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狗尾巴草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刁難 文 / 法號西門慶

    第一百三十九章刁難

    嚴格意義上來講，成俊傑這個鎮長，並不真的已經是鎮長。雖然級別上已經是貨真價實的正科級，但在3月之前，他還必須把鎮長前面的「代」字去掉。基層政府領導，直接由民主選舉產生，不管這選舉到底真不真實，但一個起碼的過場，還是需要遵守的。

    再加上現在手上無兵的光桿司令的現狀，成俊傑以為，自己不但是代鎮長，而且還是偽鎮長。

    代鎮長轉正式，不過是上面一句話的事情。可成俊傑的上面，已經沒有能說得上話的人了。如果一不留神，這群盤踞在鎮政府大樓裡的老油條，才不會管他是暖州市英雄還是人類英雄，為了一個一輩子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成俊傑陰溝翻船也不是沒有可能。

    基層選舉，可以做的文章實在是太多了。

    讓一個主管衛生工作的代鎮長在小半年後變成鎮政府某辦公室主任科員，辦法也不會很少。

    任命需要經人大同意，人大那麼多人誰同意誰沒同意，一般情況下鬼都不可能搞清楚，所以到底同意了沒有，最後還是李泓澤一張嘴的事情。更何況，除了上級黨委可以提名，鎮政府自身也擁有提名的權力。

    常務副鎮長蔣毅，黨政辦主任莫曉雅，武裝部長牛德利，紀委書記王寶泉還有政法委員顧強偉，他們中間哪一個，都有可能是下一個江北鎮鎮長。

    一旦李泓澤打聽到一星半點成俊傑後背無人的消息，成俊傑就會頓時變成懸崖邊上的瘸子，都不需要用推的，只要輕輕一吹，就會直接落入萬丈深淵。

    成俊傑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眉頭微微鎖著，他沒有想到，剛一上任，就立馬碰上的生死攸關的事情。

    「青山處處埋忠骨，哪想後人多是賊。」

    成俊傑心裡暗暗念叨了一聲，然後低聲歎道：「地方上的正科級名額，真能讓人失去人性啊……」

    成俊傑的辦公室，位於鎮政府大樓最頂層，上了樓梯後右拐最裡面的那間。最左邊的那間，則是李泓澤的。

    位置的安排上和成俊傑的宿舍相仿，可熟讀古籍的他卻能隱隱嗅出這其中的味道。

    自古以來，左尊右卑，作為上級，一把手總是希望下面的人能時時刻刻認識到的權威。哪怕，是在小小的一個位置排布上。做法很細緻，細緻到近乎變態。

    辦公室很大，大到至少能安排下兩個人工作。

    不過這麼大的空間裡，現在卻只擺了幾樣東西。給人一種光禿禿的感覺。

    一張辦公桌，桌上光潔溜溜的，除了一台電話，什麼都沒有。一個大小適中的文件櫃，同樣，裡面也是空的。一張木質長椅，因為沒有迎來往送的客人，沒有躬身聆聽的下屬，所以還是是空的。最後還有一張軟皮靠椅，由於成俊傑現在正靠在窗台上眺望遠方滾著波濤的甌江，於是這個辦公室裡雖然有人，但它依然是空的。

    架空。

    李泓澤似乎已經打聽到了那個成俊傑並不想讓他知道的消息。而如果李泓澤知道，那麼下面那群豺狼虎豹狗，就不可能不知道。

    「可如果我真要辦事，你怎麼可能架得空我？」

    成俊傑在辦公室裡踱了幾圈後，突然微微一笑，走出房門的時候，他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了。

    走進自己隔壁的辦公室，黨政辦主任莫曉雅一見成俊傑剛出會議室就來找自己，連忙擺出一副恭迎領導的樣子，笑著道：「成鎮長，有什麼工作要指示嗎？」

    成俊傑道：「我的辦公室是空的，辦公用具這些事情，歸你們管嗎？」

    「管！管！黨政辦什麼事情都管！」

    莫曉雅說著便問道：「成鎮長，你需要什麼辦公用品儘管提。」

    「我需要一台辦公用的電腦。」

    「電腦啊……」莫曉雅剛說讓成俊傑儘管提，可成俊傑剛一開口，立馬就露出了為難的樣子，「成鎮長啊，剛才開會的時候也說了，咱們鎮財政吃緊啊。一台好一點的電腦好幾千塊，你看要不這樣，我先把什麼紙筆給你弄好，你要是要用電腦，可以先來這裡用啊。反正都是為人民服務，沒什麼東西是不能公開的。」

    「哦……這樣啊……不過莫主任你說的也對！」成俊傑點了點頭，找個地方坐下，笑著繼續道，「都是納稅人辛辛苦苦賺來，一分一厘上交的。浪費納稅人的錢，活該要生兒子沒屁眼，生女兒兩個屁眼。我成俊傑可不能做那種烏龜王八蛋。」

    成俊傑此言一出，辦公室裡所有的人統統就變了臉色。

    這種像是在表決心似的話，落在心虛的人的耳朵裡，簡直和當著面罵他們沒什麼區別。可最痛苦的卻是，他們還偏偏無從反駁！

    莫曉雅非常勉強地笑了笑，連忙轉移話題道：「成鎮長，我馬上叫人把常用的東西備齊了給你送去。」

    「那麻煩莫主任了。」

    成俊傑剛一走出辦公室，莫曉雅就立刻將辦公室的門關上，然後拉下臉罵了一句：「你才生兒子沒屁眼！不過一個醫生，還真當自己是官了！」

    大學剛畢業不久就一朝成名的名醫，一躍而就成為一方父母。

    莫曉雅對於這個比自己兒子也大不了幾歲的大男孩，心中著實充滿了嫉妒。

    好在李泓澤那老色鬼昨晚上在安慰過她之後，將成俊傑的「無背景」事情告訴了她，才讓莫曉雅終於對前程有了些許的期盼。

    鎮長這個位置，莫曉雅發誓就算被李泓澤弄懷孕了也要拿下來！

    現在是11月份，到3月底，短短4個月時間，她莫曉雅才不相信成俊傑能在江北鎮做出什麼成績。一個負責衛生工作的經濟重鎮的代鎮長，莫曉雅想著，心裡就暗戳戳地發笑。

    成俊傑除了莫曉雅的地界，並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下樓，找到了正坐在車隊辦公室裡和同事們吹牛打屁的周同生，道：「老周，帶我到處轉轉。」

    周同生立馬掐掉煙，站起來道：「好勒！」

    兩人遠遠離去後，車隊辦公室裡的人才議論了起來。

    「成俊傑這小年輕，好好的神醫不幹，過來當這種沒兵的鎮長，他吃撐了吧！」

    「我兒子今年和他一樣大，要是能有他這本事，我直接讓他去找家醫院養老去。每年坐著收收專家費，一年就做兩次手術，那樣的生活多好！」

    「聽說他被人殺了老婆，可能是心裡真的想不開了吧。」

    江北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已經基本上徹底城市化的鎮子，其中的村和村已經沒有了明顯的界限。

    車子在寬闊的馬路上開著，讓成俊傑有一種就置身在市區的感覺。

    「江北鎮的路修得不錯嘛！」

    「那是！每天這麼多外面的大老闆來談生意，要是連路都不好，還不給人笑死了。」周同生看來就是個多話的人，不然也不會被派給成俊傑當司機，李泓澤給成俊傑安排的，自然得是他最看不上！

    成俊傑笑了笑道：「那看來鎮裡的財政，根本不會有問題咯？」

    「咱們鎮的財政要是有問題，可就真見鬼了。全江北所有人都知道，江北區總共12個鄉鎮，其他11個鄉鎮的年財政加起來都沒有我們多！」

    成俊傑點點頭，心裡愈發確定李泓澤是要讓自己灰溜溜地回去。

    車子漫無目的地開著，成俊傑也看似不經意地問著一些正常的問題。

    比方江北區有多少醫院，衛生院，衛生基礎設施。

    周同生也一一作答，可是突然，他卻笑起來道：「鎮長，你要是想要修什麼東西，鎮裡是絕對不會給撥錢的。前些年有人反應鎮裡公共廁所少，咱們鎮分管衛生的張鎮長就提議多修一些，結果你猜怎麼著？李書記開會的時候非常直截了當地說：農村人上個廁所還用遮遮掩掩個屁！你們看鎮裡哪個角落的牆角不是帶色的，那都是天然的廁所啊！」

    「他真這麼說？」

    「我聽說的。」周同生笑了笑道，「不過這話也沒假！鎮長啊，你別看江北人有錢，可素質就和城裡的人差了去了。十年前這裡還是大片大片的田地，大老爺們兒的什麼時候有感覺什麼時候就就地解決，這麼多年的習慣，說改就改根本不可能。再說了，現在要是有地多出來，鎮裡都巴不得拿去造房子，怎麼可能留著造廁所。那不是浪費嘛！」

    成俊傑皺著眉頭道：「那讓外面的人看到了，不是很損鎮裡的形象？」

    「江北鎮除了錢多，還能有什麼別的形象啊！要是進廁所撒尿就能提高形象，那形象這玩意兒也太不值錢了！」

    車子轉了一圈回來，成俊傑唯一的收穫就是，知道了江北鎮極其慘不忍睹的市政衛生狀況。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裡時，桌上已經多了幾刀鎮政府的辦公便箋和一桶辦公油性筆。

    成俊傑揚了揚眉毛，拿出手機一看時間，一看差不多是中午飯點了，剛準備馬上去食堂吃飯，李泓澤卻連門都沒敲，直接走了進來。

    「小成啊，聽說你剛剛出去轉了一圈？」

    「嗯。」

    成俊傑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然後就聽李泓澤笑著道：「小成，我就知道你是個要幹事實的好幹部！」

    「李書記過獎了，為人民服務嘛！」

    「對！對！為人民服務！」李泓澤笑著道，「小成，要說你來的可真是時候！現在正有一件事情需要你處理。市裡剛剛下了文件，說要趁著暖州市這次在疫情中打響名聲，再次申請全國衛生城市的稱號。

    我估摸著等檢查組的人下來，鐵定要看看你小成同志主管地區的衛生狀況。小成啊，你可是江北區歷史上第一個負責衛生工作的鎮長，可千萬別讓我們失望啊！」

    剛剛還聽周同生說江北區糟糕的市政衛生，一回來就聽李泓澤給出了這種任務。

    成俊傑不禁嘴角一咧，一邊感歎李泓澤刁難人的反應夠快，輕聲回答道：「李書記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