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狗尾巴草 第一百九十章 黎明前 文 / 法號西門慶

    第一百九十章黎明前

    秦錦繡看似無知的回答中，所蘊含的卻是能至少直接影響到上萬人生活的信息。

    江南水產非法捕撈多年，卻沒有相關部門予以執法監督，官商勾結、權錢交易的**場景簡直一目瞭然、一覽無餘。

    秦錦繡和提問的記者簡單的一問一答，就讓整個江浙省的官員體系再一次陷入到了極大的被動。

    金州市強拆殺人的事件尚未有所進展，這邊江浙省水產、食品、漁業、海關等多個部門就又被推上了前台。

    殺鯨魚不是什麼大事情，日本人每天不知道要干多少回。但問題是人家死不承認，然而秦錦繡這小妞，卻是當著大庭廣眾的面將這個消息透露了出來，且不說國際輿論將會如何，但以江浙省監管部門為代表的中國政府部門的面子，這回算是徹底丟到了國外。

    對於當官的來說，命和面子，有時候還是面子比較重要。因為實在不行的情況下，很多人的命是可以用來換取面子的。然而現在，這種私底下的微操，已然無法將大局hold回來。

    曾大江坐在老闆椅上，大口大口抽著傳說中的特供煙，任由一絲絲辛辣直接透進肺裡，然後再藉著這種嗆咳而不咳的感覺，從鼻子裡噴出兩道長長的青煙，借此來完成正常的呼吸。如果不這樣做，曾大江覺得自己的肺可能就要氣炸了。

    「甘老先生，看看你的寶貝徒弟做的好事！」

    曾大江指骨間的關節，已經被自己握得有些發白，他遠遠地眺望著南方，任由冬季撲面的寒風從領子的縫隙灌進自己的衣服裡面。但身體上的寒冷，卻難以一下子就將他心中的怒火壓制下來。

    曾大江對於成俊傑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江浙省官場的底子，不能就這樣讓成俊傑捅出來。當一切的黑暗暴露在陽光下時，一切又一切原本看起來光鮮亮麗的東西，都將灰飛煙滅。

    就在一切計劃看似摧枯拉朽地進行著的時候，曾大江的第一招，宛若一聲洪鐘巨響，敲響了江浙省官員體系反擊的第一聲。

    就在江南水產、江南地產等5支江南旗艦集團下屬傷上市公司的股票一路飄綠的第二天，江浙省新聞辦下達了一個非常強硬的禁令——禁止外國記者對江南水產進行任何形式的採訪。與此同時，江南水產被有關部門勒令停業整頓。

    無數外國記者想不清其中的條條道道，可江浙省內大大小小屁股不乾淨的官員，卻統統長舒了一口氣。他們知道，曾大江，這是在明著保護他們了。

    而這卻不是曾大江唯一的招數，更絕的，還在後頭。

    原本在京華市準備上訪程序的金小龍，不由分說地被被該保護他的警察強行帶回了金州市，並且被軟禁在了一處別墅內。

    而偉強製藥，則被叫停生產，被要求進行安全衛生檢查，至於開工時間，對不住，等通知。

    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狄小迪，幾天來第一次安心下來。

    短短2天時間，江南旗艦的總資產從528億縮水到了316億，一天100個億的損失，讓狄小迪幾乎就要相信，再過三天他就將永遠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然而曾大江的連環組合大招，卻讓他再次笑了出來。因為狄小迪知道，某些人最痛的地方，已經被觸動了。

    成俊傑要對付江南旗艦，就要對付整個江浙省的官員體系。

    一個人和一個利益集團相鬥，誰死誰活，一清二楚。

    所有的事情，在曾大江的把控制之下悄無聲息地進行著，雖然網絡上已經開始出現抗議和叫罵，但是這種全然沒有實際作用的東西，誰會去理會呢？

    江北鎮的鎮長辦公室中，成俊傑安安靜靜地坐著，聽著接二連三傳來的消息，他顯得格外的沉默。

    這些可能發生的情況，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只不過他唯一沒有想到的卻是，曾大江居然會如此不遺餘力地阻止他去動江南旗艦。

    「不可避免的衝突啊……」

    成俊傑喃喃著，沒過多久，他便見到三個神色凝重的人站到了他的面前。

    「成俊傑同志，我們是省紀委的工作人員，接到群眾舉報，希望你能和我們走一趟。」

    成俊傑盯著領頭的人，嘴角一咧，點點頭道：「配合組織工作，是我應該做的。麻煩幾位下來了。」

    三個人顯然沒有預料到成俊傑會這麼上路，卻又聽成俊傑道：「在和你們走之前，我能再發一條微博嗎？」

    領頭的人想了想，然後站到成俊傑身後，看著電腦屏幕道：「要看什麼內容。」

    「業務上的。」成俊傑低聲說了一句，便在鍵盤上敲打起來。

    「只要調理得當，一個人可以順利地活到120歲以上，並且保持良好的思維、記憶、反應能力。當今世上最好的醫生，可以提供這種服務。」

    成俊傑打完字，轉頭看了那人一眼，笑著問道：「這條可以發嗎？」

    那人思慮了良久，終於點了點頭，道：「發吧。」

    成俊傑按下回車，然後便站起來道：「幾位，咱們走吧。」

    ……

    姚偉強簡直都要急瘋了。

    成俊傑被紀委帶走，偉強製藥被叫停，江南集團被保護。

    就算再愚蠢的人也不可能看不出來，成俊傑鬥輸了。

    「我早就說過，老老實實賺錢就好了，幹嘛要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連地板都反射著金光的辦公室裡，姚偉強衝著秦錦繡大聲地咆哮著，雖然他心底裡知道這和秦錦繡幾乎沒有半毛錢關係，可他實在他需要找一個發洩心中的鬱悶——以及恐懼。

    怕。

    姚偉強現在就只有這一個感覺。江浙省政府帶給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然而就在姚偉強終於喊完後，秦錦繡卻說出了一句讓他難以置信的話來。

    「俊傑他昨晚跟我說過，即便發生再糟糕的事情，一切都還有轉機。」

    「轉機？什麼轉機？」姚偉強雙眼發紅，大吼著道，「人都被轉到紀委去了，怎麼可能有轉機？」

    秦錦繡卻搖了搖頭，臉上寫滿了倔強的堅毅，淡淡地回答道：「我相信他。」

    ……

    成俊傑被帶走以及偉強製藥被叫停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國各地。

    看戲的人饒有興趣地看著，身處戲裡的人，則在焦急地等待著劇情的進展，真心希望老天爺這個三流編劇可以讓無聊的情節趕快跳過去，直接看到**和結尾，又或者不看**，直接看結尾。因為對於站在不同立場上的人來講，事情的**並不都是美好的，它也可能是交織著痛苦、失落、陰暗的現實恐怖大片。

    蘇曼雖然嘴裡說再也不想見到成俊傑，可一聽說成俊傑被抓，還是擔心。一想到成俊傑可能面對的牢獄之災，她就忍不住請了假，直接回到了家裡。

    蘇青山此時顯然也為成俊傑感到十分的擔憂，拋開成俊傑是醫院特邀專家的身份不談，如果一個有著如此技藝的人才因為觸犯到一些人的利益而遭受磨難，甚至因此喪命，那簡直就是全人類的巨大損失。

    蘇曼一進家門，就直截了當地問蘇青山道：「爸，你聽說了嗎？」

    蘇青山轉頭看了一眼女兒，點了點頭，歎息道：「小曼啊，這件事情，現在誰也幫不了他。」

    蘇曼紅著眼睛，不解地問道：「成俊傑明明什麼都沒做，就被帶走了。」

    蘇青山轉頭望向窗外那面在去年國慶節時掛上的紅旗，低聲說了句：「天知道呢……」

    成俊傑以為，自己和香格里拉酒店真是有緣分到了極點。他甚至很想問一問，是不是整個暖州市現在已經只剩下這一家酒店了。

    省紀委的手筆果然非凡，為了營造一個好的氛圍，他們將整個最頂層的房間都包了下來，房間內外，樓梯口，窗口都站滿了武警。看架勢，顯然是對成俊傑超出一般人類的戰鬥力有著相當的理解，生怕成俊傑會狗急跳牆做出一些傷害黨和人民感情的事情來。

    近乎封閉的環境中，臨時紀檢小組的組長，三人組的最高領導杜昭明靜靜地看著成俊傑，整整兩個小時裡，始終保持著沉默。

    因為成俊傑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太不正常了——被省紀委叫出來喝咖啡的人，居然有心情自顧自地點評著剛才的午餐質量！

    成俊傑伸了一個懶腰，顯得不急不躁的。但事實上，此時他的心裡卻急得跟火燒一樣。可問題是，有些事情卻不是焦急就能等來的。成俊傑必須耐心，等待那個可以幫他立地成佛、羽化登仙的機會出現。

    成俊傑等得住，杜昭明卻實在沒有那麼好的耐心了。

    就在成俊傑有些開始犯瞌睡的時候，杜昭明終於張開了嘴。

    「成俊傑同志，請問你和秦錦繡女士是什麼關係？」

    「戀人關係。」

    「是正式確立關係的戀人關係？」

    「當然。」

    「你是否打算和她結婚？」

    「明年。」

    「那你是否知道，官員的家屬，是不被允許參與其工作區域內大型企業的分紅的？」

    成俊傑微微一笑，道：「杜昭明同志，我想說的是，我的未婚妻秦錦繡，並沒有參與企業分紅。她只拿基本工資。」

    杜昭明亮出一張合同，沉聲問道：「年基本工資能有一百萬？秦錦繡女士有什麼能力能拿這麼多錢？」

    「這個你需要去問姚偉強先生，是姚老闆給我未婚妻開的工資。」成俊傑臉上滿是真誠，看起來半點沒有揶揄杜昭明的意思，「偉強製藥開業半個月不到，收到的訂金已經達到十幾個億……美金。這麼一個年利潤起碼可以達到幾十億美元的企業，給企業的最高執行長官100萬人民幣的工資，相當於只有萬分之一的比例，這樣做難道很過分嗎？站在勞資分配的合理性上來看，我想受到質疑的絕不該是我的未婚妻，而應該是姚老闆。在中國這片佈滿社會主義旗幟的大地上，姚老闆這是在赤（和諧）裸（和諧）裸地剝削員工啊！」

    杜昭明沒想到成俊傑直接跟他訴起苦來，腦子一時間沒轉回來，就聽成俊傑接著道：「再者說了，柳伯雄昨天被聘為他們企業的顧問，拿的也是百萬年薪。我就想不通了，一個不用幹活只需要動動嘴的老頭，每天喝喝茶吹吹牛就拿那麼多錢你們不去懷疑他身後有什麼人，我家錦繡這麼多天來飛機火車、天上地下東奔西跑，有目共睹地累死累活同樣只拿這麼多錢，你們卻懷疑這是我在利用職務和偉強製藥進行權錢交易。杜組長，你能告訴我，這算哪門子的邏輯嗎？」

    杜昭明張了張嘴，進如紀委工作這麼多年，第一次被自己審問的對象難住了。

    成俊傑有沒有違法犯罪，地球上的人都看得出來，他所要做的就是找一個稍微比莫須有好一點的罪名讓成俊傑永遠退出體制，再也掀不起風浪來。

    可現在，面對強硬如斯的成俊傑，杜昭明卻就如同一隻碰上刺蝟的獅子，明明感覺自己能一掌就拍死他，卻又遲遲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曾大江終究是沒膽量把成俊傑往死裡弄的。

    且不說京裡的老人家們不同意，就算是他自己，也下不了這個手。

    他父親的命是甘炙草救的，他兒子的命是成俊傑救的。弄死了成俊傑，以後誰還敢給曾家賣命？

    曾大江只是希望成俊傑能停下手來，為此他甚至可以將整個金州市的勢力全部犧牲掉。

    趕成俊傑出體制，斷送掉一家甚至可以改變全中國經濟局面的企業，頂著輿論壓力偏袒江南旗艦集團。

    曾大江此時所背負的東西，並不比成俊傑肩上的輕多少。

    可他卻不得不去那麼做。

    然而就在曾大江開始籌劃著該怎麼讓事情收尾的時候，中紀委的一個電話，卻擊碎了他所有的預想。

    「經過我們暗中的細緻調查，成俊傑同志並沒有違紀行為。請馬上予以釋放。」

    曾大江聞言一怔，旋即馬上反應過來——最上頭的老人家們，這是要拿成俊傑當槍，對江浙省下狠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