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狗尾巴草 第一百四十五章 算計(三) 文 / 法號西門慶

    第一百四十五章算計（三）

    莫曉雅正在經歷著的事情，要比《讓子彈飛》裡湯師爺還悲催。她坐在會議室裡，開著會，發著呆，突然一下，就被處理了！

    當著全國觀眾的面，莫曉雅根本無從解釋那接近7000塊左右的錢去了哪裡。

    莫曉雅再也忍不住地明目張膽地望向坐在另一頭的姘頭，李泓澤這老貨卻撇開腦袋，耍了一招棄車保帥。

    「王書記，這件事情，你看怎麼處理啊？」

    好端端的一場政府報告大會，開了才不到半小時，其中20分鐘還是用來宣讀名單的，居然開著開著，就成了抓貪污大會，還真特麼現場逮出來一個。

    電視機前的領導們傻眼了，越發熱情的觀眾們沸騰了。

    「我擦！你還真別說，這孫子除了醫術了得，看來還是真心想做個好官的。我看這成醫生當個鎮長不成問題！」

    無數心有妒忌的宅男們見到這副場景，頓時發自肺腑地表揚起了成俊傑。

    這一刻，就連白癡都能看得出來，成俊傑就是要借這個機會除掉那個中年婦女同志。

    王寶泉被李泓澤問得說不出聲，他真心不想和莫曉雅當眾鬧翻，可坐在一邊的方啟志，在政治上卻不可能像王寶泉這麼不成熟。

    當著這麼多的鏡頭，揭發出這麼明顯的貪腐問題，身為區委書記，方啟志立馬一拍桌子，滿臉怒容，盡顯官威，喝道：「這還用想嗎？這種事情，當然要從嚴處理！」

    李泓澤連忙表態道：「我建議先暫時革除莫曉雅同志的職務，認真調查後再向公眾宣佈結果。」

    莫曉雅氣得失了分寸，當場大叫道：「李泓澤，你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

    莫曉雅叫得非常不是時候，所以她很快就被邊上閒得蛋疼的警察拉了下去。貪污接近7000塊，已經構成刑事案件。莫曉雅離開的時候，整個人幾乎是被拖著的。她沒有想到，李泓澤居然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刻，一腳就把她踢到了一邊。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這個老男人還擁著她光潔溜溜的身子口口聲聲說愛她。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才開了不過半小時的會議，一半時間在講笑話，一半時間在抓髒。大部分電視機前的觀眾覺得，這應該是自己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現場直播的會議了。內容充實，情節緊湊，成果喜人。

    成俊傑寥寥幾句話，就讓江北鎮鎮政府的黨組成員從7個減員到了6個。

    主席台上其餘的黨組成員不由得都開始覺得一股冷氣從骨子裡往外頭，坐得離成俊傑最近的常務副鎮長蔣毅更是下意識地嚥下口口水，彷彿只要成俊傑再問一句「你媽貴姓」他就得馬上去跳樓似的。

    好在，成俊傑並沒有閒工夫去問那麼有哲學意境的問題。

    沉默了半分鐘後，成俊傑終於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大家看到了，罰款這項舉措，在會嚴重損害到居民的利益的前提下，不但達不到我們預期的改變居民衛生習慣的目的，還容易滋生**！作為鎮長，我代表鎮政府和剛剛犯錯離開的莫曉雅同志，向大家再再一次表示道歉。」

    成俊傑這次一鞠躬，台底下和電視機前，瞬間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

    成俊傑心裡暗暗笑著，臉上卻繃得緊緊的，約莫過了十幾秒鐘，他才站直身子接著說道：「有鑒於罰款這個舉措的不得民心，所以我思考了很久，終於想出了其他方法。那就是用社區工作，來替代罰款。具體方法我這裡直接和大家交代一下。

    江北鎮政府所僱傭的6名衛生管理員管理的區域不變，但凡當街抓到違反鎮衛生條例的居民，我們的管理員將登記下犯規者的名字、聯繫電話和家庭住址，抓到第一次警告，抓到第二次就需要對其處以社區勞動的處罰。至於什麼是社區勞動，其實說來也簡單，就是穿一件類似環衛工人的制服，代替環衛工做一天到三天不等的道路清掃工作，全程由我們鎮派出所的民警同志負責監督。如果受罰者拒絕，我們可以改為罰款，至於具體金額，按現在的市場價來計算。大概是一小時80元，被罰社區勞動三天的人，就應該罰5760元。」

    此話一出，江北鎮上下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江北鎮土財主很多不錯，但那錢也不是偷來的。因為一泡尿被罰將近6000塊錢，在大的大款也吃不消。更何況會當街做那種事情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大款，這麼一罰，幾乎就是罰掉了一個月或者半個月的收入！可如果不接受罰款，又要當著很多人的面掃大街，而且人家一看就知道你丫是在不該掏傢伙的地方掏出了傢伙所受的罰，這裡子沒丟，可面子過不去啊！

    成俊傑這一招，簡直死死地把住了江北鎮這種暴發戶橫行的地界上的人的心理。

    罰，捨不得。不罰，丟面子。所以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強制自己改掉這個毛病。

    成俊傑說完頓了頓，然後道：「今晚咱們就來個現場表決，因為莫曉雅同志暫時不在的原因，我們就請方書記代勞一下。咱們7個人，代表江北鎮表決一下，同意這個方案的，請舉手。」

    說罷，成俊傑自己第一個舉起了手。

    蔣毅想著莫曉雅鐵定要丟帽子的下場，先是看了李泓澤一眼，見老闆沒有反應，心裡還是有些猶豫。

    可這個時候，方啟志卻舉手了。

    暖州市下達的任務，成俊傑當著電視機提出了寶貴而可行的意見，就算他方啟志再和成俊傑不對付，卻不能和市裡的領導對著幹。

    在方啟志舉手的那一刻，電視機前的方博文氣得差點就像拿起電視機直接扔到樓下去。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個做了這麼多年領導的堂兄，竟然會被成俊傑這個毛頭小孩玩在手掌之中。

    方啟志一舉手，邊上的其他成員就不能接著沉默了。

    「7票，全體通過。」

    成俊傑淡淡地說了一聲，臉上沒有一點取得鬥爭勝利的喜悅。與此同時，整個江北鎮的居民開始罵娘了。

    不過身在會議室裡的成俊傑，是聽不到那些不和諧的聲音了。他又看了一眼底下的鬧事者們，很是民主地問了一聲：「各位，對於這個處理結果，你們滿意嗎？」

    下面一群小混混哪敢說不滿意，一個兩個腦袋全都點得跟得了腦血栓的吳老二似的。

    成俊傑於是滿意地一笑，道：「那接下來，我們進入第二個議程。關於怎麼解決江北鎮市政建設中的硬件問題。在處理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問一下李書記，去年我們鎮的財政收入是多少？」

    成俊傑這個問題問得，簡直讓李泓澤有些下不來台。

    就在幾天前，他還借口鎮財政吃緊，既不給他配齊辦公用品，更不給他安排秘書。而現在，當著江浙省電視台的面，他卻不能喊窮。一旦他喊窮了，無能的帽子自然就落在了他的頭上。而如果不喊窮，那就相當於在成俊傑的面前自己打自己的巴掌。

    花了三秒鐘時間，在心裡掂量了一下面子和帽子的重量後，李泓澤終於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去年鎮財政收入，大約7億8000萬元。」

    「有這麼多？」成俊傑露出了一個吃驚的表情，可是知道內情的人卻更加清楚，江北鎮的年財政收入，絕對不會只有這麼丁點。

    然而即便江北鎮的財政收入就只有這麼多，但解決一個市政衛生的硬件，依然游刃有餘。

    成俊傑於是立馬趁火打劫道：「李書記，在對於如何改善市政環境這塊上，我覺得除了規範居民的行為，更為關鍵的還是要解決好硬件的問題。咱們鎮的公廁數量，卻是少得非常過分。不過強行將沿街的店面改建成公共廁所，一來浪費資源，二來樓裡的居民也可能不同意。所以針對這個問題，我又想出了一個辦法。」

    李泓澤聞言眼皮子猛地一跳，然後沉聲道：「成鎮長你說。」

    成俊傑點點頭道：「我聽說外國有一種放在路邊的，佔地面積非常小的便捷式公廁，非常適合我們這種地價昂貴，但是馬路寬闊的地區使用。我建議用鎮財政的錢，引進至少100個那樣的廁所，總投資不會超過2個億，但是卻能永久性地解決江北鎮公廁稀缺的問題。」

    成俊傑話音落下，幾個黨組成員面面相覷了好久，方啟志卻只能再一次舉手，主動給成俊傑當槍使，道：「我同意。」

    成俊傑淡淡一笑，咧開嘴，舉起手道：「我也同意。」

    李泓澤心裡暗自歎了一聲，道：「同意。」

    一二把手都已經通過，牛德利幾個人就立馬跟著表態了。

    「同意。」

    「同意。」

    ……

    「7票通過。」

    成俊傑緊繃著的臉，終於露出了笑。

    莫曉雅被幹掉了，錢到手了，可這個笑容，卻僅僅是**開始的標誌。

    成俊傑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鏡頭大聲道：「各位尊敬的領導，各位媒體朋友，各位江北鎮的居民代表。李泓澤書記為了讓我能更好地完成這一次的申報衛生城市的工作，特意分擔了江北鎮的經濟事宜，好讓我能一心一意投入到衛生建設的工作當中去。既然領導和群眾都給了我莫大的支持，我就絕對不會辜負大家對我的期望！今天站在這裡，透過電視鏡頭，我誠摯地向全國衛生城市考察組的上級領導發出邀請，來暖州市，一定要到江北鎮進行檢查。我代表江北鎮的所有居民向上級領導保證，這一次來，你們絕對不會像前面12次那樣失望而回！」

    這番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李泓澤的腦袋已經在微微出汗。

    一個工業重鎮的鎮委書記，全權管理鎮經濟建設，然後讓一個鎮長專門管衛生？這特麼算哪門子的狗屁安排？

    正在看電視的暖州市市委書記趙建平頓時勃然大怒，眼看著成俊傑被人欺負，欠了成俊傑大人情還來不及還的他，立馬破口大罵道：「鎮長專門管衛生，那要鎮長幹什麼？這個李泓澤，市裡給了他這麼大的信任，讓他去做江北鎮的鎮委書記，他就是這麼掌權的？什麼事情都要握在自己手上，他這是想做土皇帝嗎？！」

    ……

    江北鎮鎮政府大樓會議室現場，李泓澤的臉色已經白得如同水泥漿，他怎麼也沒想到，成俊傑居然會這麼不動聲色地用這點小小的「感謝」將他推上了懸崖峭壁。

    李泓澤望著依舊談笑風生的成俊傑，只能在心底裡暗自祈禱不要有上級領導來找他麻煩。

    「各位老鄉們，因為這次鎮裡衛生工作的需要，我現在鄭重地向大家發出邀請，面向社會，公開招聘一個代鎮長秘書，性別不限，年齡25歲到45歲，學歷要求大專或者大專以上，專業不限。不需要筆試，可以直接來鎮政府，到我的辦公室由我進行直接面試。基本上這個職務先到先得，明天早上8點開始。」

    成俊傑頓了頓，又接著道：「還有，我的辦公室房門，從今天起不會再關著，所有大家認為解決不掉的麻煩，可以直接來找我。週一到週五，早8點到下午5點，只要我人在，一定竭誠給各位江北鎮居民服務。當然，企業建設或者投資等經濟上的問題，請去找李泓澤書記。」

    成俊傑這最後一句話，就如同刀子一樣扎進了李泓澤的心裡，邊上的方啟志在成俊傑一而再再而三的裝傻充愣的提醒下，終於忍不住開了口，笑著道：「李書記，我覺得成鎮長的能力還是很強的，處理起問題有自己的一套，我看，鎮裡的經濟工作，可以讓成鎮長著手了啊！」

    李泓澤用袖子裝作不經意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強笑著道：「方書記說的是。剛開始我只是怕成鎮長新上任，對這些工作還不熟悉，所以才臨時幫他管理一下。今天當著大家的面，我正式宣佈，從現在開始，我和成鎮長要明確分工，他負責政府工作，我負責黨務！」

    一場會議解決所有事情。

    狄小迪坐在電視機前，攪動著杯子裡的咖啡，微微皺起眉頭，低聲喃喃了一句：「學得挺快啊……不過你學這套，想用來幹什麼呢？」

    而在荊南市的一座老宅中，一個跺跺腳就能讓整塊江浙大地晃三晃的老人，此時卻隨手拿起遙控關掉電視，微微一笑，道：「只用半年不到的時間就成長到這個地步，甘老先生泉下有知，也該死而瞑目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