律洪基寵幸。李儼妻鄭氏亦為當時才女,數度被道宗傳入宮中談論詩詞,外間或有傳聞說李儼以妻子的美色媚上。遼宋兩朝當時雖為兄弟之國,卻是都喜歡捕負捉影的找些對方的一些宮廷穢事來噁心對方。耶律洪基的詩詞傳世不多,唯這首捕風捉影的和李儼唱和的詩詞在南朝廣為流傳,後來被南宋詩人陸遊記錄在自己的《老學庵筆記》中流傳到了李爽的前世。歌妓剛剛唱了秦觀的鵲仙橋,其中的「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正好有暗示苟且偷情的意思,這康開陽這時再提起什麼**賦來,明顯是暗中譏諷李爽兄弟,讓其下不了台來。
這沒事找抽的康開陽此時捕風捉影地用李爽祖宗的往事來噁心李爽兄弟兩,李奭怒目瞪著康開陽,想要發作,卻是沒有開口的辦法。表面看來,人家是在恭維自己的祖宗,如果發作了,正好中了對方的奸計,自己承認了祖宗的齷齪事了。李爽看著便宜老哥又生氣又無奈的樣子,悄悄向他搖搖手,示意李奭先不要說話,然後微笑著對康開陽說:「康兄雖是過獎,先叔祖的文才卻著實讓我等後輩緬懷。小子不才,回味叔祖此詩,做得《蝶戀花》一首,請康兄指正:
而今憶祖《**賦》,細剪金英,題作多情句。
冷落西風吹不去,袖中猶有餘香度。
滄海塵生秋日暮,玉砌雕闌,空遭人言妒。
宵小流言何足顧,展眉猶寫幽蘭語。」
李爽緩慢地念出了詞句,讓歌妓在紙上寫了下來,剛剛寫完,就被馬植一把搶了過去,看過後,臉上滿是笑容,然後把紙遞給了虞仲文。
在坐的這些漢臣都是以文學入的仕途,李爽的詩他們豈有看不懂的道理,虞仲文看過後說了句:「二郎此等才情,只怕是曹子建的七步詩也有不及,只是這詩的後半部分有些伶牙俐齒了些。」
李爽這詞的前半部分卻是巧借了耶律洪基寫給李儼的原意,後半部分把那些惡語中傷李儼的傢伙罵作了宵小,並且表現說祖宗因為文才出眾,受到了小人的嫉妒,被宵小輩流言中傷,而自己對這些流言卻是滿不再乎。等紙張傳到康開陽手裡,那傢伙看過後臉上白一陣,青一陣,再也坐不住,向諸人靠個不是,說有急事,然後灰溜溜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