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別拿紅線綁我的腳 文 / 梁方陽
不久,萬曆皇帝派人來傳話了,說天色已晚,讓朱由檢在夕照寺住上一夜,明天白天再進宮。國誠聽了心裡不禁嘀咕:「這萬曆究竟是真喜歡孫子,還是假喜歡孫子啊。照常理說,聽說孫子的病好了,應當召他火速入宮。如果不喜歡孫子,為什麼又張榜求醫呢?搞不懂,難怪人家說萬曆是個無厘頭的人。」
朱由檢解釋說:「皇爺爺當然是很喜歡我的,只是皇太妃……」
王承恩低聲急道:「皇孫,當心隔牆有耳。」
國誠心中瞭然,所謂的皇太妃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鄭貴妃。鄭貴妃因為立太子的問題非常討厭朱常洛,那自然也不待見朱常洛的兒子朱由校和朱由檢。不過國誠不知道的是,朱由檢長得十分可愛,嘴又很甜,常常逗得萬曆前仰後合,所以這次生病,萬曆才會發出皇榜。朱由檢的病治好了,萬曆十分高興,本想立即召見朱由檢和國誠。但鄭貴妃卻板著臉,說影響她休息,萬曆的耳朵那是棉花做的,只好作罷,下旨第二天召見他們。
夕照寺始建於元末,到現在已經有200多年的歷史了,屢經修葺,已經是個規模宏大的寺院了,房間自然不少,但朱由檢卻吵著要和國誠睡在一起,王承恩拗不過他,只得同意。
國誠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廢話,帶著滿身的「黃金」還能睡得好,那還是人嗎,那是神了。國誠摸了摸軟綿綿的床墊,聞著乾淨還帶著點太陽味道的被子,一下子就進入了夢鄉。朱由檢卻撅著嘴巴,晚上還想和國誠哥多聊一下的,哪知他這麼快就變小豬豬,睡著了。
這一夜,國誠做了很多夢,找回了兒時的感覺,又在夢裡找廁所……找廁所,這是要尿床的節奏啊!國誠一越而起,他可不想鬧個大笑話。他趿上鞋子,剛邁兩步,好玄沒摔倒。低頭一看,腳上居然綁了一條紅色的繩子,找找繩子的另一頭,怎麼綁在朱由檢的腳上?這是幹什麼,難道是月老下凡。我去你個大西瓜,你什麼眼神哪,我和阿檢兩個人都是男的,你看清楚好不好。
這一鬧騰,朱由檢醒了,他看到國誠起床,驚惶失措地跳下床,一把抱住國誠,帶著哭腔說:「國誠哥不要走,國誠哥不要走!」
國誠無奈地說:「不走,不走。我只是去解個小手」
「好,好,一起去。」
朱由檢和國誠畢竟沒有練過兩人三足,才走兩步就摔了一跤,登時變作滾地葫蘆。
王承恩聽到裡面的吵鬧聲,推門一看,見朱由檢腳被綁住了,不由怒髮衝冠,喝道:「國誠,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綁住皇孫!」
國誠扶著朱由檢站起來,聽到王承恩這麼一說,不由地翻了翻白眼,心道:「王承恩,你也忠心過頭了吧,什麼壞事都往我身上推,不知道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呀。」
朱由檢吸了吸鼻子,說:「王伴伴,不是國誠哥做的,是我幹的。」
王承恩走近兩人,蹲下身,去解綁在朱由檢腳上的紅繩。國誠知道王承恩多半不會幫自己解繩子,於是自力更生。看來朱由檢是確實想留下自己,打了個死解,讓國誠幾乎要抓狂。
繩子一解開,國誠立刻衝出,跑到門口那株大樹底下,給樹「施肥」。朱由檢也跟著出來,也陪著他一起方便。
國誠奇怪地問道:「你為什麼拿繩子綁住我的腳啊?」
「國誠哥,我怕你跑了呀。我平生就你一個朋友,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拿繩子綁住你的腳,你一走我就能醒過來,攔住你。」
「拜託你別用紅繩子呀。」
朱由檢也知道紅繩的作用,不好意思地說:「我在房裡只找到紅色的繩子,沒找到其他顏色的。」
國誠說道:「人生有四鐵: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分過贓,一起尿過尿。」
朱由檢疑惑地問道:「什麼意思啊?」
「就是說人這一生有四種鐵哥們,也就是說四種生死與共的兄弟。一種是在一起讀書的人,一種是一起當兵的人,一種是一起分錢的人,還有一種是一起尿尿的人。」其實國誠改了一下這句名言,原文是一起嫖過娼,不過他可不敢教壞未來的皇帝。
「哦,前面三鐵我明白,但後面一鐵好像有點……」
「今天之前,你有沒有和別人一起尿過尿?」國誠知道自己改得不好,但為了穩住阿檢,完成逃跑大計,只好盡量忽悠他了。
「沒有。」皇宮裡有小鳥的人不多,誰會和他一起尿啊。
「那不結了,沒有一起尿尿,怎麼知道尿出的感情有多深啊。你看哪,今天我們一起尿過尿,也算是鐵哥們了。」國誠拍拍阿檢的肩膀。
阿檢深深地看著國誠,彷彿要看到他心裡去。國誠感覺被他灼灼的目光燙著了,不改對視,轉頭望天。
朱由檢好像知道了答案,輕歎了一聲,問道:「國誠哥,我覺得一起分贓不太好啊。我聽先生說過,志者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一起分贓不是君子的行為呀。」
國誠暗道,朱由檢同志好早熟啊,記得不少名言啊,理解能力和說話口氣都不像6歲的小孩。不過,這是哪來的腐儒教的東東呀,你是未來的皇帝,霸道才是你的那盤菜,溫良恭檢讓怎麼幹得過建奴呢?忽然,他心裡一動,如果自己和崇禎成為好友,慢慢地引導他走上王霸之路,是不是可以避免通古斯野豬皮入關,保住漢家江山呢,讓中華民族在這一刻跟上歷史的末班車呢?國誠收回望天的目光,審視地看著阿檢。阿檢的臉色蒼白,總是帶著一點若有若無的哀傷。這不是少年「為賦新詞強說愁」矯情,而是一種舉目無親的悲涼。看到這表情,國誠心中一痛,他想起了他的弟弟——國忠。當年他第一次看到國忠時,國忠也正是這種表情。一瞬間,國忠和朱由檢合二為一,保護弟弟的責任感在此刻穿越時空,來到他身上。他不禁抱住朱由檢小小的身體,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肩膀上。
國誠輕聲說:「不走了,真的不走了。我會留下來陪著你的,不管是風雨雷電,還是酷暑嚴寒,只要你需要我,我就會在你身邊。」
「死就死吧,大不了我在南直隸置下一份產業,實在撐不下去了,就帶著阿檢去南方。」國誠心道。
朱由檢點了點頭,不說話。
國誠有點奇怪,怎麼這回阿檢這麼相信自己,不再追問「真的假的」了?國誠放下朱由檢,奇怪地問道:「怎麼這回你不問『真的,假的』了?」
朱由檢眼圈紅紅地說:「我聽到了你心裡的聲音。」
「夜風挺涼的,我們進去吧。」
兩人進了屋,坐在床沿。王承恩挑亮油燈,退出房間,輕輕地合上門。這傢伙倒是真有眼力勁兒,知道二人要談談心,不打擾他們。
歷史上對朱由檢的評價是生性多疑、剛愎自用、刻薄寡恩。國誠想,朱由檢剛愎自用的原因大概在於朝堂之上扯皮之風日盛,黨爭嚴重,迫使他不得不乾綱獨斷。而刻薄寡恩原因有二點,一是朱由檢很窮,很窮,國庫和內庫(皇帝的私家倉庫)都空空如也;二是那些所謂的名臣良將,除了拚命挖大明牆角之外,似乎也沒有做出什麼貢獻。至於生性多疑,除了所謂的「袁崇煥冤案」之外,似乎沒有什麼佐證。退一步說,即使崇禎生性多疑,也是兒時險惡的環境造就的。有我國誠陪伴他,一定能掃除他童年的陰影,培養健全的人格。不過當前首要的問題是清除那些東林黨徒灌輸的錯誤思想。
「國誠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回答你的問題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財神嗎?」
「知道,趙公明呀,騎黑虎的那個黑大個。」
「其實,財神有兩個,一個是文財神,供的是春秋越國的陶朱,一個是武財神,供的是興周800年的趙公明。」
「我都不知道有文財神耶!」朱由檢嘖嘖稱奇。
「為什麼武財神大行其道,而文財神卻默默無聞呢?很簡單,因為首先,財富需要武力守衛。咱們大明地大物博,物產豐饒,所以總有異族寇邊,沒有大明軍隊保境衛邊,大明的財富會隨時化為烏有。其次,戰爭是帶來財富的最好途徑,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咱們打敗了敵人,繳獲了輜重,是送還敵人,還是留給自己呢?」說完,國誠有點後悔,這個問題對6歲的幼兒來說有點深,他聽得懂嗎?
「當然不能還給敵人嘍,怎麼能資敵呢。」想不到朱由檢居然聽懂了,真是個早熟的兒童啊。
「對呀,輜重就是髒物,你說能不能分呢?」
「哦,這個肯定可以分的,這是戰利品呀。」
「咱們大明周圍的敵人很多,一個敵人接一個敵人地消滅,就可以把他們的財富全部搶過來,讓他們聽到大明兩個字就發抖。」
「不過異族很窮,從他們那裡可以搶到些什麼呢?」
「首先是人。」
「人有什麼用,只會浪費糧食。」
「不,不,」國誠豎起食指搖了搖,「人有大用。大明有很多礦藏,需要人去挖;大明有很多路,需要人去修;大明有很多事,需要人去做。把異族人變成奴隸,增加這麼多免費勞力,大明會富成什麼樣子。還有,大明有許多人娶不上媳婦,異族女子雖然醜,總歸是女子,賣給他們,一來可以賺點零花錢,二來光棍少了,社會就和諧了——歷朝歷代造反大多數可是光棍漢哦。」
朱由檢點了點頭,朝廷的一些工程因為缺少人力而無法進行的事情他也略有耳聞。國誠暗道,和早熟的小孩談天就是愉快啊。
「其次是糧食。」
「哈哈,這一次國誠哥說錯了,異族不產糧食。」朱由檢很高興抓住了國誠的錯。
「牛、羊不是糧食嗎?」
「也對哦。」
「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草原上的牛羊,因為是放養的,所以肉質細膩鮮美,比咱大明的羊好多了。」
「是大明的羊比草原的羊好。」想不到朱由檢還是個小憤青。
「如果把大草原搶過來,那草原的羊也是大明的羊了。」
朱由檢暗暗地捏緊了拳頭,看來霸道已經悄悄在他心中發芽了。
「還有土地。」
朱由檢對這點沒有異議,看來開疆後拓土是每個皇帝的理想,雖然邊疆的土地相對中原來說有點貧瘠。
國誠看出了朱由檢的心思,說道:「邊境的土地並不貧瘠,只是因為異族懶惰成性,才導致物產不豐。在國境線外,大明的南邊,土地肥沃,氣候溫暖,水稻可以一年三熟;大明的東北,是一片廣袤的黑土地,雖然氣候寒冷,但可以種植水稻,儘管一年一熟,可口感頗佳;大明的西北,雖然是沙漠戈壁,但下面埋藏著含量驚人的火油(按,即是後世所說的石油);大明的北邊,一片茫茫的大草原,不但可以放牛牧馬,而且下面蘊藏著大量的煤碳。」
朱由檢嘴張得大大的,幾乎可以裝下一個雞蛋了,但只聽說大明地大物博,想不到境外的財富不遜於大明啊。
「最後是安全,自從英宗皇帝斷送了50萬大軍後,咱們的邊境線不斷萎縮,北京離邊境也越來越近。英宗之後,北京有好幾次被圍,這可是大明的國都啊。」
朱由檢點頭:「給我講課的老先生也講了圍困北京的韃子的殘酷凶暴。(http://.)。他說,韃子最喜歡把小孩挑在刀尖上玩,他昌平的親戚家都被殺絕了,那可是二百六十四口人哪。不過,老先生說,只要大明內修文德,就會四夷賓服。」
「安全不是求來的,是打出來的。」國誠都快氣笑了,「仁義道德不會把敵人說死,按他的說法,南宋可以打敗蒙元了。」
「我也覺得老先生說得不對,可我說不贏他。」
「以後你說不贏誰,我就幫你說;你打不過誰,我就幫你打!」
朱由檢的兩隻眼睛冒出了星星:「國誠哥,謝謝你。」
「除了邊境的敵寇,還有內地的土匪、海上的強盜都等著我們去欺負呢,告訴你,欺負壞人可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哦。」
「對,對。」朱由檢聽到高興處,不由得手舞足蹈,不過轉念一想,他神色一下子黯然了,「大明祖制,蕃王不得蓄養軍隊,不得離開封地。我恐怕看不到敵人跪倒在日月旗下磕頭求饒的場面了。」
「不,有賢者說,一切皆有可能。昨天,你能想到你會遇到我嗎?」
「對對,你是光,你是電……」
國誠一聽,差點沒樂出聲來,心說:「我還superstar呢。」
朱由檢揮揮手說:「你是上天賜給我的妙人,大明第一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