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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七十二章 賭局 文 / 流血的星辰a

    濃稠的牛肉湯騰起絲絲的濃郁的香氣,咖啡色的醬湯中裹著馬鈴薯、胡蘿蔔、蠶豆之類的菜餚。一個乾淨的陶土盤子上擺著幾塊猩餅和麵包,旁邊的罐子裡裝著果醬,還有兩大杯黃澄澄的麥酒。

    對於常年生活在南城的小市民來說,這算得上是一頓豐盛的餐點了。陸希拿起餐具大快朵頤,但千金大秀卡琳只是無奈地用勺子挑了一下湯水,最終還是沒有把食物送進嘴裡。

    「你說是宵夜,我還以為要請我去愛蘭麗夏宮吃提拉米蘇和五色猩餅呢……」卡琳撅起了玫瑰色的唇,低聲地嘟囔著。

    「喂喂,我只是個拿死工資的國家公務員啊,那種把麵粉賣的比黃金還高的點心鋪,怎麼可能消費得起啊?」

    「那也至少得是貝丹露大街的黑森林蛋糕才行吧?」

    「那也只不過是從黃金換成白銀而已好不好對於窮逼來說,有區別嗎?有區別嗎?」

    「哼,跟我這樣的美人約會,結果用餐選的竟然是這麼大眾化的地方……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還是說你們魔法師都這樣?」

    「逛了大半天街買的東西竟然是劍的女人沒資格說我……等等,我們這算是約會嗎?」

    「一男一女深更半夜地出來遛彎,現在又坐在燈光昏暗的小酒吧裡的同一張桌子上,這還不算約會嗎?難道非要去旅館開房間才算?」

    如此給力的回答讓陸希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普莉姆拉和塞希琉,他只能嘿嘿地乾笑了幾聲,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麥酒,然後迅速轉變了話題。

    「像你剛才說的那些地方,願意請你去的公子哥們排隊都可以在光輝大道上站兩個來回,怎麼著你也該煩了吧?只有在這種偏僻的小店,才能嘗到真正的美味呢。」

    卡琳看著醬湯裡燉的鬆軟的牛肉塊,怎麼也看不出什麼特殊的東西:「真正的美味?我可真是看不出來。」

    「那是因為你還學不會欣賞。」陸希放下了湯勺,盯著卡琳的眼睛,「這碗普普通通的牛肉湯裡,可是有幸福的味道哦。」

    「幸福的味道?呵呵,聽起來倒是蠻浪漫的嘛。」

    「對於這些生活在南城的人來說,北城的豪華和典雅、王公貴胄的勾心鬥角、帝國的榮耀和強大,跟他們有半毛錢的關係嗎?辛苦的勞作之後,和朋友坐在這樣的小酒吧裡,喝上一杯麥酒,大聲地嬉笑怒罵,如果還有熱騰騰的牛肉湯,對他們來說就是無比地幸福了。」

    「哦……這倒是和我接受的教育很不一樣呢。」

    「那是當然的,像你這樣的大門閥千金秀,從杏受的應該是最正統的新娘課程吧?嗯,基本上都會把時間花在漫無休止的茶會、宴會和舞會上,周圍的人談論的都是昂貴的珠寶首飾,當然,還會議論一下同樣門閥出生們的公子哥們,誰的長相更英俊,誰的家產更豐厚,誰更會討女人喜歡。」

    「哎呀,我怎麼聞到了一大股濃濃的酸味呢?你是嫉妒吧?一定是在嫉妒吧?」

    「得了吧,比起珠光寶氣,但卻毫無生氣的貴族生活,我倒更喜歡這樣的環境呢。」陸希攤了攤手,周圍滿是熱鬧喧囂的嘈雜聲,嬉笑怒罵間伴隨著著市井間特有的俚語和髒話充斥於耳,沸騰的氣息夾雜著汗水和酒精的刺激縈繞在鼻腔中。

    「怎麼樣?很有活力的世界吧?」陸希端起了酒杯。

    旁邊一個小小的賭桌發生了小範圍的衝突,喝得興高采烈的賭客們很快便將糾紛變成了鬥毆,一個男人鼻子上中了一拳,摔倒的地方離卡琳不到兩米。粗豪的男人在痛苦中迷茫地睜開了眼睛,正好看到卡琳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是想要在美女面前表現一下自己的男兒氣概,男人艱難地爬了起來,但一個偷襲的酒瓶敲到了他的腦袋上。男人癱在了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

    看著這樣的場景,卡琳看著陸希,眼眸中滿是笑意。她舉起了自己的酒杯:「嗯,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呢。」

    兩隻盛滿麥酒的陶土杯重重地碰了一下,卡琳看了看陸希,學著對方舉起陶土杯,「咕嘟咕嘟」地酒一口幹掉。

    「痛快」兩個人同時發出了一聲幸福的歎息。

    也許是頭一次這麼喝酒,卡琳的臉蛋上很快便爬上紅潤:「我現在知道祖父和祖母年輕的時候為什麼喜歡來這些地方了。果然,比起一本正經的宮廷,還是這裡要更真實一些。」

    這麼說起來,你祖父和祖母也不怎麼正經嘛。果然是家學淵源啊

    「這是自然的,這些普通人才是國家和社會的基石。上位者如果以為宮廷和貴族就是整個世界,那才是真正的災難。嗯,這樣一看,你的祖父祖母也都是智者呢。」

    卡琳很是受用的點了點頭,看上去她對祖父祖母非常敬愛,但嘴上卻道:「呵呵,他們有你說的那麼偉大嗎?我倒是覺得,他們只是單純地認為這些地方比較輕鬆而已……嗯,就像我一樣。」

    「那也比高高在上的貴族式傲慢好。」陸希笑道:「上位者如果樂意體驗底層的生活,願意跟底層人交流,那再不靠譜也不會不靠譜到哪兒去。」

    「我就把這句話當成是對我祖父母,還有本秀的誇獎了。」卡琳瞇著眼睛微笑著,紅紅的臉蛋透過雪白的肌膚,更顯明艷光彩:「可是,祖父畢竟老了,居然聽了我那個不著調的叔父的攛掇著,想要把我嫁給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公子哥。」

    「老人家說不定想要看到自己疼愛的孫女披上嫁衣,風光幸福地當新娘的樣子呢。」陸希聳了聳肩:「不過,為什麼是你叔父?你的父母呢?」

    這話一說出來陸希就有些後悔了,卡琳既然在話裡話外都說的是自己的祖父母,可見家庭裡的故事也不少。好在卡琳的性格比陸希想像中的還要瀟灑,她臉上閃過了一絲憂鬱,語氣卻有些淡然,淡然到沉靜,卻有似乎蘊含著一種讓陸希甚至為止心碎的悲哀:「母親在生我的時候難產去世了。至於我父親……他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前兩年也去了。」

    「那個……對不起。」

    「他倒是好了,到天國去陪我母親,可憐剩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還要被不著調的叔父欺負……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卡琳的話鋒突然一轉,明媚的笑容爬到了臉上,所謂的陰鬱和悲哀彷彿都不過浮雲而已,「你真以為本秀是那種無父無母,就會被人欺負的辛德瑞拉嗎?」

    ……所以張無忌他媽才說,女人都會騙人,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其實仔細想一想,叔父對我還不錯的。他想把我嫁出去,可能也是受了我那個不著調嬸嬸的挑唆吧。」卡琳歪著腦袋,似乎是很鄭重地在思考著。

    「難道不會是因為受不了你了,才會讓你趕緊嫁人去禍害別人嗎?」

    卡琳倒沒有反駁,反而認真地點了點頭:「這也是有可能的吧。」

    還真有自知之明……

    「你的婆家以後一定很可憐的吧?」

    「所以說,我才希望找個強悍一點的男人嘛……嗯,雖然你的長相離強悍相距甚遠,但我還是蠻中意的。不如鄭重考慮一下跟我私奔吧?」

    「才不要呢。我可不想變成你那個苦逼未來老公的替代品。況且,你不知道嗎?本人這輩子最大的夢想,除了混吃等死當一輩子宅男外,就是開水晶宮了。在水晶宮裡放一個女王,不就相當於在金魚缸裡養鯊魚嗎?」

    「你們男人的**……還真是一目瞭然,俗不可耐呢。還有,誰是鯊魚啊?你管誰叫鯊魚啊?」

    如果卡琳的家長們知道他們花費無數心力和金錢培養出來的千金秀,竟然會在這種「下等人」才去的小酒吧中,和一個才見過兩面的男人聊天喝酒打情罵俏,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就在這吵雜的環境中,鄰桌卻響起了竊竊私語。

    「喂,你聽說了嗎?前幾天,北方軍的人又和禁軍打起來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們不是天天都要打那麼幾次嗎?」

    「現在畢竟是皇帝陛下的大壽嘛,其他國家的人都來了……在這麼多國家的使者面前幹架,這不是丟帝國的臉嗎?」

    「反正是為了那個至高的青玉王座嘛……現在還只是打架,等到那天火並起來了,我也一點都不奇怪……」第三個聲音突兀地響起,那音調顯得有些笨拙和低沉,明顯帶著迷茫的醉意。

    「火並?」第一個聲音顯得有些驚悚,「不會在吧?」

    「誰知道,」第二個聲音有些無奈,「那麼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干仗,哪管得了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的死活……」

    「皇帝陛下就不管了嗎?」

    「哎,年紀大了,自然也管不了了。」

    看來,無論在哪個時代,哪個國家,只要是居住在首都,哪怕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也擁有特殊的情報渠道——其得到信息的效率和規模甚至遠超過一般的地方領主。當然,這些主要靠八卦和謠言提煉出來的「情報」在傳播的過程中很容易面目全非,不過倒一點都不會影響老百姓們「討論國事」的熱愛。這一點倒和另外一個世界的九城爺們們挺像的。

    當然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得出,太陽皇帝治下的奧克蘭帝國還算得上開明。

    陸希暗暗留了心。在他看來,這些酒客們談論的信息不會比街坊的八卦花邊更真實,但至少可以看出:帝國的儲位繼承問題引發的矛盾,已經非常明朗化了。

    由帝國北方六個要塞和十二座邊城連成一線的防線,是奧克蘭防禦西北維吉亞帝國和東北獸人部落的前線,駐紮在那裡的自然都是帝國最精銳的邊軍。負責北部邊防的哥爾羅斯·梵·多爾海姆侯爵,是奧克蘭乃至全世界最富盛名的名將,聖堂的護法騎士,極光聖手會的理事成員,也是已故皇太子的妻弟,公主的舅舅。

    當然,這麼一目瞭然的親屬關係便已經決定了:哥爾羅斯一定會是皇孫女的派的。

    皇帝的次子伊肯,在長兄去世後一直被視為未來皇位的不二人選。他代替年邁的皇帝長期理政,為人公正嚴苛,雖說有刑薄寡恩的嫌疑,倒也漸漸獲得了貴族和一些地方領主的支持,控制了禁軍的一部分。

    現在,兩派的矛盾已經漸漸地明朗化,就差一個爆發的契機。最多的問題是,現在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太陽王蓋伊烏斯大帝,不但沒有阻止這個危機。他那曖昧搖擺的猶豫態度,反而正是激化矛盾的最佳催化劑。

    「太陽王真的老了……」

    這個世界上,比容顏老去更讓人唏噓的,恐怕也只有英雄遲暮吧。陸希在心中歎了一口氣,然後看到卡琳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自然的抽搐。

    卡琳既然也是的大貴族出生,她的家族一定也捲入了帝位繼承戰爭吧。說不定很多一起長大的朋友現在就處在對方的派系裡,她一定也非常痛苦吧。

    約會中的女孩如果情緒低落,那一定是男孩無能的表現。陸希便決定要想點辦法讓卡琳開心起來。他沉默了一下,從桌子下面掏出了一個骰鍾,裡面有六個骰子。像這種酒館,基本上每個桌子都備有這樣的賭具,方便客人隨時取用。

    「玩不?」

    「那倒是無所謂,但我可不會,你得教教我。」

    「你要是會那才奇怪了。」陸希說道,「我們就玩點最簡單的,比大小。」

    「就是看我們誰扔出來的點數大?」

    「嗯,不過比大就太沒意思了,不如比小怎麼樣?」

    「也就是說,最小的應該是六個一……啊,不對,」卡琳蹙眉思考了兩秒鐘,「最小的應該是疊在一起的,也就是一才對。」

    「嘿嘿,你可真冰雪。」所以說女人太聰明就一點也不可愛了。

    「那麼賭多少呢?」

    「剛才就說過了,我只是個吃死工資的公務員,跟你這個千金秀賭錢不是找死嗎?況且賭錢也實在太傷感情了,而且還很俗。」

    「總不能什麼也不賭吧,那豈不是很無聊?」

    陸希歪頭考慮了一會,突然抬起了頭,露出了惡作劇的笑容:「如果我贏了,我親你一下,你贏了,你就親我一下,這樣如何?」

    「哎呀哎呀,你也很冰雪嘛。」卡琳噗嗤一笑,「聽起來倒還是個好辦法呢,不過我仍然表示拒絕。不如這樣吧,你贏了我也讓你親,不過如果我贏了嘛……你就跳到桌子上大喊三聲『我是小受,請求包養』這樣如何?」

    「喂喂,這也太惡毒了吧?話說回來你一個千金秀,怎麼會知道這麼多花樣?」

    「哎呀哎呀,就算是千金秀,也得有自己的情報渠道哦。總之,你玩不玩?」

    「玩,為什麼不玩?我一個死公務員而已,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怎麼也沒理由輸給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大秀吧」

    「好,那我先搖了。」還沒等陸希反應過來,卡琳已經揮手抓起了骰鍾,她一邊輕輕地搖著裡面的骰子,仔細聆聽著木頭碰撞的響聲,分辨著其間細微的差別。她微微地瞇著眼睛,一句話也沒說,看上去就像是進入了老僧入定的狀態。

    與此同時,身為魔法師的陸希卻感覺到一絲微妙的變化。一種神聖莊嚴,絕不同於奧術的能量正在卡琳的體內慢慢地醞釀。

    「不會吧,就是玩個骰子,這也要用聖息術?」

    所謂的聖息術,便是神術的使用者——神官和聖騎士們利用神術和祈禱使身體進入完全的靈識狀態,讓自己能夠取得更敏銳的五感和直覺。

    過了幾分鐘,卡琳似乎已經捕捉到了每個骰子的重心和單面的微妙變化。她抬起頭,衝著陸希嫣然一笑,突然翻動手腕,小小的骰鍾彷彿變作了有生命的精靈,在她的手中跳動著,飛舞著,晃得對方眼花繚亂。

    「砰」骰子落在了桌子上,陸希這才反應了過來。

    「我開咯。」

    「開吧。」陸希無奈地說道。其實,不用開他便已經知道結果了。僅僅從剛才的手法便可以看出,卡琳絕對是聖堂神術和武技體術的高手,雖然是第一次,但玩幾個小小的骰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果然,打開的骰鍾裡是個典型的一柱擎天,正上面的骰子還在轉動,但已經可以看出上面那個明顯的紅點。

    「最次也是平手。」卡琳笑得像只小狐狸,「再怎麼也不可能比這個小了。」

    「那我就讓你見識見識吧,大秀」陸希面無表情地拿起了骰鐘。他沉默了幾秒鐘,隨意地抖了一下手腕,只聽見一聲輕微但卻異常沉悶的炸響聲,骰鍾裡便突然飄起一陣硝煙。

    在卡琳呆滯的視線中,陸希翻過了手腕,骰鍾中落出了一塊塊骰子的碎片,在桌子上堆成一座小山。

    「我沒有點哦。」

    「卑……卑鄙」過了良久,卡琳咬牙切齒。

    「就許你用神術冥想,就不許我用魔法了?」陸希得意洋洋地昂起了頭,他將臉湊了過去,不斷地敲著桌子,「快快,願賭服輸」

    卡琳不滿地撅起了嘴巴。她咬了咬銀牙,看了看陸希那特意露出來的猥瑣表情——除了自己的血親,還是第一個男人將臉湊到離自己那麼近的地方。於是,便是豪放爽利如卡琳,也不由得露出了驕人的紅潤,她剛準備說什麼,一個中年男人突然走到了兩人的桌子旁,徑直坐了下來。

    「這樣可不好。」男人不滿地道,「賭博就是賭博,什麼神術什麼魔法的應該用在戰場上。用在這裡,不覺得是一種褻瀆嗎?」

    「你的朋友?」陸希問卡琳。

    「我沒有中年大叔的朋友。」卡琳也搖了搖頭。

    「好吧,那就是第一次見面了,多多指教啊。」陸希和中年男人握了一下手,「我說大叔啊,喜歡什麼樣的玩法不都是一樣嗎?反正也只是休閒而已啊?」

    「如果是休閒,那當然沒有問題。不過,所謂的賭博,最大的樂趣不就是其不可預測性嗎?想一想,將輸贏和生死完全交付於完全無形的命運之手……那樣的魅力和誘惑,你一定從來沒有體會過吧?」男人的表情顯得非常淡然,但他的雙眼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湧現出一種如同火焰般激烈的狂熱,看得陸希不由得悚然一驚。

    「那照你這麼說,我們應該怎麼玩呢?」卡琳卻顯得非常好奇。

    「很簡單,我們來玩一把,當然,是用完全賭博的手法,不能使用任何非正常的手法干涉命運給我們的答案。」

    「如果能夠干涉,那就不叫命運了。」陸希微微一笑,「不過聽起來的確有點意思,我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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