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百一十 重逢 文 / 小娘子
定康三年十二月十四,鷹揚軍大都督風玉翎率領親衛進京述職,引得百姓夾道圍觀。當日,皇帝在朝堂上召見了風玉翎。後來又設宴款待,席間君臣和睦,氣氛祥和。
鳳都一處著名的酒樓二層
「岑大人,裡邊兒請!有位客人等您多時了。」小二慇勤地為岑羨知引路,岑羨知邁步走進雅間,天驕正背著手站在窗戶邊向街市上張望。
聽到動靜後她轉回頭對岑羨知溫婉一笑,「羨知,我回來了。」
這短短六個字代表著千言萬語,猛地在岑羨知心頭敲打了一下,震得他幾乎在瞬間熱淚盈眶。
「臣、臣拜見小姐。」欣喜激動之餘,岑羨知顧不得抹去眼角的淚便叩拜下去。這是朝臣參拜公主的禮數,但因為天驕名號未定,仍稱呼其為小姐。
天驕趕緊上前攙扶,口氣有幾分嗔怪,「你這是做什麼?」
「禮不可廢!」岑羨知的神色充滿了恭敬,「皇上聽聞奏報後,已經能確定與小姐的關係。」
「皇上是否已經見過了安恬長郡君?」
岑羨知點點頭,「皇上已經和安恬長郡君親自核實過。皇上聽風大都督說小姐回京開心得不得了!恨不得馬上與小姐見面。可是現在皇宮內外都有軒轅氏的眼線,皇上的一舉一動也都在軒轅氏的監視之下。皇上要出宮又不引人注意實在太難。」
「既是這樣,務必想個妥善的法子才好,也不急於一時。」天驕示意岑羨知坐。岑羨知表示不敢,卻硬被天驕按坐在椅子上。天驕望著他流露出幾分失落,「難為我一路上都惦記著你,怎麼如今見了面,你對我反倒不如在遼國的時候親熱?」
「臣」察覺到天驕那種隱隱落寞的眼神,岑羨知趕緊將「臣」字改成「我」字,「我也不是故意要這樣的。在遼國的時候小姐身份尚未確定,如今皇上已經認定小姐乃是皇室血統、同胞姐妹。尊卑有別,臣不敢再在小姐面前造次。」
「當初我被打入死牢發配邊關的時候你未曾看低我,如今我也不會因為身世破解而看低你。羨知,我還是喜歡在遼國時候的你,我喜歡我們平等相對。」天驕伸手摟住了岑羨知的腰,岑羨知本能地用力一推,天驕卻摟得更緊,「別動!」
「這、這裡大庭廣眾的」岑總捕臉頰緋紅,越發呈現出小兒女之態。
天驕笑盈盈的,「別怕,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已」
自從岑羨知進了雅間,整個二樓便被天驕的手下們保護了起來。為了不被人打擾,天驕特意把整個二樓全部包下。天驕感受著岑羨知的呼吸,「羨知,你說過等我回來,你會穿男裝給我看。」
「是,我說過。」岑羨知曾經答應的事,他不會反悔。「只是現在不合時宜,等找個合適的機會,我再穿給你看。」
「羨知,我想見見邱牧和孩子,你幫我安排下。」酒菜早就備好,天驕將酒杯遞到岑羨知唇邊,彷彿哄孩子一般,「乖,喝了它。」
「還是我自己來吧」岑羨知畢竟不習慣,他伸手去拿酒杯,天驕卻不肯給他。天驕的聲音令人沉醉,「還是我來餵你」
「唔」岑羨知不得不將頭伸向酒杯,天驕則迅速地丟開酒杯,突如其來地吻上了岑羨知的唇。濕漉漉的唇散發著青澀的美好,一種**的感覺在瞬間把兩個人都點燃了。這個吻持續到雙方都喘不上來氣才罷休。
岑羨知見天驕在一旁偷笑,捂著被天驕親吻得略顯紅腫的嘴幽怨道:「你耍無賴!你欺負我,叫我待會兒怎麼出去見人?」
「你也說待會兒,不如多留下來陪我。要是萬一給人見到,你就說有男子愛慕你岑總捕,主動上來投懷送抱呵呵呵呵」岑羨知追著天驕打,天驕則快速躲閃。
岑羨知不依不饒,「我不收拾你,我就不是大秦第一名捕!」
沒想到他竟然把話說到這份兒上,天驕索性不跑了,故意給他拿住。天驕的雙眸盈盈的,柔柔的光芒好像漩渦一般將岑羨知吸入其中,天驕的聲音充滿著蠱惑,「我不跑了。如今我是你的人犯,任憑你處置。」說罷身子主動貼了上去。
「你」岑羨知憋了半天,臉頰如同煮熟的蝦米,他盯著天驕愛也不是,恨也不是,「我怎麼就攤上你這麼個無賴紈褲女!」
「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攤上我,這輩子恐難逃出我的掌心,不如乖乖順我的意。」天驕托住岑羨知的下巴,在他臉頰上又使勁兒親了一口,「等紀家平反昭雪之後,我定不負你。」
「我信。」岑羨知聽到天驕的承諾內心深處一片溫暖。他尋思片刻叮囑說:「我們之間的事暫時不要讓邱牧知道。」
天驕調笑著,「怎麼,你擔心他吃醋?」
岑羨知搖了搖頭,「他即便吃醋也是因為愛你太深的緣故。況且我猜想他不會生我們的氣,他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是我遇到過心腸最軟的人。我只是希望在紀家平反昭雪之前,一切能水到渠成,而不是節外生枝。麻煩應該越少越好。」
「好吧,一切都依你。」天驕握住了岑羨知的手,並點頭表示尊重岑羨知的決定。「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盡快見見邱牧與孩子。我考慮了很久,還是暫時不要和孩子相認比較好,但我想看看她。她叫什麼名字來著?」
「岑敏珍。其實應該叫做紀敏珍。」岑羨知明白天驕迫不及待的心情,「這樣,每逢初一十五邱牧都會帶孩子去菩提庵燒香,明天便是十五,菩提庵外還會有市集。我陪同他們一起去,你到時候也來,咱們見機行事。」
在那種人多的地方見面,天驕必然是要易容的。天驕並沒指望在紀家平反之前就和孩子相認,但能見個面最好,實在不行,遠遠看一眼那父女倆也可以緩解思念之情。
天驕問岑羨知,「你幫我把玉簪給了牧兒後他有什麼反應?」
岑羨知如實相告,「自然欣喜若狂,同時邱牧知道你還活著他很欣慰。你可不知道,自從她生下女兒後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庵裡上香,風雨無阻。我想你知道他求的是什麼。」
「我知道。我欠他的,這輩子都還不清。」天驕輕輕歎了口氣。自己一身的債,除了邱牧,還有紀家的、旋風寨的、羽寒的,甚至包括康君的。
是誰說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的?
這一晚,岑羨知回到家裡,岑敏珍屁顛屁顛地跑出來迎他,並高興地叫嚷著,「娘!爹給我扎的風箏,你瞧好不好看?」
那是一隻很簡單的燕子風箏,不過邱牧用心扎,風箏的造型就顯得靈動飄逸。
岑羨知蹲下身子,捏了捏岑敏珍圓乎乎的小臉蛋兒,和藹可親的問,「明天娘陪你和爹爹一起去庵堂,然後咱們去後山放風箏好不好?」
「太好啦!爹!娘要陪我們去放風箏啦!」因岑羨知公務繁忙,岑敏珍不常得到母親的陪伴,現在母親居然說要陪她去放風箏,她開心地蹦蹦跳跳去找邱牧顯擺。
岑羨知望著她歡快的身影忙勸阻,「跑慢點兒!別摔著!」
「呵呵,你難得陪她玩兒,瞧給她臭美的,估計一晚上都睡不著了。」邱牧幫岑羨知拾掇換洗的衣衫,忽然發現岑羨知在用一種異樣的眼光望著他。邱牧有些不安,「你幹嗎這麼盯著我?我衣服髒了?還是髮髻散了?」他說著一個勁兒檢查週身的妝容。
岑羨知見房間裡沒其他人,緩步走到邱牧跟前壓低聲音說:「明天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邱牧先是一愣,隨即彷彿明白過來似的用力抓住了岑羨知的手,神色激動起來,「是她嗎?她回來啦?」
「嗯」岑羨知點點頭。邱牧悲喜交加,一邊笑卻止不住眼淚一個勁兒的流。
岑羨知勸慰她道:「你想哭索性一次哭個夠。倘若明兒真見了面,為了她好,你也不能這樣子。況且她說為了你和孩子著想,紀家未平反之前不能與孩子相認,你該明白她的苦心。」
「我懂!我懂!」邱牧摀住了自己的嘴,不叫哭聲傳出去。「你也明白我的心事。自從你跟我說她還活著,我就一直在等著她回來。我」
「我自然明白。」岑羨知抬手替邱牧擦拭著眼角的淚花兒。湊巧這時候,岑敏珍撞開門闖了進來,「娘!爹!」小女孩兒走進了察覺到邱牧紅腫的雙眼,「咦,爹你怎麼哭了?」
「沒什麼,是沙子瞇了眼睛。」
「才不是呢!明明是爹哭鼻子了。」岑敏珍嗓門很大,這一嚷嚷惹得侍從、乳公都往門裡瞧。
岑羨知忙彎腰抱起岑敏珍,「是娘不好,娘最近不常回家,惹得你爹想我了,所以就哭了。」
「那娘以後天天回家,天天陪著爹,爹就不會哭了。」岑敏珍人小鬼大,覺得自己有必要主動調和父母之間的關係,於是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扯邱牧的衣袖,「爹別哭了,哭的妝都花了,不好看了。你變醜了,我怕娘不願意回家。」
「耍貧嘴的機靈鬼兒!就數你話多!」邱牧對女兒萬分疼愛,知道女兒這是好意,被她聰明機靈勁兒給逗樂了。
岑敏珍趁機提出要求,「娘,我今晚上想和你一起睡。」
「成!你先睡,娘一會兒去陪你。」岑羨知在岑敏珍小臉上親了一口,小傢伙又臭美似的呵呵樂起來。
乳公帶著岑敏珍回房休息。邱牧開始為明天出門穿什麼衣服而犯愁。岑羨知洗了個澡,然後親眼見邱牧安置了,才去了岑敏珍的房間。
小傢伙其實已經困得不行,可非要等見到岑羨知進屋的時候才肯閉上眼乖乖睡覺。岑羨知摟住了岑敏珍,岑敏珍睡夢中喊了句「娘」,然後伸手抓住了岑羨知。
岑羨知望著岑敏珍可愛的睡顏無限感慨,他呢喃著,「好孩子,你的娘回來了,她終於回來了。你們很快就會見面了。」
清晨一大早,岑羨知和邱牧便帶著岑敏珍,套了車前往普提庵。十五這天是大集,又適逢善男信女來上香的日子,因此普提庵內外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岑羨知陪著邱牧,領著岑敏珍進了庵堂。邱牧按照平日的習慣燒香參拜,等邱牧上完香,三人開始逛市集。岑敏珍則因為岑羨知的到來歡喜極了,看什麼都想玩兒,看什麼都來勁兒。
岑羨知給她買了一大串冰糖葫蘆,又給她買了一隻布老虎和一個風車。邱牧輕輕扯了扯岑羨知的衣袖,嘴上沒說什麼,岑羨知卻知道他在詢問,「天驕人在哪裡?」
岑羨知搖了搖頭。他是跟天驕說在此地會合,卻不清楚天驕會扮作什麼樣的人出現在他們面前。正說著,一群乞丐打打鬧鬧從他們身邊經過,而一個拄著枴杖衣衫襤褸的女乞丐靠近了他們,手裡舉著一個破碗,哀求道:「大人、相公行行好!行行好!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過東西了,求求你們可憐可憐我!」
「娘,她的腿瘸了,看起來好可憐。」邱牧打小就教育岑敏珍要有善心,因此這小傢伙看見乞丐乞討便愛心氾濫。她舉著手裡剩下的半根冰糖葫蘆遞給那女乞丐,「這個給你吃吧!」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乞丐拿過糖葫蘆,點頭哈腰的作揖。岑羨知皺著眉頭反覆打量著討飯的乞丐。忽然這乞丐抬起臉,露出一雙熟悉的眼睛,並在眾人毫無察覺之間對岑羨知一笑。
岑羨知片刻便認出了天驕。他趕緊對邱牧說:「車上不是有些個破舊衣服嗎?還有些吃的。你帶她過去拿吧。」邊說邊捏了捏邱牧的手算是暗號。
邱牧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由於內心的激動腳步有些不穩,領著天驕走到馬車停靠的地方,只聽見天驕用溫柔的聲音說道:「見你和孩子都好,我便放心了。」
「你」明明岑羨知跟自己提過天驕如今如何威風如何得勢,怎麼她會一身乞丐裝扮來見自己和孩子?邱牧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濕潤了。「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我很想你」
邱牧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引來路人奇怪的目光。天驕亦發現邱牧的身體在抖動,馬上提醒他說:「看相公是個大善人,肯賞我口吃的,我已經感激不盡了!可您千萬別因為我這個乞丐打擾了出遊的好興致,我一個乞丐怎麼擔當得起?」
天驕說著盡量用身體遮擋住邱牧,用更低的聲音說道:「放心吧,我一切都好,不要為我擔心。這麼熱鬧的地方扮作乞丐不會惹眼,你安心過日子,紀家平反昭雪後我會與你和孩子團聚。」天驕說完這話,便快速接過邱牧遞來的食物,轉眼間消失在人群中。
邱牧呆呆地望著人來人往,好久都沒動彈。岑羨知見狀,抱著岑敏珍來找他,「走吧,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咱們帶敏珍去後山放風箏玩兒。」
「好啊!終於可以放風箏了!」岑敏珍歡呼著。作為一個頑皮的小孩子,最渴望的還是和父親、母親在一起玩耍。
一行三人向後山走去。後山半山處有一片開闊地,鋪著草坪,種著花木,很適合放風箏。
一直隱藏在暗處的軒轅忠對著手下人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見機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