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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君當如磐石 文 / 楚寒衣

    納蘭軾的母親蘇浣,曾經是西容第一美人,西容的風氣比大慶朝開放得多,女兒家並非養在深閨人未識,只要帶得有隨伴,她們可以自由出門,宮中還封賜了一部份女官,這些女官與大慶朝的不同,大慶的女官,多是宮人,她們不能嫁人,專屬於一個人,是那人的私有財產,那就是大慶皇帝。西容的女官卻是真正的女官,她們並非皇帝的女人,與朝中大臣一樣享有品級,多數是有著高絕才華的女子,平時裡拿著朝庭的俸祿,並不入朝聽政,但是當朝庭需要時,可以隨時宣召她們,聽取她們對某些事情的看法。

    這一切的一切,緣於西容曾經的一位太后,那是一位巾幗英雄,她以其睿智保住了西容的大片山河,讓西容在很早以前的十國之亂中保存了下來,並且與後來的四國鼎足而立。她用事實證明了女子未必輸於男子,所以之後的西容皇帝都保留了這個還算開明的政策,只是女子始終以家庭為主,所以並未開設女科,讓女子從政,但是西容女子的地位,在五國中可說是最高的。

    正因為如此,蕭音的姑母蘇浣與大慶商人納蘭若琦的相識就不足為奇了,這兩人千里姻緣一線牽,以蘇浣的品貌,蘇家那一代的女兒中她是最有可能入宮為後的,可是她放棄了,她悄悄與納蘭若琦私奔到了大慶,在大慶生活了十多年,直到兒女都長大了,才帶著他們回了西容。

    能讓蘇浣拋棄一世富貴榮華跟隨的男人,又豈非凡品?納蘭家的男人都很出色,納蘭若琦亦是一代風流人物,在駱靈的想像中,那就是貌賽潘安,才勝宋玉,不然蘇浣何至於連皇帝都不嫁跟了他。這樣一對俊男美女、才子佳人的組合,可想而知納蘭軾又是如何的出色,他人才風流,武雙全,所以在蕭音第一次見到這位表哥時,就對他一見傾心,納蘭軾亦然,那時候蘇家的老爺子已經仙逝,新的當家人是蕭音的父親蘇黎,百年世家,子弟眾多,又要保持著與宮裡的關係,蘇家那時已不如往昔,除了表面上的富貴,內裡只剩下一個空殼。

    蘇黎與蘇浣是同胞姐弟,納蘭若琦當時也混成了一方人物,其生意遍佈五國,在得到姐夫的資助後,蘇黎當即對姐姐的歸來表示了歡迎,這一代的皇帝早就立了後,蕭音沒有當年她姑姑的困繞,於是當蘇浣提出想要外甥女嫁入納蘭家時,蘇黎順理成章地答應,很快蕭音就與納蘭軾完了婚。

    兩人成婚後,納蘭若琦為了彌補對妻子的虧欠,決定定居西容都城濮郡,讓兒子納蘭軾回去接管大慶的生意,納蘭若琦不僅有蘇浣這個妻,還有幾房妾室,納蘭軾的異母兄弟、堂兄弟不少,而大慶的家業是蘇浣幫著納蘭若琦打拼出來的,當然不能便宜了別人。

    納蘭軾帶著蕭音回到大慶,蕭音流的是蘇家的血,他們夫唱婦隨,以雷霆之勢很快將那些跳樑小丑清除掉,接管了納蘭家的家業。

    一年後,蕭音生了個兒子,納蘭軾喜出望外,與妻子安排好生意上的事,便攜了幼子到濮郡去見祖父母,在路上正好遇到了當時還是個王爺的當今皇上,當時的順德帝還在為了帝位與兄弟相爭,路上也不知是他哪個兄弟安排了人手想要弄死他這個心腹大患,為納蘭軾所救,其後的情節很老套,兩人兄弟相稱,順德帝並未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當時他還稱呼蕭音一聲「嫂子」。

    誰曾想蕭音的美麗與智慧讓順德帝深深折服,難以忘記,五年後他稱帝,尋到納蘭軾,許以高官厚祿。大慶朝的商人是不能入仕的,納蘭家世代為商,雖說富甲天下,畢竟商不與官同,地位懸殊,難得納蘭軾憑借救駕有功,可以憑借順德帝脫離商籍,當然高興,他亦非無能之輩,若不是為著出身,憑其一身才華,只怕早就出將入相了,於是納蘭軾入朝為官,官拜御史大夫。

    看起來一切完美,皇后對蕭音也很是喜歡,經常召她入宮談話,誰知道這一切都是順德帝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見而不得,心中愈急,心神憂慮,皇后看出了他的心思,與其兄謀定,那時北狄與大慶正在開戰,納蘭軾很不小心地給人拿到了叛國的證據,他才將要在仕途上一展抱負,卻身陷囹圄,在多方的壓力下,功終不能抵過,納蘭軾被抄家滅門,而同一時間,宮裡多了一位蕭妃娘娘。

    蕭音是自願入宮的,不過卻是皇后授意,她入宮是為了要幫丈夫沉冤昭雪,她這一生只愛過一個男人,便是納蘭軾。皇后教她以另一個身份入宮,她本姓蘇,名蕭音,皇后替她改了名,叫做蕭瑤,見過蕭音的人不多,知道後宮的宮女蕭瑤長得像納蘭夫人的人更少,果不其然,她按照皇后所教的計劃,一步一步接近了皇帝,並順利俘獲了帝心。

    就在蕭音順利幫納蘭家翻了案,要一死隨夫而去時,皇后卻告訴她害死納蘭軾的兇手正是順德帝,根源則是蕭音自己,順德帝為了得到蕭音,所以給納蘭軾冠上了莫須有的罪名,所謂她發現的真兇,不過是個替死鬼!

    蕭音得知一切,萬念俱灰,順德帝派人看住了她,皇帝想要一個人死,那人就不得不死,想要一個人不死,也有的是辦法,她連自殺的機會都沒有。

    她懷了身孕,生下了一對雙生子,儘管那是她的孩子,可亦是仇人之子,想到她與納蘭軾的孩子小小年紀便已身赴幽冥,更是肝腸寸斷,於是她不僅恨順德帝,亦無法面對兩個親生骨肉,畢竟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天生有著母性的慈愛,可是一想到這是順德帝之子,她又抑制不住滿腔的恨意,所以導致了她的矛盾,她把孩子拘在身邊,不讓順德帝帶給嬤嬤去養,卻又不管他們,就算他們餓了哭了,也妄如未聞。

    齊王的童年是很苦的,他沒有多說,但是不用說,駱靈感覺得出來。這番說辭看不出疑點來,她問齊王:「如果事實真是如此,必然是隱秘之事,皇上不會讓人知曉,你母妃亦換了名入宮,你又是怎麼知道的?」駱靈聽齊王說的口氣,感覺這件事不像是蕭音親自告訴他的,所以有此一問。

    齊王說道:「是母妃身邊的嬤嬤告訴我的。父皇怕母妃自殺,派了人時刻保護她,當時還用了一種藥,讓她全身無力,後來她漸漸平靜了,他便與她說好,只要她答應不傷害自己,就把以前納蘭家的幾個舊僕找來侍候,蘇嬤嬤便是那時找了來的,她是母妃的陪嫁丫環,不是納蘭家的人,是蘇家的人,若不是她,也許我們兄弟倆也活不到現在!」

    「為什麼?皇上應該很是疼愛你們兄弟。」駱靈說道。

    「可是我們沒有依仗,而且想害我們的,除了別人,還有一個我們萬萬想不到的人。」齊王的臉上滑過一絲淒然,不過只是一剎那就消失了。

    的駱靈捕捉到了,心中一顫,說道:「難道是你的母妃想……」她說不下去了,親生母親要害死自己,這是多麼大的悲哀!就算順德帝有罪,可是兩個孩子是無辜的啊!她愣愣地看著齊王,伸出手掌,掩住了自己的嘴。

    齊王看著她微微一笑,肯定地點了點頭,用一種看似輕快地語氣說道:「涵兒,你真是聰明,人說虎毒不食子,恐怕誰也不會想到想要害死我們的,會是我們的親生母親,若不是蘇嬤嬤護著,我與太子……太子從小性子直爽,不管母妃如何對他,轉過身就會忘記,仍舊笑嘻嘻地往母妃身前湊,我的心思則比較重,或許因為我的哥哥的原因,所以皇后尋子時,我便讓他去了,若是留下他,我怕他保護不了自己。」

    「不知道他會不會明白你的一片苦心?」駱靈喃喃道。

    「他明不明白不重要,我只要盡到我的力量!」齊王握住駱靈的手,「所以你問我的那個答案,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告訴你,涵兒,唯有這個我不能答應你,這世上若說我最恨的是什麼,便是當皇帝,其他的,只要你想,我拚死也會為你做到。」

    聽著他的話語,駱靈覺得心悶悶的,宛如一塊大石壓著,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抬首看他,輕道:「王爺,我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對我?」

    「母妃臨去之前,我質問過她,也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對我說,蘇家的人血液裡都流著瘋狂的血,他們對於愛比較執著,甚至可以說是偏執,祖上曾經有過不少因此而產生的悲劇,她說,等我遇到我愛的女子,便能理解她了,她還說,蘇家的人似乎受到了老天爺的詛咒,沒有一個感情順利的,也許我也逃不掉同樣的命運,現在我遇到了你,涵兒,你要我說為什麼會喜歡你,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喜歡就是喜歡了,沒有道理,現在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不管你是不是什麼三星,我也不會放棄!若是按師父的說法,三星有興天下之兆,我本當讓你嫁給阿裴,因為他是大慶未來的皇帝,可是我還是娶了你,哪怕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什麼都能讓給他,你卻不行!」齊王鄭重說道,他握得她的手微微生痛,可是她沒有掙扎。

    「你母親的姑母,不是順利嫁給了心上人麼?怎麼能說沒一個感情順利的?」她問道。

    齊王搖了搖頭:「何嘗順利?納蘭若琦家中有妾,那位姑奶奶那些年受的苦,你是不知道而已,若不是她有著雷霆手腕,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而且晚年喪子,又豈是善終的?聽到納蘭軾被斬首的消息,納蘭若琦當時就倒下了,再也沒起來……」

    「那麼,你還算是蘇家的人麼?」駱靈問道。

    齊王頓時語噎,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說道:「我的母親是蘇家人,我身上也流著蘇家的血,你怕麼?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自私,明知道有這樣的詛咒,也要拉著你不放手?」

    半天不見她回應,他的心揪得很緊,身子僵直地站立著,嘴角的笑也變得牽強起來,如果她說怕,他還能夠狠得下心繼續自私下去嗎?他不知道!

    其實只過了一小會兒,他卻覺得過了很長很長,心跳似乎都快停止了,駱靈忽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不怕你拉著我不放,我怕的是你放開手!」她小巧的手掌貼在他的手背,將臉緊緊貼在他的右手上。

    齊王瞬間笑容綻放,這一刻的他一掃眉間的陰鬱與冷毅,活脫脫一個陽光美少年。他低了頭,與駱靈額貼額道:「我不會!永遠不會!」

    駱靈主動投入他的懷抱,伸手勾住了他結實的腰,將臉貼在他的心口,聽到了他緊張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他對她的承諾,很是有力。

    如果她不喜歡他,那麼蘇家人這種瘋狂的感情確實是一味毒藥,可是她喜歡,不是嗎?所以他這般瘋狂的情意,對她來說正是一滴甘露,什麼詛咒,讓它見鬼去吧!只要他和她齊心,這世上便沒有闖不過去的坎兒!

    「君當如磐石,妾當如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駱靈念道。

    齊王用力箍住她,在她耳邊低聲承諾:「涵兒,也許我不能給你太多,可是有我在一天,不管多少風雨,我都會在你前面遮擋,此生唯願與你執手相伴,白首偕老,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駱靈知道,這裡的人是很信誓言的,輕易不敢發誓,她抬起頭來,伸手點在他的唇上:「誓言不可信,你不用對我發誓,阿軒,我信你,我只希望將來不管出現什麼情況,你都不要瞞著我,不管樂還是苦,我們是夫妻,一起承擔。如果有一天你不愛我了,那麼也請你如實告訴我,不用你為難,我會自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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