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願為賢妃之子 文 / 諾諾寶貝
君修染的突然讓步反倒是讓君修源和六公主深感意外,意外之餘也不禁多了些忐忑不定,總覺得該是有什麼陰謀才對,不然君修染怎麼可能會突然就鬆了口讓了步,就這麼放他們的六皇妹離開了?
或者,關於他其實是二十年前被打入冷宮的那位賢妃娘娘,扶風國公主的兒子的這件事,不過是空穴來風,真實情況並非那般?
然而不管真實的情況究竟如何,只要是有一絲值得懷疑的,君修源就都不會放過。
更何況,關於這件事情,誰知道他突然如此大方讓路會不會是在做戲,目的就是讓他認為六皇妹的話不過是她在胡鬧,在胡言亂語罷了?
分明就在剛才,還刀劍相向,毫不相讓的。
只是現在突然讓路,又是怎麼回事?當真是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
君修源反倒是不急著離開了,看著君修染似乎想要從他的身上臉上看出些什麼來,可是他看了好久,卻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六公主在不停的扯著他的衣角,急切的想要離開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的地方,從對面那雙淡漠的眼睛下脫離。儘管她也不明白三皇兄為何突然讓步,但她沒有僥倖,不敢有僥倖。
她覺得那件事絕對是真的,三皇兄根本就不是母妃的兒子。
儘管她的母妃就在離她不遠的冷宮裡,可她想要親自去詢問根本就不可能,甚至想要見她一面都是不可能。所以她並不很清楚那究竟是怎麼回事,三皇兄為什麼竟會成了賢妃的兒子,也不是很清楚三皇兄的身份變換會造成怎樣嚴重的後果,但她知道這件事若傳了出去,對三皇兄肯定有很大的影響,所以她絕不會讓他好過的!
她要離開這裡,盡快的離開這裡,遠離到三皇兄無法對她滅口的地方,然後將此事宣告天下!
此刻的六公主,心中有著滿心的怨毒滋生卻無處發洩,於是便凝聚在胸口,瘋狂湧動。
她甚至覺得她所有的不幸,都源自於君修染和端木恬,就是這兩個人,害得夢璇姐姐被斬首,害得母妃被打入冷宮,害得成家被斬了鋒芒,害得她從萬千寵愛的嬌寵公主淪落成連奴才都敢給她擺姿態的失寵公主。
這些日子以來,她受盡了苦楚,那是她過去十三年來從不曾遭受過的苦楚,從至高到最低,她心中充滿了不甘、積鬱和怨恨!
本來,她覺得她還有點希望的,因為三皇兄,就算他一向也對她不怎麼歡喜,可好歹是一母同胞的兄長,他一定不會不管自己的。
可現在,這麼點希望,也已經消失不見了。
老天真不公平,竟要如此折磨她!可再覺得不公平,她也還不想死,只要想到死,她就恐懼得整個身子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君修源終於覺得看得差不多了,目光從從安和順子兩人的身上掃過,他一直很羨慕三弟身邊的那幾個下屬。
然後他放下了簾子,隔絕了彼此的視線,外面的侍衛們依然戒備不敢放鬆,然後騎馬趕車,護衛著他們的主子和六公主,從堯王府的馬車邊經過,朝前方走去。
君修染目送著他們離開,臉色平靜得不起半絲波瀾,就好像那正在遠去的人,與他沒有任何關係,更甚至,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人存在。
從安和順子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主子怎麼就這麼放了六公主離開。
六公主為何會知道那件事的?
在御花園玩時無意間聽到的?那麼當初言論這件事的,又是什麼人?其他的是否也已經有人知道了這件事?
當然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六公主若將這件事宣揚了出去,那可真的是大事不妙了。
以六公主的性子,她絕對做得出將此事宣告天下這樣的事情。
順子轉了轉眼珠子,忽然眼睛一亮,說道:「主子,要屬下現在就去將人給攔截下來,然後……」
他橫掌在脖子前,做了個切割的動作。
他覺得剛才與二殿下起衝突確實不好,不過暗中下手卻是十分的不錯。
然而就在他剛說完了這句話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一陣呼嘯隨之轟然喧囂了開來。
他一怔,猛然轉身。
二殿下的馬車已經遠離,轉過了前方的拐角,所以站在這裡看,半點也看不到那邊的情況。可若用耳朵聽,便能聽到箭矢撕裂空氣的呼嘯,釘入馬車人體的沉悶,人喊馬嘶踢踏砰砰,當然還有刀劍相擊的聲響。
那邊好像在一瞬間亂成了一團。
君修染忽然勾了勾嘴角,笑得頗為愉悅。
端木恬伸手,放下了掀起的簾子,漠然說道:「從十三弄繞道回府!」
順子轉頭,與從安對視一眼。
哎呀呀,前方再走不到半刻鐘就能到堯王府了的說,怎麼竟突然要從十三弄繞道呢?那可得多走好多的路哦。
不知前方那拐角後的情況究竟如何,真想駕著馬車就這麼直衝過去啊!
兩人眼中是一樣的神色,然後搖頭晃腦喜滋滋的跳上馬車坐好,調轉馬車從十三弄繞道去了。
當他們繞道,回到了堯王府之後,不多久白楓便出現在他們面前,說道:「主子恕罪,屬下沒有能阻攔二殿下帶著六公主離開。」
端木恬坐在旁邊,聽到這話不禁轉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的臉色如常,並沒有因為君修源和六公主的安然離開而有半點擔憂不滿,摸著下巴清淺而笑,說道:「既然被跑了,那就算了,你也辛苦,下去歇息一下吧。」
白楓愕然抬頭,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情,主子怎麼還能如此泰然?
他想不通,於是也就不再多想,行禮退下。
屋內只剩下了兩個人,端木恬側頭看著他,眸光粼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君修染也轉過頭來看她,見她如此模樣不禁莞爾,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說道:「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為什麼到現在還能如此泰然自若,毫不擔心六公主知曉了那件事。她現在被二殿下帶走,往後的發展好像無論怎麼想,都會於你不利。」
「那你是怎麼以為的?」
「容我想想。」
這一想便想了很久,到最後她都沒有給他一個答案,只是看她的模樣,似乎也並不怎麼擔心。
這就好像只是個玩笑,或者是他們夫妻間不經意的閒聊,說過之後便也沒有繼續在意,還有其他的許多事情更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呢。
接下去的時間很平靜,一直到次日君修染去上早朝之後。
從凌雲寺祈福回來,端木恬便又馬上就恢復了她深居簡出的生活,就算有事,也是讓來堯王府找她,或者直接讓人便宜行事。
過去的多年來,她也並沒有時常來京城,這邊的生意還不是一樣被打理得井井有條?所以她對下面的人真的是十分放心,再加上他們也知道她現在身子重,即便是往常最喜歡來打攪她的萍兒姑娘也按捺下了心裡的蠢蠢欲動,盡量的所有事情都她自己給解決了。
君修染早起上朝去了,她閒著無事可做便在翻看著王府的賬冊,轉眼就到了巳時,元香及時的送上點心供她食用。
她最近一天要吃七頓才不會覺得餓,且是各種口味的佳餚來者不拒,身旁手邊更有各色零食從不曾斷絕,於是身材也像肚子一樣,漸漸的圓潤了。
可即便如此,身邊也總有人說她太瘦了,再多吃些,多吃多吃!
這不禁讓她感覺壓力山大。
就如此刻,她的面前正擺放著滿滿的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品種繁多,應有盡有。這是僅供她一人享用的,上午的點心。
她舉著筷子無從下手,這滿滿的一桌子佳餚實在是看著就讓她覺得恐懼,可當她細嚼慢咽吃飽喝足之後,再抬頭卻見桌上能吃的也是所剩無幾了。
不禁一呆,隨之歎息了一聲。
她從不知道她原來竟也這麼會吃,簡直就是飯桶啊!
摸摸手臂上最新長出的肉,纖纖玉指圓了一圈,看著便是肉呼呼的,捏著也是肉呼呼軟綿綿的,她不禁有些糾結,第一次如此強烈的糾結於身材問題。
「郡主,您怎麼了?」
元香在旁邊看著她不明所以,怎麼好好的郡主突然就似乎不開心了?
她拉下袖子遮住手臂上的肥肉,輕喃道:「最近胖了好多。」
元香眨眨眼越發的不明所以,錦繡卻在此時開口,說道:「郡主現在看上去越發的雍容尊貴,不知有多美呢。」
「當真?」她隔著衣袖,又在手臂上捏了捏。
最近真的是長胖了呀,胖了好多。
元香也好像有點反應過來了,連忙點頭說道:「當然是真的了,奴婢就覺得郡主您以前太瘦了,如現在這般的才好呢。」
「你的意思就是說,我確實胖了,還胖了許多,是吧?」
「沒有,才那麼一點點而已,而且我聽說等小主子出生後,一般都會又瘦回去。」這丫頭真是半點藏不來心思,竟是對於郡主又會瘦回去這一點表示十分的遺憾。
這麼稍微有點圓潤的郡主多好看啊,看著都覺得更親切溫柔了些呢。
而且……而且好像王爺也很喜歡呢,最近總見他時不時的捏郡主的手,一副很是歡喜的模樣。
元香的目光飄啊飄,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俏臉忽然通紅。
端木恬不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暗道這丫頭年紀不小了,沒事思個春倒也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就在她無聊想要調戲一把的時候,卻有人急匆匆而來,走到了門外站定,道:「王妃,屬下有要事稟報。」
端木恬頓時神色一動,「進來!」
進來的是白楓,本就臉上沒什麼表情的他此刻的臉色越發冷峻,得王妃的許可之後進入屋內,躬身行禮,道:「屬下奉主子之命,回來向王妃稟報。」
「是朝中有什麼變故嗎?或者說得更準確點,是二殿下將修染乃賢妃之子這件事在朝堂上宣揚了開來?」
她能想到的,眼前能發生的最嚴重的事情,莫過於此。
白楓聞言點頭,道:「王妃明鑒,今日早朝之上二殿下將此事以及昨日六公主前來質問主子,差點被主子囚禁甚至滅口的事情一併上稟了皇上,朝中諸大臣們驚嘩,各方相爭,爭執不下。」
「修染他如何說?」
「主子他什麼都沒有說,只令屬下回府將此事稟告給王妃。」
「哦?」端木恬不禁神色一動,好像隱隱的已經知道了他想要做什麼,但卻仍然是無法確認。略一思襯了下,便又說道,「你將今日在宮中所見到的事情,仔細與我說一遍。」
時間往回兩個時辰,皇宮朝殿之上,祈福日後的第一天上朝,積壓了三天的國事自然是比平常要多了許多,朝中大臣們各司其職,向皇上稟奏著重要事務。
氣氛還算祥和,最近大炎國內也沒有發生什麼大的天災**,所需要處理的都是那些日常事務,比如建造設施,比如賦稅徭役,比如祈福日典禮的後續回稟,比如財政國庫,比如一些比較重大的刑獄案件,皆盡上稟聖聽,請皇上定奪。
便是在這個時候,二皇子突然站了出來。
看到他的這個動作,一直靜默的君修染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眉梢輕佻。
然後便聽到他說道:「啟稟父皇,兒臣昨日從凌雲寺回京之時,偶遇六皇妹,從她口中得知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卻無法分辨是真是假,不知該不該說與父皇知曉。」
君皇帝聞言卻不著痕跡的看了君修染一眼,隨後才說道:「朕昨日也曾聽聞你回府途中遭遇了刺殺,甚是擔心,今日見你精神尚好,並無損傷,也就放心了。你要說的事,莫非是與昨日遇刺有關?」
君修源愣了下,忙道:「是,昨日兒臣回京之後,從三弟的王府附近經過,卻不想竟然遇上了當時六皇妹正找三弟詢問她所聽說的一件事的真偽,被三弟令人抓了起來欲要帶回堯王府禁足,兒臣恰巧經過,聽到了六皇妹的求救。」
此話一出,朝堂上的諸位大臣皆都不禁愕然,紛紛調轉目光,看向了君修染。
這六公主是聽說了什麼事情,竟讓三殿下不惜對她動手,欲要將她禁足?
君皇帝聽著,又看了君修染一眼,微凝神,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不出他究竟是什麼心思,其實也不敢抬頭觀察父皇的臉色,君修源頓了一下之後,便又繼續說道:「兒臣詢問緣由,三弟只說是六皇妹又在無理取鬧,不過訓斥了她幾句便鬧個不停。」
諸大臣聞言,雖不敢點頭表示贊同,但眼中的神色卻是一副認同的模樣。
六公主驕縱蠻橫,天下所知啊!
當然君修源想要表達的絕對不會是這個意思,他又說道:「不過在三弟說出這般理由之後,卻聽六皇妹神色驚惶蒼白,甩脫了當時站在她身邊的一名侍衛,向兒臣跑來,說事情根本不像三弟所說的這般,而是因為她知道了三弟根本不是德妃娘娘所生,他的母妃其實是……」
說到這裡,他小心的抬頭看了父皇一眼,見父皇神色如常,可他還是突然感覺到了巨大壓力,嚥了嚥口水,又繼續說道:「說三弟的母妃其實是二十年前被打入冷宮的賢妃娘娘。六皇妹便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才會受到三弟的迫害。」
朝殿之上倏然一靜,然後轟然喧囂了開來。
什麼?三殿下竟是賢妃娘娘的兒子?這……這怎麼可能?
君修源卻好像還嫌這樣還不夠,又加了幾句,「兒臣雖覺得此事實在匪夷所思,可見六皇妹神色惶恐,不像是受了委屈在胡鬧,反倒像是因為遇到了危險而驚恐,便欲帶六皇妹離開,去兒臣的府上,或者是送她回宮。卻遭到了三弟的阻攔,隨後才放了我們離開,卻不過轉個身,我們便遭到了埋伏刺殺。」
「兒臣亦是無法分辨此事的真假,但覺得無論如何也該稟告給父皇知曉,還請父皇主持公道!」
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似乎別人想要不信也難了。一時間,朝殿之上嗡聲大作,朝中大臣們不禁互相之間議論紛紛,看向君修染的目光也多了幾分異樣。
上方的皇上似乎皺了皺眉,然後轉頭看向君修染,道:「修染,你有何話可說?」
齊刷刷的,大殿內的所有目光全部都落到了三殿下的身上,卻見三殿下臉色平和神情淡然,似乎剛才二殿下所說的那件事情,與他半點關係也無。
聽到父皇的詢問,君修染不緊不慢的邁出一步,躬身說道:「回稟父皇,關於二皇兄所言之事,兒臣亦是昨天才從六皇妹的口中知曉,卻無法分辨究竟是真是假。可即便不知真假,卻也知道這事兒不可亂說,而以六皇妹的性子,兒臣實在難以保證她能否守口如瓶,便想要帶她一起先回王府,再進宮稟告父皇,卻不想她竟誤會了兒臣,才會有之後二皇兄所說的那些事情。至於說二皇兄遇刺這件事,兒臣實在冤枉,當時兒臣身邊不過兩名侍衛,與二皇兄也並沒有談話許久,如何能轉身便布下了埋伏?若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布下埋伏,我還不如直接讓他們露面呢,反正二皇兄不管如何,都會懷疑到兒臣的身上來。」
這話說得似乎也不錯,無論此事真假與否,三殿下他自己應當是不會知道這件事才對啊。
只是若此事是真的,那可就……
君皇帝的眼中浮現了一抹古怪的神色,就那麼看君修染一眼,問道:「那你是如何以為的?」
大殿之上突然一片寂靜,皇上怎麼如此詢問?
君修染似乎也怔了下,隨之低頭沉思,說道:「若說實話,兒臣倒是希望此事,是真的。」
剛安靜的大殿頓時再次喧嘩,有大臣已忍不住的想要提醒三殿下什麼,可三殿下對於他們的眉目傳情皆都視而不見,只那麼恭順的面對著皇上,緩緩說道:「若是真的,兒臣還能期待一下母親的溫情,所以若可以選擇,兒臣真希望這是真的。」
眾大臣們面面相覷,君皇帝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道:「何出此言?」
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眼睛,苦笑一下,道:「因為兒臣這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曾被人以為是妖魔轉世,是不祥之人,受盡了排擠欺辱,就連母妃,也在兒臣三歲那邊一刀刺穿了兒臣的胸口。兒臣命大,逃過一劫沒有死,隨後幾年母妃從不曾對兒臣有所關心,彷彿有著我這麼一個兒子是她此生最大的悲劇,一直到兒臣七歲生辰,她忽然說要帶我出宮去過生辰,隨後卻親手將兒臣推入了深淵,讓兒臣遭受了整整三年生不如死的苦難。」
他將這些事娓娓道來,語氣平緩得就好像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但隱藏在那其中的淡淡枉然和迷茫卻讓聽的人不由自主的心顫,尤其是他所說的內容,更是讓無數人心驚不已,大殿內也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君修染抬頭看了父皇一眼,眼底一抹悵然,喃喃說道:「再次回到京城,我所見到的卻並非外面所傳言的母妃驚喜萬分,她看到我,只有驚,卻無喜。接下去的十年時間,她只將我當做是掌控在手心裡的玩物,從不曾有半點母親的關懷,所以如果說兒臣其實是賢妃娘娘的兒子這件事是真的,兒臣深感歡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