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回到慶豐鎮 文 / 諾諾寶貝
「恬恬,你是不是還有個小舅舅?」
他們出了叢林之後,甚至都沒有在渝州多逗留,只將查探君修善的事情交給了下面的人去做,然後就直奔三石村。現在,他們正坐在路邊休息。
「嗯,前年我們成親的時候,他雖沒有能趕回來,但不是也派人送上了賀禮嗎?說起來,我至今都還沒有見過他老人家呢。」她隨口回答,又看著他問道,「你怎麼突然提起小舅舅?」
「大舅現在位居左相之職,二舅乃外派大員,小舅則從不曾涉足官場,而是闖蕩江湖,雖一直沒有關於他的消息在朝中傳揚,但在多年前,我曾有幸見過他一面,似乎是帝師大人六十大壽的時候,也就是八年前。」
「你見過我小舅舅?」
「當時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並沒看清楚,但還記得當時與他一同回京的還有一位夫人和小公子,那小公子年紀與我差不多。」他忽然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見他這個模樣,端木恬直覺的以為他肯定不是想到了什麼好事兒,便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他還在沉思,覺得此事尚有想不通的地方,喃喃說道:「當日不過遠遠的一瞥,看不分明,不過現在仔細回想起來,總覺得那小公子與陌塵軒頗有幾分神似。可不對啊,寧三爺好歹也是帝師府的嫡出子孫,即便不入官場去了江湖,生的兒子也該姓寧才對。」
「我好像聽娘親不經意間提起過,小舅舅似乎是入贅了。」
「……什麼?」
「嗯,好像確實是這麼說的,我也是聽娘親提起了一次,還是輕輕帶過的那種,具體的並不很清楚,不過這件事好像並沒多少人知道。」
「……」何止是沒多少人知道啊,根本就是沒有人知道吧?
好,除了寧家最最親近的那幾個人之外。
三殿下托著下巴滿臉都是沉思之色,這麼勁爆的消息他竟然到現在才知道,這簡直是不可原諒!
是寧家隱藏得太好,還是他的情報系統還有待改進?
寧三爺竟是入贅了!不過江湖上,能讓寧三爺入贅的,似乎也只能是天魔宮勉強有那個資格了。
「我想起來了。」他又忽然說道,「那把劍,陌塵軒跟寶貝似的拿了回去的那把劍,當年似乎就是在寧三爺的夫人手上。」
「難道是天魔宮宮主信物之類的東西?」就像那青印對於羽族,那東西在她看來真是沒有半點用處的,可它偏偏就是羽族的至高聖物。
「若真如此,本王竟那麼輕易的就將它還給了陌塵軒,豈不是虧大了?」
「而被佔了那麼大的便宜,竟然還敢再覬覦我家小寶貝。」端木恬睜大了眼睛,眼中閃爍著亮晶晶的清亮光芒,怎麼看都沒有半點火氣,但卻涼颼颼的,隨之又繼續說道,「若事實果真如此,陌塵軒豈不就是我的表兄?那他為何竟還那般三番兩次的故意為難我們,不將墨蓮雙手奉上也就算了,竟還在與我們的多次交涉中故意為難不給!」
她對於那位行走江湖的小舅舅並不瞭解,詢問娘親的時候她也只是一語帶過,並不詳細明說。對此,她倒也並不在意,只以為小舅舅的身份特殊之類的,不方便讓太多的人知道,也就一直沒有深究,從沒想過他竟會在天魔宮,而且還很有可能就是那天魔宮宮主陌塵軒的老爹!
這問題,可真是大了去了!
端木恬與君修染相對著微笑,引得周圍空氣突然間凝滯,溫度也跟著下降了。
步煙在旁挪了下屁股,離這兩人遠點,再遠點,最終她乾脆直接跳了起來,伸手牽過馬便說道:「休息得差不多了,該趕路了吧?」
話出口,她又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話說,她好像是被這卑劣夫妻給威逼劫持著過來的吧?怎麼現在竟會如此坦然,還好像急著要催他們趕路的模樣?
用他們的一個詞來形容,這就是犯賤吧?
不過實在是這夫妻間的氣氛太詭異了,詭異得讓人毛骨悚然,也不禁對那個什麼天魔宮有了些好奇,聽起來竟是好像跟這無良夫妻尋麻煩呢,真有意思!
她直接翻身上馬,溜溜的往前走去。
才不過兩天的時間,她就已經學會了騎馬,雖技術還不是很好,但跑跑走走卻是沒有問題了,於是端木恬也被某殿下歡天喜地的扯到了他的馬背上。
步煙公主溜溜躂達的自己先走了,被落下的兩人倒也是真不擔心她會跑回去羽族,慢悠悠的站起來,上馬,前行。
「恬恬,你覺得我們接下去該先去天魔宮走一趟,將小寶貝接了回來,還是不必理會那邊事情,直奔三石村?」
「去三石村!」
他家恬恬竟暫且不去理會被搶走的小寶貝?君修染不禁有些意外,然後眉眼彎彎、眉開眼笑,將她摟在胸前策馬前行。
他也覺得不必去理會小傢伙的,相信他在天魔宮,肯定連根汗毛也不會少了。
這兩沒良心的爹娘於是就真的不管被搶去了天魔宮的小寶貝,直往三石村的方向奔去。
而在天魔宮內,小寶貝一腳踏碎了一株名為白玉珍珠的極品蘭花,手抓著旁邊一株珍奇牡丹,小身子因為站不大穩而搖晃了幾下,當即就將那牡丹蹂躪得不成樣子,又毀了!
跟隨在旁邊伺候的人侍女看著,那叫一個心疼難抑啊!
可這是宮主和老夫人乃至老爺子都嚴令吩咐必須仔細照顧的小祖宗,她們便是心肝絞碎也不敢表現出絲毫的不悅,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小祖宗弄壞了一株又一朵的珍貴花卉。
這小祖宗真正是彷彿有著什麼特殊能力似的,專找珍貴稀奇的品種下手。
才不過轉了個念頭的這麼一會兒工夫,他又伸出了手,目標直指那開得正艷的極品水仙。
啊啊啊,住手!那可是老夫人最喜歡的一盆花!
「卡嚓!」
真是好清脆的一聲響,如當頭驚雷,直炸得侍女們呆若木雞神色猙獰滿心的抓狂瘋癲,似乎連望出去的視線都模糊了,天也突然間就黑了。
小寶貝卻在為終於順利的折下一朵花而高興,牢牢的抓在手裡滿臉歡喜,然後搖搖晃晃的往前走去,去尋找他的下一個目標。
十個月有餘,別的小孩大都連站都站不住,小寶貝卻已經能搖搖晃晃的走路了,雖難免時常會跌倒,但他似乎對這一點都不怕,跌倒了就自己爬起來,只要不摔疼了,他便不哭也不鬧。
他的筋骨果然是比尋常孩子要好了太多,不知是不是因為爹娘都是功力深厚之輩的原因。
有個輕妙的身影似一陣清風般的飄了過來,擋在小寶貝的面前,一眼就看到他手中抓著的那朵水仙花,輕抽了下嘴角,這小寶貝還是這麼喜歡干辣手摧花的這種事情,而且還專找最珍貴的下手。
然後他的臉色迅速恢復正常,蹲了下來笑瞇瞇的看著小寶貝,那模樣,怎麼看怎麼親切,怎麼看怎麼和藹可親,水靈靈的真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上一摸。
小寶貝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他,然後將小臉撇轉了方向,一副不想見到他,對他甚是嫌棄的模樣。
剛漾開了笑容的陌大宮主當即將笑容凝固在了臉上,隨之乾脆死皮賴臉的更加湊近過來,不顧小寶貝意願的將他抱了過去,笑嘻嘻說道:「小娃娃,乖,叫聲叔叔……哦不對,應該是舅舅才對!」
舅舅?
小寶貝巴巴小嘴,眼珠子滴溜溜轉著,想到了那溫柔、俊逸、尊貴、優的舅舅,再瞥了眼前這水靈靈的「舅舅」一眼,好看是好看的,可小寶貝就是不喜歡他麼!
就是這個壞人,把小寶貝搶來了這裡,害得小寶貝不能去找爹娘,哦,爹爹還是算了,小寶貝只要能找到娘親就行!
不過小寶貝一向很能看清現狀並根據現狀而做出對應的事情,所以儘管他真是很不喜歡這個搶了他過來這裡的壞人,卻也並沒有因為被他抱在了懷裡而有所掙扎反抗,而是眼睛溜溜的看著他,然後在陌大宮主受寵若驚的目光中張開雙手摟抱住了他的脖子,窩進他肩膀上。
再然後,小寶貝張開了小嘴,露出初生的霍霍小利齒,一口就咬了下去。
「嗷!」
陌大宮主的嚎叫響徹了整個天魔宮,所有聽聞之人不無瑟瑟,並忍不住擔心。
宮主叫得如此慘烈,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小半個時辰後,天魔宮的某殿室內,小寶貝在親親外婆的懷裡齜牙咧嘴磨牙霍霍,對面,陌塵軒脫了上衣,肩膀上霍然六個可愛玲瓏的牙齒印,其中有四個已經破皮流血了。
看著這慘烈模樣,陌塵軒不禁齜牙,這小傢伙下口真是好重啊!
美夫人在給他肩膀上藥,卻半點也沒有因為兒子受傷而表現出的心疼,反而神情輕鬆,那眼角那眉梢怎麼看都覺得她其實是在笑著的。
陌塵軒看著,不禁有些氣悶,怒道:「娘,我到底是不是你兒子?」
她輕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讓陌塵軒忽然有種不太好的感覺,果然緊接著就聽到她開口說道:「當然不是,我哪會生出你這麼不中用的兒子?都一大把年紀了連個媳婦都帶不回來的。其實,你是我當年遊歷江湖的時候,在河邊撿的。」
「我怎麼記得你上次分明說是有放在咱家門口的?」
「是嗎?這怎麼可能?誰能躲過層層眼線將孩子放到我家門口來啊?肯定是你記錯了。」
「哦,原來是這樣?那上上次,你說是在山洞裡撿到我的。」
「有嗎?」
「有!還有再上上次,你說是從一個落魄女子手裡將我抱來的,為此還給了那女子三兩銀子。」
「胡說!你哪裡值得三兩銀子?」
「……」
寧清抱著小外孫坐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小寶貝在外婆的懷裡,也是乖巧的很,如果忽略他對陌塵軒的齜牙咧嘴的話。
他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但也看得出來那個搶了他到這裡來的壞人好像在被教訓,於是一瞬間對舅姥姥好感大增,揮舞著小手,將始終捏在手裡不曾鬆開的那朵已經有點乾枯的水仙花,朝她遞了過去。
夫人當即受寵若驚,歡喜的連花帶小寶貝一起抱了過去,連給兒子包清理傷口的事情都給拋到了一邊。
陌塵軒在那兒抽著嘴角,轉頭看向了坐旁邊的寧清,說道:「姑姑,我真不是我娘親生的吧?」
寧清不禁輕笑了一聲,站起來給他的肩上清理了一下,又抹了點藥在上面,後將他的衣服重新拉好,說道:「沒什麼要緊的,就這樣過兩天就沒事了。」
陌塵軒點了點頭,迅速的將上衣整理好。這麼點小傷口,他倒是真一點也不在意,甚至覺得抹藥都是大驚小怪多此一舉了,是娘親一定要他坐下,強行扒了他的衣服來看,現在卻輕易的被小傢伙勾引走,不管他了!
切!
他托腮坐在那兒,陰測測的看著只顧逗弄小寶貝玩兒的娘親,忽然說道:「對了,我這次回來,爹讓我帶了點東西說是要交給你……的。」
話並未說完,他就覺得眼前一花,他的親親娘親輕飄飄的出現在了他面前,更近的面前,還有她攤開的手心,並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問道:「東西呢?快拿出來!」
他身子往後一仰,仰倒在了身後榻上,雙臂攤開,雙腿交疊翹起個二郎腿,施施然說道:「是什麼呢?我好像有點記不得了,容我好好想想。」
「臭小子,你說什麼?」
「啊,肩膀好疼,小傢伙真是長了一口好牙啊!」
「唰」的一下,小寶貝被輕盈扔回到了寧清的懷裡,夫人則轉身一腳踩到了榻上,伸手抓住他的衣襟,輕輕鬆鬆的將他拎了起來,怒道:「臭小子,竟敢跟老娘擺譜,你活膩味了是吧?」
寧清抱著小外孫悄然退了出去,不過才剛一出門,便見隨行她同來的丫鬟出現在面前,輕聲說道:「王妃,剛送到消息,說是三殿下和郡主已經回來了,不過似乎並沒有拿到聖焰果。」
「什麼?怎麼會?」
「具體的下面的人都不清楚,不過三殿下說又有了新的線索,此刻正往三石村的方向過去。另外還有一件事,與三殿下和郡主一同出那林子的,還有一個身穿奇裝異服的姑娘,似乎是羽族的公主。」
寧清不由得面露驚疑之色,道:「三石村?羽族公主?」
她站在原地思索了會兒,忽然又轉身進了那屋裡面。
幾天後,黃昏,慶豐鎮鎮口出現了三人兩騎,在鎮口,當先坐著一男一女兩人的馬就停下了腳步,馬背上的兩人看著這在黃昏中到處都洋溢著安寧的小鎮,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這兩人,正是一路趕往三石村的君修染和端木恬,此刻看著這寧靜小鎮,端木恬忽然間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莫名的就是覺得好歡喜。
「兩年多了。」她坐在他的身前,輕聲說道,語氣中隱隱的透著一點歎息。
前年三月,她和哥哥隨爹爹一起,告別這裡,跟著皇上連夜出發去了京城。
那個時候還覺得定不要在京城待得太久,卻不想一晃就過去了兩年多,而且照目前的這個情況來看,她似乎已經沒有可能會再回到三石村來隱居了。
而且時間過得如此迅速,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裡,也發生了許多事情,讓她幾乎都沒有時間來想念這個偏遠的地方,現在突然就回來了,她才突然覺得好輕鬆好歡喜好懷念。
懷念什麼呢?她也不知道,只是莫名就覺得好歡喜而已。
君修染坐在身後,伸手摟抱著她,低頭看她,又抬頭看展開在他面前的慶豐鎮,也瞇了瞇眼,莫名的雀躍歡喜。
還記得當年,他跟著恬恬來這裡趕集,擺攤燒烤賺錢,身邊環繞著好些人,一些對他的奇怪眼睛視而不見的人。
卻不想竟被青眼狐狸追蹤,他們連夜離開回三石村,半路遇襲,他將恬恬推開讓她去逃命,她卻躲在林子裡面伺機攻擊青眼狐狸,兩人在他的手下掙扎,幸好岳父大人及時趕到,不然哪裡還有現在回到這裡滿心歡喜的時刻?
他忽然抱緊了身前的人兒,低頭與她的臉相貼,輕聲說道:「恬恬,為什麼只是站在這裡看著,這個地方就讓我覺得好喜歡?」
她的心隨著他的話輕顫了顫,用力的握緊他交握在她小腹的手,聲音輕柔中帶著一絲飄忽,說著:「因為這裡本來就是個很讓人喜歡的地方,前面還有個更讓人喜歡的呢。」
他聞言輕笑了一聲,忽然策馬,奔進了小鎮內。
跟在身後的步煙看著前方策馬奔走的兩人,若有所思,然後亦是策馬跟上。
他們直接從小鎮穿行而過,也不管天色已晚,又出了小鎮踏上林間小道,直朝三石村飛奔。
「修染,你還認得路嗎?」
「認得!從不曾也不敢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