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李文田(二) 文 / 深藍2000
第一百二十一章李文田(二)
宋哲武一行人剛剛下馬,二團代理團長徐放就一路小跑著過來報告:「報告司令,二十三師工兵營和二十師六十旅已經被我們繳械,現正在看押俘虜並進行休整,請司令指示。」
徐放上次在冀南曾家寨的戰鬥中,和夢曦兩人根據戰場形勢臨機改變戰役計劃,果斷決定出擊,一舉擊潰韓復矩的所謂五十五師。雖然立了大功,只是由於因為有時間上報而沒有上報他們的決定,被宋哲武降職為代理團長,以示懲戒。
雖然被降了職,可是徐放並沒有任何情緒,他心裡知道不禁張亞飛、蕭國棟很看重他,就是宋哲武也對他很是欣賞,所以他並不擔心何時復職。回到部隊後,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依然同手下的弟兄們嬉笑怒罵,專心練兵。用張亞飛的話說,「二團現在是他的一師最精銳的部隊。」
這次第四路軍湖北之行,幾場戰鬥中,二團雖沒有出什麼彩,可是幾場戰鬥也是可圈可點,特別是這一次又臨機乾淨利落的繳了六十旅的械。
宋哲武對徐放臨危不亂,機敏果敢的作法很滿意。心裡暗想,徐放代理二團團長這個代理二字,回到淶源也該拿掉了。
看著成熟了許多的徐放,宋哲武點點頭說:「徐團長,做的不錯!我這次來是要見一見六十旅旅長李文田,你給我找個包廂,我要和他單獨談。」
得到宋哲武這個第四路軍最高領導者的好評,徐放自然是歡喜興奮,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大聲說:「謝司令誇獎,卑職一定繼續努力作戰,報效司令。」
宋哲武擺擺手說:「好了,快去安排吧。」
徐放喊來手下,去帶李文田,自己則帶著宋哲武來到自己的包廂,吆喝著警衛員添茶倒水,甚至還搞來一盤乾果,一盤小葉桔。
很快,李文田被帶來,葉青親自檢查一遍李文田,看看李文田是否還有武器,這可是三叔葉長貴千叮嚀萬囑咐的一項。葉青不僅武藝高強,而且心思細膩,自然一點就透,有些事情甚至比葉長貴做的還要穩妥,讓葉長貴看在眼裡也是喜在心上。
葉青是葉長貴的族兄葉長富的兒子,葉長富去年到濟南訪友,正趕上發生「濟南慘案」,不忍同袍遭屠殺,憤然出手,身死它鄉,連屍骨都沒有找到。葉青母親聽聞噩耗,一病不起,就此撒手歸西。這次把葉青帶出來,葉青的妹妹葉紫也吵著要來。葉紫自幼隨父親練武,一身功夫也很了得。只是第四路軍裡雖然也有女兵,可是除了做文藝宣傳的,再就是醫生,聽說以後軍部醫院還要找一些女護士。可是這些工作葉紫這個舞槍弄棒慣了的丫頭都做不來,葉長貴可是費了好多口舌,最後還是葉長貴的大哥出面,把葉紫接到家裡住,才好歹勸住。這次李如娟和宋哲武的關係一挑明,葉長貴就動了心思。既然是司令夫人,自然就要有人護衛,軍裡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多有不便,要是讓葉紫給李如娟做護
衛,就方便多了,而且自己也對得起自幼就跟自己很要好的族兄的在天之靈了。
這件事,葉長貴已經跟宋哲武說了。宋哲武也很高興,以後如果李如娟不在軍中,安全問題就要有所考慮,雖然可以安排衛士保護,可是有個能幹的貼身女衛士,那可是再好不過了,也方便多了。所以,告訴葉長貴一回到淶源,就讓葉紫過來給李如娟做衛士。
李文田表情平靜地進了包廂,默默地看著宋哲武。他早已經看到一個中將在一群衛士護衛下上了車,第四路軍裡是否還有第二個中將他不知道,可是從宋哲武的氣度上,李文田可以認定,這個中將就是宋哲武。
宋哲武打量了一下神情冷漠的李文田,一指對面的座位說:「李旅長請坐。」
李文田也不客氣,沒有做聲,就徑直坐到宋哲武的對面。
李文田的態度並沒有讓宋哲武感到不快,宋哲武笑著說:「李旅長,初次見面,我們互相介紹一下。我就是第四路軍總指揮宋哲武,一九一九年10月進入保定軍校。當然,我不是向李旅長那樣是按規定要求,堂堂正正地入校學習。我是先父花錢托人把我送進學校插班的,本來先父還想著畢業前再花些錢把我正式補上名字,混個出身。可是二零年夏,直皖戰爭爆發,皖軍前敵總指揮曲同豐(原軍校校長)在松林店被俘,皖軍十五師向直軍投降。當時正值放暑假,軍校作為臨時收容營房。因十五師已欠軍餉數月,引起下級軍官的不滿,發生兵變,將軍校洗劫一空,並放火燒房,軍校只好停辦。沒有辦法,先父只好又把我送到德國德累斯頓步兵學校學習軍事。算起來,李旅長還是我的學長呢。」
見李文田還是默不作聲,宋哲武微微一笑說:「既然李旅長不願意講,我就替你說吧。」
宋哲武看著李文田,慢慢地說道:「李文田,字燦軒,一**四年生於河南省浚縣。李氏本是浚縣望族,但自幼喪父,在大家庭中生活困難,十分不易,母親無奈帶著李旅長投靠舅舅,由舅舅供養讀書。高中畢業後考入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入第六期步兵科。一九一九年九月結業後,到馮玉祥第十六混成旅任見習軍官,先後參加了一九二零年的直皖戰爭,一九二二年的第一次直奉戰爭,一九二四年的第二次直奉戰爭和「北京政變」。馮玉祥控制京津時,升任團長。二五年參加了南口大戰及抗擊直奉聯軍戰鬥。二六年參加了馮玉祥的五原誓師。二七年參加了二次北伐。二九年任西北軍二十師第六十旅旅長。夫人榮智乘,一**九年出生。就讀於天津的直隸第一女子師範學校,畢業後曾在北京香山慈幼院教書。曾因其表兄的原因,參與散發傳單等進步活動被捕入獄,後被保釋。」
說道這裡,宋哲武心裡不由又想起了李文田的死因。
南京解放後,李文田的老戰友、老部下何基灃、過家芳任南京警備區正副司令。隨後上海也進入戰爭狀態,時任上海警備司令的湯恩伯三次派人給李文田送來飛機票,請他去台灣。李文田回答:「我和『共產』黨沒打過仗,沒冤沒仇的,我跑什麼?」他三次拒絕了送來的飛機票,一心安排二女兒考取復旦大學,希望孩子們畢業有工作,他就可以安心養老了。
上海解放後,李文田的老戰友張克俠、孟紹濂(曾任五十九軍副軍長,李文田相處多年的親密戰友)因起義有功,已分別擔任了上海淞滬警備區參謀長和副參謀長。張克俠幾次打電話來和李文田敘述起義經過,孟紹濂兩次到達李文田的寓所,並帶來陳毅市長的話:「希望李文田能出來學習,以瞭解『共產』黨的各項政策,工作不工作都沒關係。將來再說。」他準備去報名華東革命大學,打電話和孟紹濂商量,孟告訴他還是去軍政大學好,那裡熟人多。李文田此時才發現自己除了舊軍裝,只有幾件長袍,總不能穿著長袍去上軍政大學吧!
此時,其夫人榮智乘正去天津看望病重的母親,李文田要等她回來做件適合的衣服。有一天在天已擦黑的時候,來了兩個農民打扮的老鄉,問:「這是李文田家嗎?出來說句話。」李文田走出家門後就隨他們去了,從此再沒有回來。
兩天後榮智乘由天津回到上海,傭人告訴她李文田已走兩天了。榮智乘急召回已出嫁的大女兒和上大學的二女兒,他們分頭去找張克俠和孟紹濂,兩人都說在有關部門沒有查到他。榮智乘又去南京找擔任警備司令的何基灃,何基灃去公安部詢問也說未見到李文田。
何基灃認為李文田不可能被捕,即使有問題也應該送戰犯管理所,因為他的級別在那擺著呢!何況戰犯的名單沒有他。但是李文田確實從此在人間蒸發,直到五七年之後的二零零七年,他的家鄉浚縣公安局、法院都開出了證明信,明確認定,自一九四九年至一九五七年,當地關、管、鎮壓的名單中都沒有李文田的名字。李文田到底是什麼時候亡故的?因何亡故?至今仍因缺乏原始資料而難以下定論。目前,一些史料是以李文田失蹤的一九五一年這個年份作為其卒年的。以宋哲武看來,這一定是蔣介石怕李文田出山為『共產』黨做事,派人把李文田暗殺了。
宋哲武把他的歷史詳細地娓娓道來,這讓李文田很吃驚。這個時期,參軍只需要填上名字、籍貫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需要填寫。這些就是西北軍裡的老人也沒人說得清,有些細節外人更是不可能知道的,比如妻子那個『共產』黨表兄的事!
可是這個宋哲武是從哪裡知道這些的,難道是他要收買自己,派人仔細瞭解了自己?想到這裡,李文田不由得露出嘲諷的神態。一個一心聽命於蔣介石這個新軍閥的小軍閥,還想收買他李文田?
李文田看著宋哲武,嘲笑地說:「宋總指揮,看來為了對付我們西北軍,你可是沒少費心思啊?」
宋哲武知道李文田誤會他的意思了,其實他只是想給李文田一個吃驚,打亂他的防線,為兩人的坦誠交流做好鋪墊。
宋哲武拿出他的銀質煙盒,取出兩支香煙遞給李文田一支。李文田搖搖頭,冷冷地拒絕說:「在我們西北軍軍中,不許吸煙,不許喝酒。而且中央給我們的軍餉從來就不足額,因為你的蔣委員長知道我們西北軍苦慣了,不需要有足額軍餉。我現在每月只有五十塊大洋,我還要養活妻子和倆個女兒呢,可不敢染上這個奢侈的毛病。」
關於軍餉的事,宋哲武是知道一些的。早在幾年前,馮玉祥就跟蔣介石抱怨過,蔣介石的回答就連宋哲武想起來也有些汗顏。蔣介石告訴馮玉祥,「現在中央的財政很困難,籌措軍費艱難。如果全**隊按同一個標準發放,軍費相差甚多。中央軍多數都是南方富庶之地的子弟,軍餉不足容易引起嘩變。而西北軍的兵員都是在北方,甚至多數都是在西北招募的,這些兵員早已習慣於平日艱苦生計,軍餉少些還可堅持。」。可能是蔣介石也覺得這樣有些說不過去,倒是答應以後財政寬裕,一定補給西北軍。可是,何時財政才會寬裕,這就只有蔣介石自己知道了。
宋哲武苦笑著說:「李旅長,你這可是誤會我了。我們第四路軍的軍餉很高,就是和中央軍相比,也是遠遠高於他們。士兵每月發到手中的軍餉是五塊大洋,軍官依次遞增,級別越高,差別越大。比如像你這樣的旅長,在我們第四路軍,軍餉是每月八百大洋。」
「八百大洋?」這個數字令李文田又是大吃一驚。可是轉念一想,又有些釋然。心說:「老蔣如果不給他多些軍餉,他又怎麼會這麼賣力地給老蔣賣命。」
李文田淡然地說:「蔣委員長給了你這麼多錢,你在不賣命給老蔣做……對付我們西北軍,就真說不過去了。」
宋哲武知道李文田還是誤解了他,也知道李文田沒有說出來的那半句話,是說他宋哲武給蔣介石做打手或者是狗腿子一類的。只得接著解釋說:「我的第四路軍的軍餉中央是給了我們一部分,可是按我的軍餉標準還要差很多,還不到實際的一半,不足的部分都是我們自籌解決。」
宋哲武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兜圈子,點燃拿在手中的香煙,深吸了一口,收起笑容說:「剛才李旅長沒說出口的話,大概是說我給蔣委員長做打?第四路軍服從中央的命令對付西北軍,這有什麼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