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迴光返照 文 / 情終流水
第三十六章迴光返照
孩子？格裡望望龍蛋，又看了看列娜菲，一點也不像。
雖然龍蛋裡的意識很強壯，但也很安靜，似乎正在沉睡著一樣。
「小傢伙，我現在就把它叫醒，你要聽清楚它在叫什麼，然後告訴我。」龍蛋沉睡的時間時長時斷，列娜菲也弄不清楚它什麼時候會醒來，心急想要和龍蛋交流的她等不及讓它自然甦醒了。
格裡斯能反對嗎？當然不敢，他連忙點頭。
列娜菲用頭輕輕的拱著龍蛋，高達三米的龍蛋剛好和列娜菲的頭顱差不多大小，被她這樣拱著，龍蛋搖搖晃晃的，裡面那個意識開始波動了起來。
安靜的時候，格裡斯就感覺這個意識比他在死亡世界的領主差不多，可是現在他卻發現自己看錯了，甦醒之後，這個靈魂的強度，起碼比那些領主強上一倍了。果然不愧是巨龍一族，一個龍蛋所化身的不死靈魂竟然要比死亡世界身經百戰的領主強這麼多，雖然只是白銀級的骷髏領主。
足足十幾分鐘，龍蛋中的意識才完全清醒過來，這也許是它第一次被人用沉睡中喚醒，所以意識顯然有點迷惘，遲疑的把靈覺伸展出來探測著四周的情況，這是不死生物最基本的感知環境的方法。
它的靈覺掃過列娜菲，最後定格在格裡斯的身上，可能是感應到格裡斯這個從來沒見過的新存在，龍蛋裡的靈魂波動頓時加劇了許多。
列娜菲在旁邊緊張的看著，一感覺到龍蛋加劇的靈魂波動，她馬上迫不及待的問到：「它說什麼了？它說什麼了？」
這只不過是從一個死龍蛋中孕育出來的靈魂，從來沒有離開過龍蛋，能說什麼？它只不過是本能的對沒見過的東西感到好奇而已。
「它在好奇。」但列娜菲的詢問格裡斯也不敢不答，連忙回答到。
「它在好奇？」列娜菲那比半個人還要大的龍眼頓時又瞪圓了許多，眼中閃過驚喜的神色。她一直以為她的孩子在承受著痛苦，沒想到卻是好奇，這真是讓她意外了，如果是這樣，她會開心很多，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痛苦中煎熬這麼多年。
「好奇什麼？」列娜菲連忙詢問到。
「我。」一個火焰大字在格裡斯身前焰起，這裡只有格裡斯一個新鮮的存在，其餘的東西，龍蛋裡的靈魂再多的好奇也在這兩百年裡消磨得乾乾淨淨了。
「嗯嗯，這是它第一次見到小骷髏呢。」列娜菲裂開自己的血盆大口，彷彿在笑著般說到。
此刻的列娜菲和一個普通的人類母親並沒有差別，對自己孩子的每一個舉動都充滿期待。接著又問到：「然後呢？還說了什麼？」
格裡斯搖搖頭。
「哦……」列娜菲失望了歎了一下，但很快又興奮起來，催促道：「那你去跟他說話，看看他會說什麼？」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與她的孩子交流，雖然是間接的，不過已經足夠讓列娜菲興奮了。
格裡斯只好轉身向龍蛋的方向走去，剛走兩步，腳下咯吱的一聲響，格裡斯猛然失去平衡，重重的摔趴在地上，如果不是身上的魔甲保護著，格裡斯恐怕得摔散架，但即使是這樣，也摔得他一陣頭暈腦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只見腳下一顆不規則圓形的寶石正在光滑的地面打著轉。
這被列娜菲修整過的光滑地面，配合那一顆顆不規則的寶石，簡直就是最好的陷阱，列娜菲體型龐大自然不會有問題，卻害苦了格裡斯。
見到這一幕，龍蛋再次發出一陣持續而劇烈波動，格裡斯仔細辯認一下，竟然是快樂的波動，就好像小孩子看到好玩的玩具一樣的那種快樂。
「他說什麼了？他說什麼了？」列娜菲又迫不及待的問到。
格裡斯的靈魂猛跳了一下，猶豫了半晌，搖了搖頭。格裡斯傻嗎？他才不傻，雖然他不懂什麼人情世故，但本能的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如果告訴列娜菲龍蛋因為見到自己摔倒而快樂，以列娜菲對龍蛋著緊的態度，到時整天叫自己摔跤那怎麼辦？
龍蛋裡的靈魂雖然成形已經有兩百多年了，可是一直被困在龍蛋之內，所能感知的不過是這個洞穴裡的情況，如果不算那些食物，格裡斯恐怕就是它這輩子見過的第二個能活動的物體，所以心思非常的單純，像一個初生的嬰兒般簡單，見到新鮮的東西就好奇，見到有趣的東西就會快樂。
等格裡斯走到龍蛋前面，裡面的靈魂再次把靈覺好奇的探在了他的身上。
感受著龍蛋的好奇，格裡斯把一段意念送進了龍蛋裡：「我的名字叫格裡斯。」
－－
亞力克斯艱難的睜開雙眼，迷迷糊糊中，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驚喜的叫到：「他醒了，快去叫治療師。」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亞力克斯睜開眼睛，朦朧中，他看到了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美麗臉孔。
熟悉是因為臉孔的主人是他最親密的愛人，陌生是因為臉上少了許多歲月的風霜，現在這個樣子他已經十幾年沒看到過了。
望著這張美麗臉孔，亞力克斯情不自禁的說道：「莉莉絲，你還是那麼漂亮。」聲音顯得那麼的沙啞。
眼前的臉孔微微紅了一下，瞪了他一眼，嗔怪地說道：「一醒來就說這個，油嘴滑舌。」聲線還是那麼清脆悅耳，語氣卻帶著濃濃的憂慮與關切。
亞力克斯眨了眨眼睛，視線漸漸清晰起來，眼前的人也越來越熟悉，臉形胖了一點，美麗的大眼睛下多了兩個眼袋，白皙的皮膚少了些光澤，眼角多了點皺紋。
亞力克斯心裡暗歎了一聲，剛才果然是眼花了，現在這個才是他的莉莉絲。
撐著想從床上坐起來，莉莉絲連忙上前幫扶，亞力克斯卻擺了擺手：「不用了，我自已來。」他覺自己狀態很好，雖然手腳不是很有力，但翻身起床這樣的動作不會有問題，而且他的精神很好。
看著亞力克斯這個樣子，莉莉絲雙眼一紅，兩行熱淚就滾落下來。
亞力克斯撐著坐直了身體，抬頭正好看到默默流淚的莉莉絲，他微微一笑，抬起雙手，示意莉莉絲靠過來，然後用手溫柔的拭掉她臉上的淚水，這個女人雖然已經芳華不再，但仍然是他最深愛的女人。
「這段時間讓你擔心了。」
聽到亞力克斯的話，莉莉絲抬手握住他的雙手，強顏笑了一下，偏過臉去，淚湧得更急了。
從魔法傳訊中得到亞力克斯受傷的消息後，莉莉絲就單人匹馬，馬不停蹄的趕了上千公里的路，學院大隊人馬走了一個多月的路，她硬生生用了十天時間就趕完。
隨後的十幾天來，她衣不解帶著守護的日夜守護著亞力克斯，每一次都不敢睡超過一個小時，就這樣她撐過來了。
沒有嫁給亞力克斯之前，她也是一位出色的冒險者，那段冒險的歲月，造就了她堅強的個性。雖然養尊處優了十幾年，但那種堅強的個性並沒有改變。
看到躺在床上的亞力克斯，她沒有流淚，看著亞力克斯一天比一天削瘦，她也沒有流淚。但這個時刻，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亞力克斯一天比一天虛弱，派去出尋找毒藥的數支隊伍卻沒有一個有消息。如果亞力克斯一直暈迷著還好，可是現在卻突然醒過來，而且自我感覺還很好，這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迴光返照。
亞力克斯的生命即將走到了盡頭。
「格裡斯呢？」亞力克斯的目光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卻沒有發現從來不會主動離開他視線的格裡斯，不由奇怪的問到。
格裡斯在他的至親之人這裡不算秘密，莉莉絲也知道的他存在，只是從來沒見過。聽到詢問，莉莉絲努力把眼淚忍住，轉過頭強顏微笑著說到：「我來的時候就沒見到他了。」
「你來了多久了？我暈迷多久了？」亞力克斯問到。
「你暈迷有二十七天了，我到這裡也有十七天了。」莉莉絲應到。
亞力克斯有點驚訝：「這麼久了？」暈迷是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的，對他而言就好像剛睡了一覺一樣。
「他跑到裡去了？」亞力克斯喃喃問到。沒有自己的吩咐，格裡斯不會亂跑的，莉莉絲怎麼來了十七天了都不見格裡斯呢？
「要派人去找找嗎？」莉莉絲問到。
「不用了。」亞力克斯想了想，搖搖頭：「扶我起來吧。」
在莉莉絲的摻扶下，亞力克斯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窗戶前，用力了深吸了口氣：「悶死我了，躺得太久，骨頭都鬆了。」
窗戶正面對著子爵府的後花園，空氣清新，環境優美，是整個府邸視野最好的地方。默默的站在窗前好半晌，亞力克斯忽然說道：「莉莉絲，我的實驗室裡有一個小圖書館，櫃子上有一個盒子，等我死了，把那個盒子和我埋到一起，你不許偷看裡面的東西，知道嗎？」
莉莉絲的心狠狠的揪成一團，發急的罵到：「好端端的說這個做什麼，你不會死，治療師很快就來了。」
看著莉莉絲焦急的樣子，亞力克斯微笑著搖搖頭：「你又不是那些屁事不懂的貴婦人，說這種無聊的話幹什麼。」自己的情況自己最清楚，雖然感覺自己非常精神，但就是因為精神，讓他更清楚的感覺到飛速流逝的生命力，有些話他現在不說，就再也有機會說了。
莉莉絲狠狠的咬緊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即使曾經是一個堅強的冒險者，面對這種決別的時刻，也不可能平靜得下來。
「剛才睡覺的時候，我夢到了德流仕，那只象鼻豕不斷的招手，讓我過他那裡。還記得我們一直都想去可是一直沒法成行的蠻荒高地嗎？這二十年，那傢伙就躲在那裡面，聽他說他快把整個高地都轉遍了。」說到這裡，亞力克斯幽幽的歎息了一下：「可惜沒機會去見識一下了。」
莉莉絲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緊緊的握住亞力克斯的手，默默的感受自己的心被揪起一團的感覺。
「還記得那些年，我們在大陸各地到處跑的日子嗎？你和我還有象鼻豕，米勒和阿拉崗，當時阿拉崗還是個穿著開檔褲的小傢伙呢，一轉眼就快三十年了。」亞力克斯的語氣充滿了緬懷的味道。
或許是想到阿拉崗穿著開檔褲時的形象，莉莉絲的臉上艱難的現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應到：「是啊，那時候他的嘴巴已經很惡毒了，常常氣得德流仕跳腳。」
「呵呵。」亞力克斯失笑起來：「老米勒這麼沉默寡言的人怎麼會養出一個這樣的兒子，真是奇怪了。」
「真的不捨得離開你們。」亞力克斯幽幽的歎道，他雖然可以平靜的面對死亡，但並不希望死去，如果有希望活下來，他當然會全力去爭取，但一點希望也沒有的時候，他就懶得費這個勁了。
房間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連串焦急的呼喊：「治療師和法師來了，治療師和法師來了……」。
眼睛向窗外的最遠處望了一眼，心裡暗道：「格裡斯這傢伙跑到哪裡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