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百五十六章 鳳臨天（五十九） 文 / 冰藍紗X
「燕秋姑娘有什麼話要帶給她嗎？」不知什麼時候，楊直已安靜站在房門邊。大一屋外的陽光照著他身上的大紅內侍服色，隱在衣衫中的金絲銀線熠熠生輝，似天上而來的仙人。
他神色清淡，但是看出已心情甚好，彷彿是放下了長久難以解決的大事。懶
燕秋連忙起了身，低頭：「楊公公。」
楊直上前，看了她的臉色，微微一笑：「燕秋姑娘恢復得甚好。說不定過幾日就能下床了。」
燕秋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問道：「楊公公，寄秋呢？」
楊直淡淡道：「不算好，也不算壞。不過她……」他頓了頓，一雙清亮的眸子盯著燕秋：「可是你應該知道，她死罪難逃。」
燕秋一軟，跌回床上。楊直看著她煞白的臉，輕聲一歎：「毒害皇后，視同謀逆，你應該早就明白。」
燕秋閉上眼，許久：「奴婢明白。」
她吃力掙扎起身，跪在床上，對楊直磕了頭：「楊總管能否看在我與她姐妹一場，讓我去看看她。大」
楊直點了點頭：「她如今這樣的人，別人避之唯恐不及，只有你還有念著舊情。唉……這樣的人已經很少了。也罷。你拿了咱家的手令去吧。」他站起身來：「好好養病。皇后娘娘大恩，給你兩條路走，第一條，你傷好了可以出宮。第二條，繼續在宮中服侍皇后娘娘，直到二十五歲才出宮。」蟲
燕秋心中滋味百轉千回，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什麼。
楊直看著她瘦弱的身子微微顫抖，知她此時心中一定是十分複雜，遂輕拍了她的肩頭：「好好想一想，這樣的恩賜已是十分難得。你已差點做錯一次抉擇，這一次不要再錯了。」
「是。」燕秋深深叩頭，再抬頭，楊直已悄然離開。
……
燕秋由宮女扶著，走過長長幽深的地道，兩旁石壁上點著昏黃的油燈，刺鼻的松柏氣息刺得人眼中忍不住流下眼淚。一股**的氣息更是撲面而來，令人忍不住想要嘔吐。
終於在獄卒的帶領下，燕秋來到一處狹小的牢房，碩大的鐵鏈牢牢纏著牢房的門，裡面茅草堆上坐著一個髒兮兮的女人。大她面朝裡，頭髮披散，一動不動，不知在看什麼。
燕秋一見，心中一痛，雖想像過寄秋現在的樣子並不好，但是親眼所見還是令她不由落下淚來。她撲上前：「寄秋，寄秋……」
陰森的地牢中響著她的聲音，一聲聲迴盪，猶如從地底而出，格外駭人。寄秋似癡了，一動不動。燕秋心如刀絞，從身邊的食盒拿出一盤噴香的糕點，擦著淚哽咽道：「寄秋，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桂花糕，你看看，我帶來了……寄秋……」
不知是她的聲音打動了寄秋，還是食物的香氣令寄秋有了反應。她慢慢轉過頭來，像是看著陌生人一樣看著燕秋。她瘦得十分厲害，往日甜美少女的臉頰凹陷下去，雙眼更是大得可怕。眼中的冷意令燕秋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寄秋站起身來，猶如遊魂一般走到牢房邊，盯著燕秋，忽地開口：「他要來接我了。」
燕秋一怔，手中的糕點一抖幾乎要掉在地上。
寄秋看著她怔忪，嘿嘿笑了起來，瘦而蒼白的臉上帶著癲狂的憧憬：「他說要娶我做王妃，他還說，他最喜歡我了，以後還要讓我穿金戴銀，綾羅綢緞，要多少有多少，你看你看，這就是他送我的金鐲子……」
她伸出手，瘦如柴的手臂上空蕩蕩的，沒有半分鐲子影子。燕秋摀住嘴，眼淚忍不住簌簌滾落。
寄秋，瘋了！
寄秋輕撫自己的手腕，雙眼熠熠發光：「燕秋姐姐，你常說女人要知足，出了宮找個老實人嫁了就好了。平平安安一輩子。可是，你錯了呢。像你我這樣的人，不爭一把怎麼會有機會呢？我才不要像你一樣沒有志氣。一輩子只會唯唯諾諾，永遠不會出頭。」
她咯咯笑了起來：「所以他不喜歡你，他說了，他一點都不喜歡你！哈哈……」
燕秋定定看著瘋癲了的寄秋，眼淚都忘了如何流下。原來她心中一直是這樣想的，盼著榮華貴富貴，盼著一步登天……
曾經的天真爛漫的寄秋呢？曾經會如妹妹一般撒嬌偷懶的寄秋呢？不見了，不見了……
寄秋笑吟吟地梳理著她的長髮，滿臉都是甜甜的笑意。燕秋看著手中冷硬了的桂花糕，慢慢拿起來吃了一口，滿嘴的苦澀，原來，只有她還記得曾經的情誼。原來，他們都變了……
……
燕秋出得地牢，耀眼的天光刺得她忍不住摀住眼，等她睜開眼，就見不遠處站著楊直，眸光柔和：「燕秋姑娘想好了嗎？是留在宮中，還是擇日出宮？」
燕秋看著他，終於緩緩低頭：「燕秋想要出宮。」
這樣的地方，不屬於她，也從來不是她能涉足的地方。
「不過，在奴婢出宮之前，想要再伺候皇后娘娘，以贖以前的罪過。」燕秋說道。
「好吧。」楊直長歎一聲：「燕秋姑娘果然是個情深義重的人，咱家沒有看錯，本來若是能留你在宮中伺候娘娘，咱家也放心不少，不過……算了，人各有志。以後出宮，燕秋姑娘多多珍重吧。」
「多謝楊總管。」燕秋鄭重跪下，磕了個頭。眼中無風也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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