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二十九 亂世饑民擬稱王 文 / 秋無碩
薊州府衙,狼籍遍地。張二郎看著正殿的大火已經撲滅,總算松上了一口氣。自一氣之下殺了守城的官兵,他沒想到這一路來會如此順利。看見自己的弟弟被那可惡的官兵一槍刺死,他是原想著陪著他一起赴死的,只是在死前說什麼也要殺上幾個官兵解解一路來的惡氣。
卻沒想到隨著自己的一聲喊,身後的饑民們就跟著自己一齊反了。從南門攻進城後,這一路來是官兵望風而逃,百姓們如老鼠見了貓一樣躲著進來的饑民。就連這薊州的府衙,見自己帶著饑民殺來,除了不多幾個官兵抵抗了一陣子外,根本就沒見到狗官們的影子。原以為這府衙內會有堆積如山的糧食,車載馬馱的金銀,貌美如花的婢女,卻沒想到進來後,糧食只找到幾石十石,銅錢到是有上好幾千貫,什麼金銀首飾卻是一件也沒找到。除了地上留下了十多具官兵的死屍外,不見一個人影,更別提什麼小美娘了。不知是誰,見好不容易殺進來,卻沒搜到多少東西,一氣之下放了把火,燒了府衙正殿。
原想著燒了就燒了吧,這幾千貫銅錢再怎麼著,自己也會分個大頭。帶上銅錢逃出去,以後再也不再受這忍饑挨餓的日子了。卻沒想到跟自己進來的一位學究模樣的漢子,卻叫起了自己大王,說什麼府衙燒了,大王將在什麼地方登位。原本就是氣上心頭殺上幾個人解解悶氣的,這鳥廝漢子卻說什麼自己既然已經帶頭做亂,除非逃出大遼,否則再無自己容身之所。想來自己一介流民,今日不但帶頭殺人沖城,還在城中振臂高喊,很多人都已經認出了自己,以後想逃到什麼地方,隱姓埋民,只怕不是那麼容易。
既然逃無所逃,也只好一口氣走到黑了,反正這薊州城已經被自己衝進來了,乾脆就奪了城池,帶著饑民們反他娘的算了。要據城自守,這府衙卻是萬萬燒不得的,只好呼喊大家上前救火。狗入的放火容易,這救起火來卻很麻煩。那些跟著自己的傢伙忙著搶掠,根本就不聽自己的話,跟著自己湧進府衙好幾百號人,到救火的時候,只留下三五十人。忙了他娘的一個多時辰,一個個燎焦了眉毛鬍子,弄得滿臉墨黑,才總算把火給滅了。
張二郎正看著還冒著黑煙的府衙正殿的廢墟生悶氣,剛才那勸自己救火的村學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的一大碗米飯,上邊還有許多肥乎乎的什麼肉,遞到自己的手上說:「大王救火勞累,請先用膳吧。」
直娘的這酸學究,吃飯就是吃飯,還叫個什麼用膳的酸名字。張二郎只想一碗飯砸到他的頭上,砸掉他那酸氣,可這白花花的米飯,又肥燒得又爛熟的肉塊卻是實在捨不得。張二郎嚥了下口水後,就把頭埋進碗裡,餓狗吞食一樣地吃了起來。
這狗入的酸學究,老子吃個飯也不讓人清靜,烏鴉嘴一直在身邊聒噪個不停來:「大王舉義旗,抗苛政,效陳涉之義舉,實乃我等遼東饑民的再生父母。然大王事起倉促,流民雖能一呼百應,卻難令行禁止,若不設百官,不定律議,眾流民聚之容易,離散更易——」
入娘的就不能說點人話麼,那什麼陳涉是誰,也和老子一樣在城門口殺過人嗎?張二郎邊把頭埋進碗裡吃著飯,邊耐心地聽著這酸鳥廝聒噪個不止,後來實再聽不下去了,不得不抬起頭來,嘴裡嚼著肉菜,含混不清地不耐煩說:「入娘的你就不能說些能聽得懂的人話麼,別這之乎者也的讓人煩。老子是粗人,連自己名字都不認識,想說什麼就直白地說,要讓老子聽懂才行。」
「大王說的是,自古劉項不讀書,陳涉原為佃農,高祖起於草莽,石勒原為牧奴,後梁朱溫年少時曾在伏牛山務農——」
那酸學究剛說了兩句,屁股上就挨了狠狠的兩腳:「入娘的,直說俺現在該怎麼辦就是了,說那麼多俺不認識的人幹啥?再欺俺不識字,說這種酸言醋語,惹惱了老子,說不得再殺上個人!」
酸秀才被踢了個狗啃屎,爬起來後捂著跌傷的額頭,不得不說起人話來:「現在這些跟著大王的流民們,各有各的心思,會有多少人願意聽大王的命令呢?大王得趕緊找些領頭的來,給他們封上個一官半職,讓他們負責管理這些流民。這樣,大王只需要發個號令,要大家去守城門,就有人去守城門,要大家去抓逃跑的狗官,就有人去抓狗官。再有朝廷的兵馬來,大王只需居中發令,讓守城的民眾各司其職,憑著這薊州府的城高壕深,自然是不怕官兵來攻。」
秀才的這些人話,自然是說到了張二郎的心裡去了。他現在最惱火的就是進城後,除了這個酸學究主動上前來巴結自己外,其他人根本就不把自己當根蔥。
「俺們災些遼東饑民一路走來,都是各行各的事情。俺雖然帶著大家殺進了州城,要所有人都聽俺的話,只怕也不容易,俺總不能把不聽俺話的人都砍了腦袋吧?」張二郎放下碗來,向酸秀才請教起了如何讓大家聽話的大事來。
秀才撓撓腦袋,想了想慢慢地說:「要想讓大家聽話,首先大王要正名位,立威儀。大王先別踢,我說你能聽懂的話就是。這正名位,就是大王先給自己一個封號。你看大遼的那些官兒都聽皇帝老兒的話不是,為什麼聽話呢,就因為他是皇帝老兒,能給那些人官當,有不聽話的就奪了他們的官帽,聽話把事情辦好的,就給他們陞官。所以大王現在只有先給自己封上個大大的官來,才能給別人封官,有了官後,就不由得他們不聽話了。這立威儀,就是大王先找上幾個特別不聽話的,當眾砍了他們的腦袋,別的流民怕了大王,自然就聽大王的話了。」
張二郎正聽得津津有味,這酸秀才只說了兩條,就閉上了嘴,急得張二郎催著說:「還有呢,就這兩條就能讓這麼多的人都聽話嗎?」
「大王想想,這麼多的遼東饑民為什麼會聚到這兒來,當然是大家都沒飯吃才湧進這南京道來的。大王要趕緊找到大量的糧食,夠幾萬,幾十萬人吃上好幾年的糧食。我們這些一路來餓得眼睛發綠的流民,有口飯吃,讓女人脫衣陪寑都願意。大王給他們管飯吃,大家又怎麼會不聽大王的話呢?」這酸秀才出了一大堆餿主意,只有在這糧食問題,才說多少靠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