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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日本卷 第六十八章 文 / 胡笳鈐記

.    作者:胡笳鈐記卻說三藏聽信狡性,縱放心猿,攀鞍上馬。朱悟能前邊開路,沙僧挑著行李西行。過了白虎嶺,忽見一帶林丘,真個是籐攀葛繞,柏翠松青,無數樹木,都是沖天而起,高大的出奇,若非看的枝葉甚嫩,地面也有落葉,只怕已經成了樹妖哩。

    三藏叫道:「徒弟呀,山路崎嶇,甚是難走,卻又鬆林叢簇,樹木森羅,切須仔細,恐有妖邪妖獸。」

    朱悟能一見這樹木,知道此地奇怪,頓時抖擻精神,想要尋出根源,要是尋出什麼天財地寶的,那可就賺法了。走了一段,確實荊棘滿路,甚不好走。心內又想著若留三藏在後,沙憎照看,一個不小心,被沙憎把三藏給吃掉,可就成了笑話。於是他走了一段路後,沒發現奇異,便使出釘耙開出一條康莊大道,帶著三藏進入林內。正行處,三藏忽然停馬喊道:「悟能,走了一日,我又餓了,去哪裡尋些飯來,化個齋與我吃罷。」

    朱悟能心中咯登一下,心道這三藏約莫是烏鴉轉世,那一張烏鴉嘴,只要一喊吃飯,十有**,就會有妖精出來,但是想到三藏那牛脾氣,還是得罪不得,於是道:「師傅請下馬,待老豬去尋。」

    三藏下了馬,沙僧歇了擔,取出缽盂,遞與朱悟能。三藏問道:「你去哪裡尋飯也?」

    朱悟能道:「你莫管,看俺鑽冰取火尋齋至,壓雪求油化飯來。」說話間,已經走出林子,往西而去,一路使出縮地成寸之法,急速前行,但行了數百里地,都未曾發現得有人,當真是個有狼虎無人煙的去處。朱悟能走的辛苦,心內沉吟道:「當年孫悟空在時,老和尚要的就有,也不用使我。今日輪到我的身上,誠所謂當家才知柴米價,養子方曉父娘恩。這該死的地方又沒化緣處。」

    他卻又走得瞌睡上來,思道:「我若就回去,對老和尚說沒處化齋,他也不信我走了這許多路,必然責罵,我又不是猴子,哪願意受他鳥氣。須是再多幌個時辰,才好去回話。也罷,也罷,且往這草科裡睡睡。」朱悟能就把頭拱在草裡睡下,當時也只說躺一躺就起來,豈知走路辛苦的人,丟倒頭,只管熟睡。

    且不說朱悟能在此睡覺,卻說三藏在林見,看著四周天色漸暗,風寒露冷,林內陰森,狼嗷不絕,偶爾還有一兩條過路的草花蛇,嗖的一聲,在馬下經過,只把白馬嚇的跳起,把三藏驚的耳熱眼跳,身心不安,急叫沙憎道:「悟能去化齋,怎麼這早晚還不回?」

    沙僧道:「師父,你還不曉得哩,他見這西方上人家齋僧的多,他肚子又大,他管你?只等他吃飽了才來哩。」

    三藏道:「正是呀,倘或他在那裡貪著吃齋,我們那裡會他?天色晚了,此間不是個住處,須要尋個下處方好哩!」

    沙僧道:「不打緊,師父,你且坐在這裡,等我去尋他來!」

    三藏道:「正是,正是。有齋沒齋罷了,只是尋下處要緊。」沙僧綽了寶杖,逕出松林來找八戒。

    三藏驅了沙憎走開尋人,獨坐林中,十分悶倦,只得強打精神,跳將起來,把行李攢在一處;將馬拴在樹上,取下戴的斗笠,插定了錫杖;整一整緇衣,徐步幽林,權為散悶。

    那三藏看遍了野草山花,聽不得歸巢鳥噪。原來那林子內都是些草深路小的去處,只因他情思紊亂,卻走錯了。他一來也是要散散悶,二來也是要尋悟能、沙僧。不料他兩個走的是直西路,三藏轉了一會,不辨方向,卻走向南邊去了。出得松林,忽抬頭,見那難邊金光閃爍,彩氣騰騰,仔細看處,原來是一座寶塔,金頂放光。這是那西落的日色,映著那金頂放亮。寶塔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現出一段段的七彩琉璃之色,光波在上面流轉,好像一圈圈的金光,水紋一般。

    三藏自言自語道:「我弟子卻沒緣法哩!自離東土,發願逢廟燒香,見佛拜佛,遇塔掃塔。那放光的不是一座黃金寶塔?怎麼就不曾走那條路?塔下必有寺院,院內必有僧家,且等我走走。這行李、白馬,料此處無人行走,卻也無事。那裡若有方便處,待徒弟們來,一同借歇。」

    若是朱悟能在此,又得罵三藏乃是晦氣鬼投胎,瘟神星降世,這裡渺無人煙的地方,竟會出現這麼一座黃金寶塔,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這是鐵公雞下蛋,不可能的事情。但這三藏依舊是拽開大步,竟至塔邊,仔細觀看,但見得四周岩石,高有萬丈,山大的直連遠方的天邊,高入雲霄,一層層的白雲,竟是只在山腰出盤旋回轉。兩邊都是雜樹雜草,零零落落,林內無數籐蔓纏繞,根根都有手臂粗大,上面還散發著綠油油的光澤。

    風一吹過,草上點點紅的白的花朵,都低下頭去,一**的草紋,宛若水波。旁邊是一道深瀾,只有一條倒木橫倒,晾在上面,以做橋用。橋下,清泉潺潺流水,嘩嘩作響,水珠四濺起時,映在夕陽下,散發金光,好像金子。卻也是三藏被鬼遮了眼,豬油蒙了心,這等景色,他還以為遠觀疑似三島天堂,近看有如蓬萊勝境。幾棵破竹,幾隻烏鴉野猴,倒也成了香松紫竹繞山溪,鴉鵲猿猴穿峻嶺奇景。

    三藏穿林過水,這才走到塔下,之間一個門簾,青翠之色,上用千年天蠶絲串起,倒也雅致。他倒以為定然是甚得道高人,隱居其中,遂掀簾而入,逕直往裡面走去,猛一抬頭,卻見床上睡著一個妖魔,青靛臉,白獠牙,一張大口有碗大。兩邊亂蓬蓬的絨毛,儘是紅色,宛若胭脂染成。鼻似鸚鵡嘴,眼如曙星辰。兩個拳頭,沙缽大小,一雙藍腳,長滿鱗片。斜披著淡黃袍帳,賽過那織錦袈裟。拿的一口刀,精光耀映;眠的一塊石,細潤無瑕。端的是一個凶妖巨魔。

    只讓三藏看了,以為自己走進阿鼻地獄,見著了牛頭陰神,嚇的魂不附體,打了一個倒退,遍體酥麻,兩腿酸軟,即忙的抽身便走。剛剛轉了個身,出得門,那妖魔聞得生人氣息,睜開銅鈴大眼,散發幽幽紅光,如雷霆轟炸一般吼道:「小的們,你們看看,外面是什麼人?」

    一個小妖就伸頭望門外一看,看見是個光頭的長老,連忙跑將進去,報道:「大王,外面是個和尚哩,團頭大面,兩耳垂肩,嫩刮刮的一身肉,細嬌嬌的一張皮,且是好個和尚!吃起來,只怕是滑溜溜的爽口哩!」

    那妖聞言,呵呵笑道:「這叫做個蛇頭上蒼蠅,自來的衣食。你眾小的們,快些趕上去,與我拿將他來,我這裡重重有賞!」

    那些小妖聞言,頓時一窩蜂的衝了上去,猴子野豬,山精狐媚,獐子白兔,林林總總,怪模怪樣的妖怪足有數百之多,有些長的人模人樣,那些是個道行深的,已經盡數化了人,只是身上卻是披塊獸皮,遮擋一下私處,也當衣服。大部分則是人身妖頭,虎頭豹頭,什麼都有,一一張著大嘴,流著口水,手拿鋼刀鐵棒,出來追趕三藏。

    三藏一見,更是魂飛天外,心忙似箭,腳下飛快,但終究是膽戰心驚,腳軟腳麻,況且山路崎嶇,林深日暮,哪裡走得幾步。況且這些妖怪都是有些道行的,使了縮地成寸之法,一步當百步,一里當百里,要追上他,還不是三兩步腳程的問題。頓時逃不得多遠,就被一隻嫵媚女妖抓在手裡。那女妖一聞氣味,頓時知道這和尚元陽深厚,要是採補了他,好處是大大的有,頓時笑盈盈的道:「師傅,做甚跑的這麼快,不如與奴家多聚幾日,再往西去如何?」三藏十世童子元陽,可是旺盛的很,若是哪個女妖採了,怕是都得立刻脫胎換骨,道行漲上幾番。

    三藏轉過頭去,冷哼一聲,面容嚴整,自有一股威嚴在內,教那嫵媚女子心生羞愧之意,只是丟給了其他妖怪。然後一干小妖,平平抬起三藏來,當真是個好事多磨。

    那眾小妖,抬得三藏,放在那竹簾兒外,歡歡喜喜,報聲道:「大王,拿得和尚進來了。」那老妖,他也偷眼瞧一瞧,只見三藏五官端正,相貌堂堂,頭頂一圈佛門金光,若隱若現,週身是檀香陣陣,梵音隱隱,果然好一個和尚。他便心中想道:「這等好和尚,必是上方人物,不可小看,若不立個下馬威,他怎肯服降哩?」

    陡然間,那妖就狐假虎威,紅須倒豎,血發朝天,眼睛迸裂,大喝一聲道:「帶那和尚進來!」聲音一出,那門簾頓時被這氣流一激,嘩啦啦的響,但天蠶絲結實,久吹不爛,卻是苦了一干小妖,道行低的被這聲音一哄,頓時三魂去了七魄。道行深的,也是耳朵嗡嗡作響,半晌回不過神來。

    過了許久,小妖們這才大聲響響的答應了一聲:「是!」就把三藏望裡面只是一推。這是既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三藏只得雙手合著,與老妖見個禮。

    那妖道:「你是那裡和尚?從那裡來?到那裡去?快快說明!」

    三藏道:「我本是唐朝僧人,奉大唐皇帝敕命,前往西方訪求經偈,經過貴山,特來塔下謁聖,不期驚動威嚴,望乞恕罪。待往西方取得經回東土,永注高名也!」

    那妖聞言,呵呵大笑道:「我說是上邦人物,果然是你。正要吃你哩,卻來的甚好,甚好!不然,卻不錯放過了?你該是我口裡的食,自然要撞將來,就放也放不去,就走也走不脫!不過和尚,你孤家寡人一個,又怎能上得西天,怕不是還有些同黨?你一行有幾個人?」

    三藏見他持刀,又老實說道:「大王,我有兩個徒弟,叫做豬八戒、沙和尚,都出松林化齋去了。還有一擔行李,一匹白馬,都在松林裡放著哩!」

    「又造化了!兩個徒弟,連你三個,連馬四個,夠吃一頓了!你們不要出去,把前門關了。他兩個化齋來,一定尋師父吃,尋不著,一定尋著我門上。常言道,上門的買賣好做,且等慢慢的捉他!」老妖道,想了想又言道:「小的們,先把這和尚綁了!」果然那些小妖一擁上前,把個長老繩纏索綁,縛在那定魂樁上,然後又把大門關閉,啟動上面雷電陰火禁法,只要強進來,準被這雷火風雲轟個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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