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狩獵 文 / 諾諾寶貝
他似乎只是抬了抬手,那如狂風驟雨般兇猛殺來的陸家子弟便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眉心一線紅,那腦顱之內卻恐怕已經被攪得稀爛。
但他還站著,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陌塵軒,只是那目光卻已經沒有了半絲神采,然後整個身子搖晃了一下,「砰」一聲栽倒在地上。
從他暴起衝殺到陌塵軒的面前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從陌塵軒出手到他倒下卻連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沒有,陸六叔的那一聲「住手」也在此刻才完整的響徹在酒樓內,傳到了眾人的耳邊。
然而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開口阻止的時候,陌塵軒就已經出手將人給擊殺,況且就算給他時間阻止,他也阻止不了,看陌塵軒的表情就知道,他壓根就沒想過要手下留情,寬宏大量的饒恕膽敢衝撞他的混賬。
整個酒樓內都因此而一片死寂,圍觀的人也齊齊的後退。
如果說剛才還有著看熱鬧的心情,那麼當現在在他們的眼前出了人命之後,已經有大部分人開始畏縮,想要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打架鬥毆會吸引許多的人前來圍觀瞧熱鬧,殺人放火卻只會讓更多的人惶恐,避之不及。
畢竟,他們都只是些普通人而已。
陸家的人包括那陸六叔在內的所有人,全部都被如此變故給驚呆了,以至於都只呆呆的看著陌塵軒,好久都沒有能夠反應過來。
陸六叔忽然打了個冷顫,從震驚中回神,看向陌塵軒的目光再沒有了原先的倨傲和俯視,而是換成了滿滿的無法抑制的驚懼。
這人是誰?怎會有如此恐怖的功力和身手?
剛才的那一招,他只看到了開頭,隨後的經過仿似虛影般的一閃而過,而他身後的那群陸家子弟更是怕連個影子都沒有能夠看到,只看到他們兄弟前衝的姿勢一頓,然後就直挺挺的倒下再無聲息了,以至於他們回過神來之後相互對視,懵然不明白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然而看著他們的兄弟橫屍在那兒,無知便無畏,他們覺得非常憤怒,熱血沖了頭,無法冷靜下來細想這其中的問題,便又有人叫囂著欲要朝陌塵軒殺了過去。
當第二個,第三個人以幾乎同樣的方式倒在地上之後,宛如一盆冷水兇猛澆灌,這些年輕的公子們激靈靈打了個冷顫之後,終於明白他們遇上了一個怎樣可怕的對手,一個他們衝上去便只能白白送死的對手。
於是迅速後退,滿臉驚懼的看著倒在那兒的三具屍體,更加驚恐的看向坐在那兒連位置姿勢都沒有改變過的陌塵軒。
冰冷迅速的席捲了陸六叔的全身,他直覺的以為,遇上大麻煩了!
他握著劍柄的手在不可抑制的微微顫抖,再無法如剛才那般氣勢十足的直指向陌塵軒,但他的目光卻依然死死的盯著那此刻滿目森冷的少年,「咕」的嚥了下口水,努力讓自己平靜一些。
心裡似乎有個聲音,讓他隱約的猜到了此人有可能的身份,但他下意識的不願承認,抗拒著那個心聲想法,然而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語氣也再不似方纔的高高在上,不自覺中已帶上了卑微和低下,以及拚命抑制著的驚惶,問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與我陸家過不去?」
陌塵軒的目光落在他身後的那群年輕人上面,咧著嘴角笑得滿目猙獰凶煞,下巴微揚便是一個睥睨的姿態,說道:「不繼續上來送死了?」
人群騷動,但這一次再沒有人熱血滿灌的衝上前去想要教訓這竟敢不將他陸家放在眼裡的傢伙,而是在接觸到他目光之後紛紛閃避,就好像他的目光真能殺人似的。
陸六叔的眼角劇烈的抽搐了幾下,他堂堂陸家六爺,何曾受過如此這般的折辱?眼前,他卻竟被一個少年如此無視,肆無忌憚,他惱恨得心都在抽搐了。
但儘管如此,在陌塵軒陰冷目光中,他卻也不敢動彈分毫,暗暗心驚不已。
這少年看著不過二十來歲,哪裡來的如此迫人氣勢?還有他那一身鬼神莫測的功夫。他究竟是如何修煉的?
這人……這人……
「不知少俠如何稱呼?」
嗯?從混賬變成少俠了?
陌塵軒摸了摸下巴,似若有所思,然後踩了踩腳下的陸紹明,道:「把你們家二公子從天魔宮拿走的東西,都交出來!」
陸家子弟皆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面面相覷震驚不已,天魔宮?天,竟然是天魔宮!
不過陸二少何時竟拿了天魔宮的東西?是什麼?他是如何拿到的?
他們顯然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又乍然聽到天魔宮,不禁有些驚駭。倒是陸六叔,他在陌塵軒開口之時瞳孔驀然緊縮,然後又一點點恢復正常,詫異的看向陌塵軒,神態語氣也皆都客氣了許多,說道:「原來是天魔宮的使者,難怪年紀輕輕便如此的武功高強。」
他似乎突然就看不見那躺在他與陌塵軒之間的三具陸家子弟的屍體,也忘記了剛才的衝突,變得一副熱情又熟絡的模樣,隨即又面露詫異疑惑之態,說道:「卻不知你剛才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紹明他從天魔宮拿走了什麼東西?這怎麼可能呢?雖說我陸家比不上天魔宮,但好歹在江湖上也有點說話的份,紹明他身為我陸家的二公子,想要什麼沒有,怎麼會去拿了天魔宮的東西呢?」
陌塵軒當即抬起一腳將陸紹明踢飛了出去,「砰」的一聲巨響之後,再次砸碎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也踢得陸六叔霍然變色,陌塵軒面無表情的站起,走到陸紹明的面前,又抬腳踩上了他的背脊,說道:「我天魔宮的東西你們也敢來偷?找死!」
他的氣勢太過強烈,陸家六爺面對著他也不禁感到一陣氣息不穩,心臟緊縮成了一團,儘管陌塵軒的行為讓他滿腔憤怒,他卻敢怒而不敢言。
因為他自認他不是眼前這少年的對手。
他是誰?在天魔宮中是何身份?以這身手在天魔宮定然身份不低,甚至是……
陌塵軒腳踏陸紹明,他似乎突然發現這個姿勢非常的好,又甩又有型,若是能再適時的碾上一碾,再踢上一踢,就更好了。
「我勸你還是乖乖說了吧,不然我便將你陸家的人一個一個的全部碾死,讓陸家從此以後,在江湖武林上除名!」
這邊兩相對峙鬧得不可開交,圍觀的人群因為死了人而迅速的遠離,只剩下幾位一看便知也是走江湖的人,還在旁邊小心觀看著,而角落的那一桌,五個人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君修染湊到恬恬的耳邊,輕聲問道:「可有看清楚剛才的出手?」
「嗯,很厲害。」
「如果跟他打起來,有多少勝算?」
端木恬眉心一蹙,認真思索了下,隨之說道:「怕是很難分出勝負。我警告你,你最好別亂動,若壓制不住體內的毒,讓它提前發作的話,我可不會為你守寡。」
他不禁輕笑了一聲,旁若無人的張嘴咬了咬她的耳朵,說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有機會改嫁他人的。不過如果我們兩人聯手的話,與他相對有多大勝算?」
「……」你能不能別這麼無恥?
端木恬側目鄙視著他,他視若無睹繼續咬她的耳朵,似乎覺得她的耳朵比眼前這滿桌的佳餚都要美味,讓他咬著咬著便捨不得放開了,咬得她忍不住想要一巴掌往他的臉招呼過去,咬得小寶貝都收回了目光,緊緊盯著這邊,揮舞著小胳膊「咿咿呀呀」的發表著他的不滿。
君修染伸手攬上她的腰,微側頭沖小寶貝示威般的挑了挑眉。
「你夠了沒?」端木恬終於忍不住的滿臉黑線,這傢伙,怎麼跟個小孩子似的?
他一派理所當然的摟抱著她,無視小寶貝咿咿呀呀的反抗,笑盈盈的說了一句:「不夠!」
從安與順子幾乎扭斷了脖子的將腦袋扭到那邊陌塵軒的方向,堅決不朝主子這邊看上一眼,連眼角的餘光都不往這邊瞄一下,只關心著那邊的熱鬧,好專注啊好認真!
陌塵軒好像並沒有想要殺了陸紹明,畢竟東西的他弄走的,在他開口將東西的下落說出來,或者是陸家的知情人願意將東西交還之前,還不能讓他死。
不過陸紹明不能死,別人卻沒關係,在陌塵軒的眼裡,也似乎根本看不見那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他隨手扔破布般的將陸紹明扔在地上,然後忽然出手將在場的陸家人全部都給制住了,陸家子弟,無人能在他的手下堅持一招,就連陸六爺也不過三招就被擒獲。
他好像本來是想要下殺手的,但在突然出現的人的阻止下,才沒有繼續殺人。
「主子。」那突然出現的人恭敬的站在他身旁,說道,「或許將這些人帶回去留作人質,迫使陸家將東西交出來,會更有效果。」
他於是一腳踢飛了陸六爺,冷笑道:「帶走!」
「是!」
那人揮了揮手,馬上就有一隊黑衣人湧入酒樓裡來,打算將陸家的人全部帶走,陌塵軒冷眼看著,忽然又說道:「等等,將陸紹明留下,本座要他親眼看著陸家的人一個個全部成為階下囚,到最後他若是還不說,便將陸家人一個一個的在他面前斬殺了!」
「是!」
陸家的人霍然回頭,陸六爺禁不住渾身打顫,卻依然大喊道:「我陸家立足江湖多年,你如此肆意妄為,定當引起江湖諸豪傑的圍而攻之,即便是天魔宮,也……」
「啪」的一巴掌拍在了陸六爺的臉上,然後拖著他就往外走。
陸紹明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只癱在地上定定的望著陌塵軒,滿臉死灰絕望之色。
「主子,接下去該怎麼辦?」
陌塵軒的目光落在陸紹明的身上,笑容猙獰而森冷,說道:「開始狩獵陸家人!」
「是!」
狩獵?他將陸家人當成是什麼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的轉頭看向那角落的一桌,因為太過於激動而使得神情難免扭曲,大吼著:「三殿下,你身為皇子殿下,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此人殘殺我陸家人嗎?」
三殿下正忙著跟親親愛妃親熱,並順便逗小傢伙,看著他對他張牙舞爪的就覺得賞心悅目,哪裡有閒工夫去理會陸二少?聽到這話壓根就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倒是端木恬,聞言轉過了頭,說道:「奇怪,不是說江湖事自有江湖規矩來解決的嗎?當然,不管怎麼說,陸家人也是我大炎的子民,子民有難朝廷又豈能袖手旁觀?那麼陸二少,你是想要尋求庇護嗎?」
「哦?」君修染也抬起了頭來看他,笑意盈盈,一副親切和善的模樣。
陸紹明卻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那笑意盈盈的一張臉,如此親切和善,宛如隱藏了爪牙的猛獸,正在伺機等待著獵物的主動送上門。
難得的,陌塵軒竟沒有任何阻撓的意思,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站在那兒看著,看他能不能求得援軍,求得庇護,求得他自己以及陸家的生存。
江湖名門,卻去尋求朝廷親王的庇護,這代表著什麼?況且,君修染豈是那良善之輩?他自己也說了,沒有好處的事情他從來不做,而在陸紹明從天魔宮偷走的那些東西裡面,也有君修染覬覦許久的東西。
陸紹明忍不住開始後退,但他的後面,是陌塵軒。
這當真是前有虎後有狼,他逃無可逃退無可退,只是那砧板上的一塊肉,任人宰割。
「你考慮得如何?需要本王庇護你嗎?」君修染下巴輕擱在恬恬的肩膀上面,一半慵懶一半散漫。
陸紹明瑟縮,剛才心急之下開了口,此刻略微冷靜之後他卻再也不敢繼續。
見他如此,君修染頗為失望的歎了口氣,然後施施然站了起來,說道:「小二,安排兩間上房!」
小二被嚇了一跳,慌忙蹦躂過來,說道:「是,王爺這邊請。」
君修染拉了他家恬恬,在小二的帶領下往樓上走去,身後,順子抱著小主子緊隨而上,從安在旁邊斜眉搭眼,對小主子甚是覬覦。
他們就這麼不管不顧的上了二樓,去客房裡歇息去了。
陌塵軒目送著他們的身影消失,走到了陸紹明的面前,伸手一把將他給拎了起來,獰笑道:「好了,現在誰也救不了你了。」
門外腳步聲連想,大隊的官兵接到消息之後姍姍來遲,迅速的將酒樓大門口圍堵了起來。
「何人在此鬧事?快快束手就擒!」
官兵頭領拔刀率先衝了進來,剛一腳踏入酒樓大門便見一條板凳迎面飛來,他當即雙手執刀氣沉丹田,怒喝一聲便朝那板凳劈砍了過去,「嘿」一聲板凳從中斷裂,朝兩邊飛去。然而不等他再有其他的動作,緊接著而來的另一條板凳已經到了面前,然後「砰」的一聲巨響,將他給直接從大門口拍飛了出去。
他不禁發出一聲慘叫,「骨碌碌」的從門口台階上滾了下去,那拍飛了他的板凳也跟著一起飛出,又是「砰」一聲砸在了他的身上,砸得他白眼一翻,再一歪腦袋便乾脆利落的暈了過去。
不過一個照面,他便「陣亡」了。
跟著他一起過來,緊跟在他身後的官兵也被他給砸倒了幾個,剩餘的那些見狀不由大怒,紛紛叫嚷著便衝了進去。
然而等到他們衝了進去,酒樓內哪裡還有陌塵軒的影子?只有小子在邊角用餐的幾個客人,睜大了眼睛一臉惶恐的看著他們,然後齊齊伸手指向了左側窗戶,說著:「往那邊跑了!」
轉頭一看,那窗戶果然大開,有幾條人影在他們看出去的時候從窗外一閃而過。
瞬間回神,呼喝一聲他們連忙轉身追了出去,轉瞬間也不見了影子,只留下他們的頭領還昏倒在酒樓門口,另有兩名被不小心砸到的官兵唉聲歎氣的爬了起來,將昏迷的頭領扛起,然後也轉身沒了蹤影。
二樓臨街的其中一間窗戶打開,幾個人站在那兒將這一幕完整的看進了眼裡,到此,端木恬不禁抽了下嘴角,抬頭看身旁的男人,「這又算是演的哪一出?」
從安和順子在旁邊偷笑,三殿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說道:「只是些普通衙役官兵,如何會是陌塵軒的對手?如此情況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那你真打算就這麼放陌塵軒和陸紹明走了?那位陸家二少似乎知道得不少呢。」
「那恬恬覺得該如何是好?」
她雙手放在窗欞上,微微探出了身子朝著陌塵軒那夥人離去的方向,似自言自語般的說道:「人在陌塵軒的手上,他好像不會輕易的把人送給我們呢,可若是被他先拿到了墨蓮,我們想要再從他的手中要過來,怕是又要一番折騰呢。」
可不是麼?現在跟天魔宮交涉了無數次,就為那一朵墨蓮,結果什麼結果也沒有,現在天魔宮失竊,墨蓮失蹤,其實也真未嘗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