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九九回 一段傷心往事 兩個倔強強人 文 / 張雲
第一九九回一段傷心往事兩個倔強強人
徒弟，俺給你講個故事。
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了，連俺陸壓都記不清到底有多少時光。那時候，俺看著混沌初開，看著盤古創立這一方世界，看著他倒下，看著鴻鈞證得鴻蒙大道，看著斗轉星移。
混沌時，只有俺和鴻鈞二人，日子過得很安靜，也很寂寞。
天地初開，生出無數的生靈。那些生靈，和如今完全不一樣。個個都受了盤古的血脈，強者如林，種族無數，彼此勾心鬥角，殺伐不斷，血流成海。
鴻鈞在苦苦維繫，俺知道他的艱難，卻不願意與他合作，因為他欠俺很多。如果說混沌時，俺們是朋友，是兄弟，但混沌初開始他做得一些事情，讓俺徹底灰心了，他欠俺的，要補償，甚至要俺一起和他在那紫霄宮做個道祖，俺都放棄了。
經歷了那些事情，俺只想過混沌時候的生活，簡簡單單的，安安靜靜的。
俺離開了那勾心鬥角的中心，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那地方，叫不周山。
在那裡，俺結實了朋友。這人，對俺脾氣，性格也不錯，他叫伏羲。他有一個妹妹，叫女媧，你認識的。
俺們三人呆在一起，喝酒，看花。看著日頭升起，看著日頭落下，尤其是女媧，讓俺對這世界重新生出無限的憧憬來，讓俺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來。
當時俺不知道那感覺是怎麼回事，後來想想，恐怕就是你說的愛情吧。
那時候，俺只想永遠如此，就好了。
俺們在一起，遊蕩仙山，追逐嬉笑，不知過了多少年，那是俺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再後來，這天地爭鬥不止，各族大打出手，尤其是那妖族和巫族，各有勢力，長年殺伐，這兩族中，都有極多強者，任何一方，都有毀滅這世界的力量，便是連鴻鈞也無法制止，眼看這天地就要毀滅了。
有一日，鴻鈞來了不周山。
他要找的，不是俺，是伏羲。
俺不知道他和伏羲之間說了什麼，只知道伏羲離開了。
再後來，伏羲出現在了妖族的陣營裡。不要如此差異看俺，俺說的是事實，是和你們聽到的完全不同的事實。
論出身，伏羲人頭蛇身，算是妖族一類。
斗了無數年，兩族之戰到了你死我活的關頭，最後，連兩族的終極強者也紛紛出手，殊死不殺，無數牛人隕落。
伏羲是女媧的哥哥，女媧勸說俺，讓俺們一通加入妖族的陣營。
俺知道她的心意，她是個單純的人，對權力沒有任何興趣，她只是想幫助哥哥一幫。
可俺對這世界，早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興趣，對那權勢之爭，也沒有興趣。
俺勸說女媧休要插手，費勁了口舌，可一天晚上，俺發現她不見了。
無數年前的那場頂級對決，你或許聽說過，但是你絕對不知道真像。
在最後時刻，巫族十大祖巫對陣鯤鵬、帝俊、太一為首的妖族，殺得天塌地險，殺得日月無光，這些強者到最後，個個受傷，燈枯力竭，包括伏羲，包括在伏羲身邊的女媧。
俺去了，俺不是去爭鬥，俺只想救回女媧。
但當俺抵達的時候，卻發現最後贏的，不是巫族，也不是妖族，而是鴻鈞、混元和抱一。
在兩族高手兩敗俱傷的最後關頭，鴻鈞三人果斷出手，他要做的，是不僅將十大祖巫一一剷除，連妖族強者也要一個不留！
你沒聽錯，一個不留！
這事情，自始至終，就是他們的陰謀。
不，應該說，是手段吧。鴻鈞辛辛苦苦證得鴻蒙大道，他不可能忍心看到這世界就此毀滅，只有這樣做，才能保全這一方世界。
他知道俺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幫他，他也知道俺的實力，所以他拉伏羲入水，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伏羲下水，女媧就要跟著，女媧跟著，俺就不可能不出手。
混元將伏羲和女媧擒了，以此逼迫俺和鴻鈞聯手，除去巫妖兩族的強者！那些已經奄奄一息強弩之末的強者。
俺若不從，伏羲和女媧定然沒命。
俺沒有選擇。
事情的結果，你或許也知道。鴻鈞成功了，俺們聯手，將這兩族強者一個不留！
巫族強者，幾乎盡死俺和抱一之手，妖族強者強者，盡死於鴻鈞和混元之手！
那是俺這一生最不堪回憶的事情！那些強者，都是俺看著出現在這世界上，彼此之間喝過酒，談過心，兄弟一般的交情！
鴻鈞成功了，但事情也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完美。在除去這些強者的過程中，鴻鈞和俺傷得最重，混元和抱一卻通過吞吃那些強者的元神壯大了，他們再也不是鴻鈞的分身，力量已經達到了和鴻鈞平起平坐的地步。
這，也算是鴻鈞的宿命吧。
殺戮過後，俺只想帶走女媧和伏羲，自此過上那平靜的生活，和這世界再無瓜葛！
但混元那廝，卻生怕伏羲、女媧和俺日後聯手，逼著俺立下誓言永不和女媧結好，否則，同樣會除了這二人永絕後患！
師父俺，沒有選擇！
世仁呀，俺當時的痛，並不比你現在的輕上一絲一毫！
俺做了傷女媧的事情，說了讓女媧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俺的話！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轉身，從此和自己形同陌路！
再後來，紫霄宮為了補償，讓女媧捏土創人成聖，伏羲最後也死在混元的陰謀之下，而師父俺，從此將自己放逐天涯，成了四處浪蕩的散人。
所以，世仁，你的痛，師父俺能體會道。
靈鷲山大殿，空空蕩蕩，昏黃的燈光之下，陸壓道人和黃世仁肩並肩坐在門檻上，看著面前的雲卷雲散，看著如水的月光照亮這個世界。
陸壓說完最後一句話，沉默了，良久的沉默了。
他的那張滄桑的臉，埋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雙善良的眸子中淚光顯現。
「師父，難道這就是真正的愛情麼？」
「俺不知道。俺不知道真正的愛情是不是都這樣。是不是都要經歷生死離別，是不是都要這樣讓人痛徹心扉。」陸壓的聲音，微微發抖，很長時間，才拍了拍黃世仁的肩膀：「或許，結束的，已經結束了。」
「世仁，你不是一般的小妖，你是這道教的教主，你擔負著這封神大劫的最終結果，擔負這天下無數生命的最終命運，你身上的膽子，遠遠比當年的俺要重，要艱難。」
「因果，就是如此。或者說，這就是命。讓你選擇，讓你在心愛的女人和天下生靈之間選擇。這選擇，太艱難了。」
「師父，若是可以，俺真想做梅山那個無憂無慮的黃鼬精，打劫，吹牛，喝酒，多好。」
「師父也想。師父無數次夢見混沌時候的天地，多安靜，多逍遙。但是，已經不可能了。有的人，他一生的道路已經注定。比如我，比如，你。」
「師父，俺忘不了九兒，永遠忘不了，就像你忘不了女媧娘娘。起碼，你比俺強，你還可以看到她，看到她怒，看到她笑，俺卻再也看不到九兒了！」
「世仁呀，九兒元神被毀，也不是不可以再生。」
「師父，莫開玩笑了，身死道消，這事情，俺還是知道的，你莫安慰俺。」
「師父何事騙過你。有一條路，可以讓九兒復生，她元神散了，但是鯤鵬出手及時，將她的神念保留了下來，這一點，你應該感謝鯤鵬，如果他出手再晚些，讓那些神念也消失了，就在無可能了。」
「師父，什麼路！？」
「世仁呀，這路，太艱難了，太凶險了，而成功的幾率，太小了，便是鴻鈞，也不一定能辦到。」
「師父，只要希望，俺就不會放棄！不管多難，不管眼前是萬丈懸崖還是刀山火海，俺都會走下去，俺只想再見九兒一面！」
「好！這才像俺的徒弟！」
陸壓道人站起身來，走到門前，看著面前的這一方世界，換過臉來，對黃世仁粲然一笑。
「不錯，在這個世界，元神毀了，就等於身死道消了，就等於化為灰飛。但是，只要神念保留下來，只要你在開創一方世界，就等於打破了原先這世界的天道，那時，再重開天地的瞬間，就能夠利用九兒的深念將她復活！」
「真的！？」
「真的。」陸壓點了點頭，又慘然一笑：「不過，那時候的九兒，不會認出你，原先這世界的全部記憶，也會全部被抹去。」
「要創出一方世界，要成聖，要完成蓮子九變，要證得鴻蒙大道，要面對天下無數強者，面對那些所謂的聖人，甚至是混元本人，甚至是鴻鈞，九死一生，換來的，卻是一個認不出自己的愛人，這樣的結果，你還回去走麼？！」
「師父，你想聽俺的心裡話麼？」
「自然。」
「師父，俺是個賤人。真的，天下第一賤人。俺比任何人都喜歡佔便宜，俺比任何人都怕死。在此之前，別看俺做了那麼多事情，其實自始至終，俺想到的，都不過是撈好處而已。封神大劫和俺有毛關係？雖然俺看不慣闡教，雖然俺喜歡截教，雖然俺也想幫襯幫襯，但真要是到了生死關頭，俺會溜之大吉，俺會保命！」
「但慢慢的，俺發現，俺變了。知道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遠比自己的性命重要。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這，或許，就是成長吧。」
「師父，你問俺會不會走這條路，俺要告訴你的是，即便是再艱難，哪怕是自己掛了，哪怕自己九死一生之後成功了換來的是一個不認識自己的九兒，俺也會去做。」
「俺只想在九兒面前，看著她對俺笑一下，就笑那麼一下，俺都值了！」
「師父，你說，俺傻麼？」
「不傻。一點都不傻。很多年之前師父就告訴過你，你有當年俺萬分之一的風采。」
「世仁，你知道這輩子師父做過的最驕傲最自豪的事情是什麼麼？」
「不知。」
「師父這輩子，最驕傲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能夠收你這個賤人做徒弟！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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