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怨氣滿扈茹 文 / 忘葉如痕
扈茹城戒備森嚴,延綿十幾里的城牆上十步一崗,五步一哨,一隊隊鐵甲士兵往來巡邏,守衛比之監獄絲毫不遜色。城門口很冷清,幾乎看不到行人,偶爾有人路過想進城,也會被層層盤查,而且只許進不許出,城內的氣氛明顯不同於其他城池。
「野蠻人,站住!看到城外的王令沒?近段時間,扈茹城已啟動戰亂緊急防禦,城主有令,所有想要進城尋求庇護的,每人必須繳納十枚銅鑄的軍備稅,不然就只能送你們去礦上抵債了。」城門口的衛兵攔住了長黎的去路,指著懸掛在不遠處的王令冷冷說道。
進城的過程雖然又是一番波瀾,不過有了之前的經歷,長黎早就有心理準備。有他這樣一個九宮境界的修者暗中出手,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除非城主親至,或許會讓他有所忌憚,其餘人根本不可能阻擋他的腳步。
長黎微微一笑,絲毫沒有意外的神色,與這些衛兵不需要多餘廢話,強大的神念瞬間侵入他們的識海,斬去了有關自己的記憶,然後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城門。
扈茹城內很冷清,灰暗的烏雲籠罩在天空,空蕩蕩的街頭看不到一個行人,死寂的空巷中時而吹來幾縷腐臭的陰風,灰濛濛的霧靄瀰漫整座城池。姬芙修為不高,一踏入城內頓時感覺心驚肉跳,心底充斥著強烈的不安,扈茹絲毫沒有其他古城帶給人的那種安逸感。
「人族各部起源於深山大荒,曾茹毛飲血,披風澤露,直至明開化之後,才秉承後天聖賢意志而建古城。古城乃是人族靈蘊之所在,通常千里方圓才會孕育出一座,素來安逸繁華,可這兒究竟怎麼了?難道遭遇了什麼天災,簡直就像鬼城一樣。」姬芙喃喃自語,她早年顛沛流離,閱歷豐富,曾見識過幾座古城的繁華,可眼前的一切,與她以往的記憶大相逕庭。
「不是天災,而是**。你看那邊!」長黎歎息一聲,指向陰霧籠罩的街角。
「咳咳……」霧靄濛濛的街角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咳的撕心裂肺,彷彿要把五臟六腑嘔出來,聽聲音似乎是一位病入膏肓的老人。
長黎順著咳嗽聲走到街角,沒有了霧靄陰霾的阻隔,終於看清了處於彌留之際的「老人」的真容。出乎意料的事,眼前的將死之人並非是一位生命走到終點的老人,而是一名本應正處壯年的中年男子。男子身上僅僅裹著一件絨毛都快掉光的獸皮衣,靠在冰冷的牆角瑟瑟發抖,疾病將他折磨的骨瘦如柴,混濁的雙眼沒有一絲神光,枯黃的頭髮彷彿幾根稀疏的稻草。
「這是瘟疫……他已經病入膏肓,回天乏術了。」姬芙歎息一聲,緊緊地牽住了長黎的手,這座城池裡見到的一切讓她非常不安,只有長黎能帶給她些許的平靜。
長黎與姬芙一路走來,知曉她醫術不俗,若她說是瘟疫,那應該就是了。
「咳……救咳……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們了……」垂死的男子看到長黎與姬芙,混濁的眼神裡頓時閃過一絲精光,他彷彿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掙扎著抬起枯瘦的右手指向破舊的石屋。
「對不起!他們已經不在了,不知道你還有什麼心願?我們會盡量幫你的。」長黎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神念強大,雖然隔著一道牆,可對於屋內的一切早已瞭然於胸。
長黎神念掃過,這是扈茹城中的一戶普通民居,家徒四壁,一貧如洗。屋內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似乎很久沒有人走動了。地上有兩具冰冷的屍體,男孩大約十幾歲,枯瘦如柴,他也是像外邊這個男子一樣沾染上瘟疫而死的,而另一個四五歲的女孩,則是活活餓死的,臨死前嘴裡還叼著一截枯枝拚命吮吸。
「孩子,我的孩子……都,都死了……都已經死了嗎?咳……咳……父親對不起你們啊。哈哈!也好啊……省得再在這個世上受苦,我……也可以安心去了。」男子的眼神漸漸失去神采,掙扎著抬起的手無力垂落,徹底失去了呼吸。男子一直在屋外等著,期盼有人能路過救救自己的孩子,當得知孩子已死時,他失去了最後的信念。
「父親……」姬芙有些失神,似乎聯想到了自己的過去,不過好在她性格外柔內剛,片刻的恍惚之後又恢復正常。
長黎一路走來,所經過的部落可以說是哀鴻遍野,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進入城內看到的景象居然同樣是一片愁雲慘淡,不僅沒有一點兒人族古城應有的氣息,反倒是多了許多不該有的東西。
「長黎……長黎,你怎麼了?」姬芙輕輕拉了拉呆立的長黎,柔聲叫道。
「這不是尋常的霧靄!這是死氣,還有……怨氣!」長黎靈覺過人,在眼前這名男子死去的瞬間,他敏銳地察覺到有一縷陰冷的氣流融入到霧靄陰霾中,除了他熟悉的死氣外,就是這些抱著怨念死去的人流露出的怨氣。
「怨氣?據說這與鬼有關啊!難道鬼靈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姬芙神色有些不安,驚疑不定地看了眼面前的屍體,急忙後退了幾步。
「或許吧!不過你不用害怕,鬼靈只會對與自身有因果的人有影響,對你並不會如何。生者有生者的世界,死後也許真的有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聖人常言因果循環,想必並非沒有原因。」長黎在黎族祖地時曾在地下世界見識過一些特殊的東西,縱然現在真的在他面前跳出來一隻鬼靈,也可以說是見怪不怪了。
「真是沒想到會在人族古城內出現這麼多的怨氣和死氣,可見城內最近死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不過,沿著怨氣,我們或許可以找到些什東西」長黎靈覺過人,知曉了這些灰色霧靄是凝結的怨氣之後,就準備去尋找根源。
長黎感知著怨氣的流向,越前行越是心驚,如今的扈茹城和地獄無異,親眼見到的景象比想像的還要可怕的多。整座古城好像被匪徒洗劫了一般,每家每戶都是家徒四壁,一無所有。街頭巷尾
,十戶九空,腐爛的屍體無人理會,散發著濃郁的腐臭。染上瘟疫的人躲在家中苟延殘喘,靜靜等待死神的降臨。還未死去的人還得為生計奔波,偶爾出門刨開乾硬的土壤,找到一兩條蚯蚓蟲子,就慌忙蹣跚著跑回家中進食,根本不敢在屋外有絲毫逗留,因為城中的人不僅會為一點兒食物哄搶,甚至會發生吃人的情況。城中的老樹都是光禿禿的,不僅是樹葉,就連樹皮被飢餓的居民啃光了,失去了色彩的城池真可謂是赤地千里。
「真是可怕……飢餓中的人確實與野獸沒什麼區別。」姬芙俏臉煞白,她看到不遠處有一個人,正瘋狂撕扯著半截血淋淋的臂膀。看到他們走過,綠油油的眼神緊緊盯著姬芙,就彷彿盯住獵物的野狼,若非顧忌她身邊的長黎,恐怕會直接撲上來。
「怨氣都匯聚在了前方。」長黎沒有去理會那個人,一路上見到的人吃人的事情實在多了,他根本無暇顧及。
城中怨氣最盛的地方,居然是一座華麗嶄新的府邸!巨大的府邸彷彿天宮,氣勢磅礡,高大的府門比之城門更勝一籌,府內無數的亭台軒榭連成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後院假山上垂落的瀑布遙遙看去就像一道銀河。透過濃重的陰霧,依稀看到遠方依然有奴隸在勞作,似乎這座府邸還未完成。
這就是城主府,主宰整座古城人生死的王侯的居所,不可謂不奢靡。城主府的守衛比城門口更勝許多,往來巡邏的侍衛,居然都是三元巔峰幾乎踏入神道的強大修士,根本看不到尋常人的影子。可惜,對於長黎卻沒什麼威脅。
「城主在哪?帶我去!」長黎的神識瞬間攻陷了這些侍衛的識海,對其中對強大的統領直接開口命令。
神道三劫的侍衛統領,彷彿變成了傀儡,難以違抗長黎的指令,他就像一具行屍走肉,帶著長黎與姬芙緩緩走進城主府。城主府雖然大,戒備卻是非常森嚴,一路之上,長黎幾次遭遇巡邏的侍衛,卻因為給他們帶路的是侍衛統領的緣故,最終都不了了之。
扈茹城內餓殍遍地,然而城主府卻是一片歌舞昇平。城主府寬敞的大廳內,鶯歌燕舞,鐘鳴鼎食,一位華服青年高居主座,摟著兩位美艷女子,一面飲酒作樂一面聽取下人的匯報。
「城主,您最近的賦稅是不是過於嚴苛了?雖然姜皇有令,說要徵兵討伐叛逆,可城主你卻舉族徵兵,徹底絕了那些蠻荒部落的種,這是不是有些過了。眼下城內瘟疫流行,民怨沸騰啊。」
「民怨沸騰?哈哈……真是可笑。就憑這些卑微無知的荒山野人,就是借他們膽子,難道還能翻了天不成?至於說姜皇那老傢伙徵兵,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戰場上要這些沒有任何修為的野人有什麼用?一位九宮境界的修者揮手就能橫掃一片,根本就沒有絲毫戰力。還不是那老傢伙想在關鍵時刻用他們血祭生魂,使出一些禁忌手段?本侯將那些士兵貶為奴隸販賣給異族,其實是救了他們一命啊!」青年男子肆無忌憚地玩弄著懷中的女子,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