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77章 錢多也燒手（二） 文 / 機房裡的豬
孫子明和曾叔坐在泳池邊抽煙，身後是一片冷清月色下的波光鱗鱗，前面是維多利亞灣的燈火輝煌，繁華與清幽彷彿在山頂道交織輝映。
曾叔與孫子明的關係很怪，公事上是上下級式的搭檔，一個管方向、一個管執行；個人稱呼上，孫子明卻叫他作叔，哪怕是公司開會討論問題時也是如此。連帶著三哥、胡衛國、楊國忠他們，都這樣稱呼曾叔為叔，私下裡都在他面前執晚輩禮節，而不是對霍爺、六叔他們那樣，僅是一種尊稱。
這種關係的形成，不僅僅是因為大家相交於微末，更大程度上是因為孫子明離不開曾叔。換句話說，孫子明只是個『目光長遠』的導演，而曾叔則擅長於管理與瑣碎事務，正是兩人的配合默契，才讓光影集團成了一個神話。
現在，孫子明要用自己的方式紀念亡妻，就要借助曾叔的另外一項能力——長袖善舞。當初，邵六叔決定將財產，用於資助內地教育，就是曾叔去內地談的，這一次也得借用他在北平建立的人脈。
……
曾叔象喝醉了酒一樣，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臉上漲得通紅。他可沒王胖子他們那麼淺的眼皮子，孫子明的生意全部都投資了，管它當時看起來多不賺錢、多冒險。當初在日本賺了一票後，資金根本沒抽回來，直接投到了孫子明的金融公司裡。
不知興奮了多久，腦子發懵、發漲的曾叔，終於起身到泳池邊，捧起冰涼的水洗了個臉，才讓自己慢慢地清醒過來，不禁眼角隱有淚光。
曾叔的身世更為孤苦，他是由六叔扶養大的，孫子明好歹還有伯父母、堂兄弟之類的。六叔雖然待他不錯，但畢竟從小看人眼色、寄人籬下，所以曾叔從小就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成為邵氏那樣的豪門！
積累到了一定的資金我，曾叔脫離六叔創業，結果是功敗垂成。後來，曾叔在北平遇到了孫子明，當了他的經紀人、帶他來香港發展、再跟著他白手起家。這一次，只花七八年工夫，曾叔進入了上流社會的頂層，但那只是進入，因為他只是香港光影集團的總裁、上百億資產的管理者，依附於孫氏家族，他的個人資產與那些頂級富豪差得太多了。
現在不同了！二十幾億港幣的個人金融資產，還有光影集團的股份及內地幾個集團的股份，哪怕是有一天他退休了，照樣是香港的頂級富豪！
換句話說，曾叔現在不依附孫子明瞭，他也照樣是香港的頂級富豪，比那些傳承兩三代的豪門只少了些底蘊。
孫子明塞了支煙給有些發抖的曾叔，還幫他點上。七八年了，曾叔也年近五十了，一輩子的夢想突然變成現實，要是不激動才有鬼！
「子明，謝謝你，」
「別，要說謝，也是我謝你。」
孫子明連忙打斷曾叔，七八年下來，兩人已經從經紀關係變成了家人。要說這幾年，自己能混得風生水起，除了那些印在腦子裡的『記憶』，最大的助力就是一幫兄弟、朋友，而最居功至偉的，就是曾叔。
如果沒有曾叔，孫子明也能出頭，但絕對沒有這麼快。沒有曾叔，自己就來不了香港，即使來了，也借不到六叔、霍爺他們的勢力，解決白手起家中最難的資金、人脈；沒有曾叔，自己更不可能扔下香港的攤子，心無旁鶩地去美國再創一番基業！
「言重了，像我這樣的人，市面上三十萬年薪就可以請得到。」
孫子明搖頭正色道：「曾叔，請來的只是職業經理人，不是自己人。」
是啊，職業經理人與自己人是有區別的。職業經理人會跳槽，自己人會不離不棄。就像鄒聞懷會離開邵氏創立嘉禾，而霍建寧會守著黃埔和記、李超人終老，兩人七老八十了，還會在一起喝茶、打高爾夫。
兩人抽完一支煙，孫子明又塞了支煙給曾叔，低聲道：「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先安排好明娟了吧？」
情緒還處於激動狀態的曾叔，反應比平時慢多了，孫子明也知道他腦子亂了，把話題扯回了曾叔想問的事上，解釋道：「女兒再好，也是要嫁人的。我死後，還指望外甥孫來燒紙、掃墓啊？」
此話一出，曾叔知道孫子明的意思了，倆人在這事上的看法是一致的，還是家族才是根本。小明娟是娟子親手扶養、寫在她名下的，在感情上肯定會與將來的後代都不同。然而，家族、產業的傳承又不可能給女兒，只能趁著還沒有兒子出現前，樹立小明娟的地位，免得以後手足相爭。
哎，家產的劃分，在哪個家庭都一樣的棘手。曾叔由孫子明的想法，聯想到自己的家務事。以前自己一半收入給老婆，準備以後當作女兒的嫁妝；另一半給了小晶，作為以後傳給兒子的家業。如今看起來，又得改了，女兒畢竟是要嫁的，外甥孫哪有孫子親啊？
曾叔一歎氣，孫子明也跟著歎了聲氣。
如果女兒是娟子親生的，自己會毫不猶豫地讓她繼承家業，哪怕以後家產會落在外姓人手裡。可惜她不是啊，雖然嘉明與自己也感情深厚，但與娟子是不能比的。只有娟子才是自己真正的妻子，也是真正的結髮之妻，真正相依為命的人。
歎了一聲，孫子明幽幽道：「曾叔，我不是什麼好人，齷齪至極的事也幹過，但也不是什麼徹徹底底的壞人，做什麼事都會有自己的底線。娟子在世的時候，我就拈花惹草慣了，以後除了不會再婚外，估計也是狗改不了吃/屎。……」
這事情，曾叔倒不以為然，男人歷來能將情與欲分開，即使分不開也無所謂，一把茶壺還配四個茶杯呢？只是以後，子明的孩子怎麼辦？
抽了一陣煙，曾叔猶豫道：「子明，你不再婚，孩子就會頂著私
生子的名義。等他長大後，難免會有怨氣的。」
這也是孫子明苦惱的地方，手掌手心都是肉，父母哪有不疼孩子的？養只寵物，還能養出感情來，何況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
抽了一陣悶煙，倆人也不想這煩惱事了，曾叔問起自己想要的答案，「子明，既然明娟要繼承嘉明的遺產，那就要把原來沒劃清楚的東西劃清楚來。哎，你也知道，豪門內齷齪啊，有些事得早拿主意，免得以後鬧家務。」
孫子明知道曾叔的意思，當初娟子讓自己和嘉明簽經紀人協議，讓嘉明光明正大地分自己的收入，但那只是一紙協議。現在三個當事人沒了倆，以後那協議還執不執行？還有，剛才自己在會議上確定了公司有女兒的份，這個份額又會是多少？這些事，都要自己透個底，曾叔這個大管家才好安排。
可是，讓曾叔沒想到的是，孫子明居然否認了自己剛才的做法。
孫子明搖了搖頭，把肺裡的煙吐了出來，轉眼間就讓晚風吹散。這事在老家的時候，自己也跟岳父他倆商量過。按照法律，娟子過世後，自己要拿出一半家產作為她的遺產，他們是娟子的父母，能繼承娟子一半的遺產。然而法律只是法律，鄉土觀念在湘西比法律更有效，他們以娟子是孫家的媳婦為理由拒絕了。
如果能讓妻子復生，孫子明願意傾家蕩產，但他做不到。那一半的家產是娟子的，於情於理，他都不可能留給其他子女。
「不，我只是明確我的財產有明娟的一份，那一份是嘉明留給她的。按照公司規定，嘉明早就可以成為股東了，等大妹成年後，劃1%股份給她，再按步驟給她在董事會安排一個董事的職位就是了。曾叔，我以前跟娟子有過約定，只有她的孩子才能繼承我家的產業。現在這個前提沒有了，以後我家除了大妹外，就不會再有真正的繼承人。」
曾叔覺得自己的腦子亂了，華人最重視的就是傳承，子明到底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