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九章思念誰 文 / 風宸雪
第八十九章思念誰
而此時,馮耀威信人已經追來,於嬤嬤看著後面越來越近官兵,想到了一個地方:「跟我來。」
她領著馮紹,一路往當初她墜落的山崖跑去,到了那裡,她指著下面的絕壁:「往下十為尺的地方,有個山洞,我當初就是藏在那裡才逃脫。」
馮紹眼神一閃,什麼也沒說,抱著顏棠直跳下深淵。
於嬤嬤怔了怔,也趕緊隨之跳下,指引山洞所在之處。三人進了山洞,黑暗中,馮紹笑了笑:「沒想到這麼隱蔽的地方,也能被你找到。」
「我當日不過是僥倖,死裡逃生。」於嬤嬤苦笑。
「你到底是什麼人?」馮紹沉聲問,他其實早已確定,她就是當初馮府裡的那個秦大媽,只是為了顏棠,一直沒有明加揭穿。
馮紹的問話,讓於嬤嬤的眼中浮起酸楚,她長歎了一聲,語氣堅定:「無論我是什麼人,都絕不會加害於你。」
馮紹一愣,而這時懷裡的顏棠動了動,他以為她醒了,忙低下頭問:「還好嗎?」
可她沒有聲音,依舊處在昏迷之中。
對她的擔憂,讓馮紹此刻再無暇分神去管其他事,只想著盡快給她療傷。
七彎八拐,到了那個石廳,於嬤嬤點燃了牆上松香,馮紹將顏棠平放於石床之上,想要檢查她身上的傷勢,可手抬起來,又慢慢放下,最後深吸了口氣,背過身去,讓於嬤嬤過來察看。
於嬤嬤深深地看他一眼,過來將顏棠半擋住,解開她的衣襟,見一道鞭痕自右邊肩膀,一直延伸左邊腰腹處,不禁倒抽了口冷氣。
「很嚴重?」馮紹語氣著急,
「有一些。」於嬤嬤想給顏棠上藥,卻發現在剛才慌忙出逃的途中,不知什麼時候,藥已遺失。
而馮紹身上,也未帶傷藥。
正一籌莫展之際,馮紹的視線轉向那潭溫泉:「山裡出來的水,大多有治療的效用,你將她放進去浸泡,或許能好轉一些。」
語畢他便深吸一口氣,頓然出了石廳,在外面守候。
於嬤嬤微怔了一會兒,替顏棠脫了衣棠,將她抱入水中……
一個多時辰過去,顏棠身上的鞭傷從最初的暗紫轉為淡紅,人也慢慢醒轉,她疑惑地望著四周,恍惚覺得這個地方,她彷彿來過,卻又想不起是何時。
正想問於嬤嬤,卻聽見廳外傳來聲音。
馮紹眼見一個黑影闖入,立刻上前攔截:「是誰?」
「我。」來人居然是彥祖。
馮紹一愣,收住了勢:「你怎麼會找到這裡?」
「滿山都是官兵,能躲人的也只有此處。」彥祖含糊地回答,眉目間儘是焦慮:「她在裡面嗎?」
說著便往裡闖,馮紹本想叫住他,卻欲言又止,只默默讓到一邊,唇邊笑容淒涼。他和你不一樣,她是他的,所以無需任何顧忌。
彥祖進了石廳,看見水中茫然望著自己的顏棠,心彷彿在那一刻,捲縮了起來。
「顏棠,你還好不好?」他慢慢地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隨即便跳下水,將她緊緊張抱在懷裡。
於嬤嬤見狀,在心底喟歎,悄悄地退了出去,和馮紹一起,沉默地並肩站立。
「小東西,你嚇死我了。」他的吻印在她的額上,頰上,唇上,那般滾燙。
顏棠想到外面還站著其他人,羞赧地躲避:「快讓我先穿上衣裳。」
他仔細檢查了她身上的傷,確定再無大恙,才將她抱出溫泉,卻不許她自己穿衣:「我來,你手指還有傷。」
她們拗不過他,只得紅著臉半閉著眼,任他為她一件件穿上肚兜,中衣,外衫,卻仍不肯鬆手,只把臉埋在她的發間,久久不動。
「對不起。」她忽然聽見他的道歉:「是我太大意,沒有保護好你。」
他平生,從未像今天這般擔心過,若是她真有個三長兩短,他簡直不敢想……
「我沒事。」她低聲說,帶著安慰。
無論是誰,都已為她付出太多,她只有感激,沒有責怪之心。甚至包括馮紹,儘管她曾經恨他入骨,可是他也一次又一次救過自己,雖然恩不能抵消怨,卻極該銘記於心。
「顏棠,你真是好姑娘。」彥祖看著她的眼眸,輕歎。
世間最殘酷的一切,她幾乎都經歷過,心底卻仍掉清澈,愛恨分明。不像他們,以仇恨為借口,火熱滔天。
就這樣在洞中等到天色漸暗,馮紹說由他上去,引開官兵。
顏棠眼裡流露出擔憂,馮紹心中微暖,輕咳了一聲:「不要緊,沒人敢把我怎麼樣。」
語畢轉身欲走,卻又停住,回過頭來望著她,眼神中,有不捨,還有祝福:「你以後……要好好地過。」說完這句話,他迅速離開,再也沒敢多看她一眼。
顏棠在那一刻,鼻尖發酸,輕喊一聲:「你也要當心。」
那個背影,沒有停滯,卻不知道,心是不是留在了這裡……
馮紹悄悄潛到懸崖之上,觀察四周的動靜,卻驚訝地發現,官兵居然都退至半山腰,無人近前。
他故意往另一邊山巔跑,只聽見似有躁動,等了半天,卻沒有人真的追上來。心中覺得詭異,他悄悄繞了一圈,到了官兵後方的不遠處。當看見那個熟悉的背影,他終於明瞭,是馮野。
他必定是得了消息,所以特意趕來,為他們阻擋了追兵。
他們對她的心都是一樣的,馮紹歎息。
而馮野此時,也敏銳地發現附近有人,卻不動聲色地假裝四周環顧,直到看見僅馮紹一人,才鬆了口氣。
馮紹也乾脆大大方方地走出來,周圍的人看見他,都愕住。他走到馮野面前,笑了笑:「守在這也沒用,他們已經走了。」
「你好大的膽子。」馮野假意呵斥,眼神卻鬆懈下來。
隨後馮野便指揮眾人撤,那個跑出來帶路的小頭領還待再說什麼,被馮紹利刃似的目光一劃,頓時噤聲,不敢多言。
等他們回了馮府,馮耀威自然又是大發雷霆。他指著馮紹的鼻子就罵:「蠢東西,馮家十幾年白養你了。」
馮紹低頭黯然。
「好好,我知道,你是故意跟我作對。」馮耀威連連點頭,重喘:「你是想留下個後患,日後好壞你大哥的江山。」
馮紹心裡冷笑,大哥的江山,你就那麼有把握,給得了他江山麼?
但今日,他甚至懶得做任何辯解掩飾,因為,他也有倦的時候,告別她的那一刻,他也彷彿是被人抽去了精神,身心俱疲。
馮耀威繼續,將他罵了個狗血噴頭,他始終一言不發,直到馮耀威停下來歇氣,他才淡淡地開口:「罵完了麼?兒先告退,今日太過勞累。」
說完也不等馮耀威說話,逕自離去,馮耀威氣得將手中端著的茶碗往他背後直砸過去,卻沒有砸中,在門上碰成碎片,茶水橫流,一地狼藉。
他又覺得頭炸疼,扶著桌邊坐下,惱火不已地指責馮野:「你也是,他存心作亂,你怎麼也這麼荒唐,居然放那個女人走,你不怕將來她捲土重來,奪走你的江山?」
馮野不語,胸口悶疼。
江山她未必會奪走,她奪走的,是他的心。
今日,他真覺得,自己無能窩囊到了極點,他總說自己愛她,可在她真的需要人護需要人愛的時候,自己在哪裡?
所以失去她,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那個人帶她走,也好,讓她能過恬淡安穩的日子,不要總是被拋至風口浪尖顛簸。
他終於不得不承認,她該得的幸福,自己給不了。
那麼,讓別人給吧,即便此生,每次想起那雙水眸,那機笑靨,都會心痛如割,也放她走。
「野兒啊,你最大的弱點,就是把感情看得太重,這是成大業之人的深忌。」馮耀威感歎,只覺頭痛更甚,擺手讓他退下,又從袖中取出那種金黃的丹藥吞服,以求鎮痛……
那一夜,碧綠居,臨風館,均是燈火未滅,不知道是誰,在思念誰。
而東華山中,彥祖則抱著顏棠,自絕壁攀下,到了山腳,那裡,有正在等待他的馬車。
顏棠在馬車裡,自然地招呼於嬤嬤也上來,她動輕輕搖了搖頭。
顏棠愣住,隨後焦急地握住了於嬤嬤的衣袖:「你不跟我們走?」
於嬤嬤抬起手,撫摸著她的頭髮,感傷地笑:「我暫時不能繼續陪你了。」
「為什麼?」顏棠哽咽。
「我還有其他的事,要留在帝都,但是我答應你,以後我一定去找你。」於嬤嬤不敢說那個殘酷的前提,怕顏棠擔心。
她卻明白,抱緊了於嬤嬤的肩膀,淚水模糊了雙眼:「嬤嬤你答應我……一定要活著……一定要來找我……一定……」
於嬤嬤也回擁住她,低低地說出了口中埋藏已久的願望:「孩子,能不能叫我一聲……娘?」
這輩子,她的親生孩子,或許永遠無緣相認。而眼前的這個傻丫頭,她真的已經當做自己的女兒。
「娘……娘……」顏棠淚流滿面。經歷了這麼多事,在她的心裡,嬤嬤早已等同真正的娘親。
母女倆抱頭痛哭,一旁的彥祖別過臉去,不忍見這一幕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