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8章 好萊塢裡的交易（三） 文 / 機房裡的豬
好萊塢裡最強大的人或者說是集團，不是幾大巨頭，而是大大小小的工會。好萊塢的幾乎所有職業，都在各種工會的管轄範圍之內，所有僱主都必須與這些工會簽署合同，才能在好萊塢立足。
製片廠若想順利完成一部影片的拍攝，則不得不求助於以下工會，銀幕演員工會(sag)、美國作家工會(wga)、美國導演工會(dga)、銀幕群眾演員工會(seg)、戲劇舞台僱員國際聯盟(iatse)、美國音樂家聯合會(afm)、卡車司機工會(teamsters)、戲劇舞台僱員工會(latse)、電影攝影家工會，以及服裝設計師工會等等。
由此可見，好萊塢其實是由工會控制的，因為從總體而言，只有通過工會，製片公司才能找到可靠的專業勞務。
然而好萊塢雖然由工會控制了，但這些工會照樣離不開另一個協會——製片人協會。因為這些為好萊塢工作的人得吃飯，而錢掌握在製片商手裡。只有他們投入資金，把大家組織起來拍片，將影片發行到電影院線，賺來綠油油的美金，電影公司才能給大家片酬、薪水。
所以，當電影學院的院長卡爾·莫爾登，通過弗蘭克·皮爾森的安排，與演員工會的領袖傑森坐下來商談，逼迫光影公司放棄藝人經紀部、放棄與演員簽長約時，這位好萊塢實際上的一方大佬猶豫了。
雖然聽從這老頭的，自己能再上一層樓，到學院裡兼個職、多領份薪水，但風險太大了。
光影公司是好萊塢最會賺錢、也是最大方的製片商，每年拍出幾部過億甚至是過兩億的電影，給各個行業的人提供了工作機會，還給了他們豐厚的獎金。
自己這位演員工會領袖，是數萬會員們用選票選出來的，固然現在掌握著權力，但隨時也可能讓大家用選票罷免掉。現在不知多少演員想加入光影公司的演員經紀部，要是自己去捅那馬蜂窩，光影的人再一挑撥，自己不用這個任期結束，就會讓人彈劾下台！
沉吟了良久，傑森還是拒絕道：「莫爾登先生，光影公司的演員經紀部，並沒有違反演員工會的規定，也沒有違反法律。我們演員工會，不可能強制他們放棄這個部門，雖然這種模式，已經被證明了是落後的。」
已經年邁的莫爾登抿了口苦澀的黑咖啡，動情道：「傑森，我已經準備退休了，電影學院的改革，其實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我只是想為自己從事了一輩子的事業，再盡最後一分力。」
傑森這位演員工會的領袖，雖然巴不得這老頭早點退休，但想起他為好萊塢作的貢獻，還是表示了敬意。
莫爾登矜持地笑納了傑森的敬意，誠懇地提醒道：「傑森，不知你注意了沒有？《肖申克》的劇組去掉發·潤周，換上蘇菲·瑪索，再加上兩個孩子，幾乎就是《侏羅紀公園》的劇組。緊接著，鮑勃·岡頓、克蘭西·布朗、大衛·普羅瓦爾他們又出現在《阿甘正傳》的演員名單裡，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卡爾·莫爾登不說話了，專心喝他的咖啡。預感到手下可能失職的傑森，連忙讓人找來三部電影的協議副本，仔細地比對後，備感無奈道：「莫爾登先生，確實是這樣，但只能說明那幾個傢伙運氣好，讓china明看中了。」
大導演是有特權的，像china明這種級別的導演，別說是演員工會的工作人員，哪怕是自己親自去監督選角，還不是他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話是沒說錯，這裡也沒人會往外傳，但旁邊的弗蘭克·皮爾森搖搖頭，放下咖啡杯，反駁道：「no，只能說明你們工會瀆職，正在違反公平競爭原則。我們都是電影人，誰的演技好一眼就知道，難道相同的片酬，找不到比他們更合適的演員？恐怕不是吧，只要是china明的電影，大把演技比他們好的演員，會選擇最低片酬加盟。傑森，這些人已經連續三次，出現在china明的影片裡了。這明顯是光影公司在排斥其他演員，而你們工會則完全失職，根本沒有起到監督的作用！」
話是這麼說，但事情不能這麼辦，傑森還是苦笑著拒絕，「弗蘭克先生，那又怎麼樣呢？誰沒點私情，上帝還讓我們要善待朋友呢。」
「no，你只看到眼前，想過將來沒有？如果大家發現了這事，會怎麼樣？傑森，china明的電影意味著小金人，意味著高票房、高獎金，如果大家發現有些人可以憑關係，而不是實力，那會發生什麼事？」
發現？發生？
傑森悚然一驚，後背都冒出了冷汗。這倆老傢伙能當著自己的面，說破好萊塢裡的潛規則，也就會當著記者的面說破，反正他們準備退休了！
如果大家發現工會沒有起到監督作用，會不再信任自己和自己領導的工會！如果是其他導演的電影，大家還只是心裡不滿，但china明的不行，大家肯定會鬧事的，因為那意味著名聲和片酬以外豐厚的獎金！
如果憑關係拿角色、拿工作機會，從台下放到桌面上來，公平原則將不復存在。自己和所有的工會領袖，都會成為好萊塢的罪人，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可是，真要讓演員工會與china明為這點事鬧僵，傑森又頭皮發麻，那可是世界級大導演！他說哪個演員合適哪個角色，除了斯皮爾伯格、盧卡斯那樣級別的，誰能與他理論，自己這水平又算哪根蔥啊？
何況，動了他一個，勢必就要牽扯到其餘的大導演。惹到了那些大導演，換屆的時候，只要他們運用他們的影響力幫著別人拉拉票，競爭對手們就會如虎添翼，搞不好自己就得收拾東西，回去與別人搶角色了。
傑森越想越可怕，額頭上冷汗涔涔，覺得選那邊，自己都難逃此劫。
見火候差不多了，弗蘭克·皮爾森才低聲道：「森傑，你想多了。只要工會通過，禁止演員加入電影公司所屬的經
經紀公司的條例，你就什麼都不用擔心。哪個演員、導演、編劇沒有經紀公司？光影公司旗下才幾個人？」
是啊，傑森彷彿抓到了根救命稻草，順著弗蘭克的話去想：經紀公司是最反感光影公司的，因為他們動了本該是經紀公司的奶酪。只要自己通過條例，經紀公司就會站到自己這一邊，有了他們的支持，絕大部分演員不還是要投自己的票？
對啊，自己怎麼這麼笨呢？傑森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平靜了一陣心緒，這才換上笑臉道：「莫爾登先生，我也想為學院的發展盡一份力，您應該會給我這個機會吧？」
一直在品咖啡的卡爾·莫爾登，放下咖啡杯，大笑道：「當然，我一直認為電影的推廣，必須要工會管理人員的加入。畢竟你們在演員中，有著巨大的影響力，可以讓更多的有志青年，投身於電影事業。」
傑森主動起身與卡爾·莫爾登握手，笑道：「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演員工會會盡快出台這個條例，但我需要時間，去說服其他工會管理委員會的成員。」
卡爾·莫爾登握著傑森的手搖了兩下，也笑容滿面道：「這是肯定的，我們學院的改革，也不可能個把月時間就能完成。」
那就好，三人達成口頭協議，沃爾特也帶著副手弗蘭克?皮爾森告辭。
兩人出了演員工會的辦公樓，外面已經是月光如水，弗蘭克幫沃爾特拉開車門，護著他的頭讓他上車，然後自己才從另一邊上車。
「弗蘭克，我們聊聊。」
「yes，sir」
卡爾·莫爾登很滿意副手對自己的尊敬，這個圈子也講究傳承，弗蘭克不愧是自己選中的接班人。
按下擋音板的按鈕，銀色的凱迪拉克優地行駛在銀色的月光裡，卡爾·莫爾登像是考試一樣，沉聲問道：「弗蘭克，你覺得我卑鄙嗎？」
已經從著名導演變成了政客的弗蘭克搖了搖頭，恭敬道：「不，您是真正偉大的人！」
「為什麼？」
很簡單，光影公司的迅速發展，依賴的是china明天才的導演才華和敏銳的市場判斷力。如果光影只是一個製片公司，無非是好萊塢增加一個巨頭，對大家的利益都沒有損害。
但是，光影公司不是，它用演員經紀部控制演員、用個人電影工作室控制導演，再用敏銳的市場判斷力，將所有的人捆在一起利益共享，正在複製當初米高梅的模式。更可怕的是，china明還實質性地控制了另一個巨頭——環球。
去年北美票房前十名，有三部是光影公司的，而且全部排名前五！
按照這樣的速度，或許不要幾年，賺錢的電影大部分是光影公司出品，而那些不賺錢的電影幾乎是別家公司的。這會出現什麼？
光影一支獨大，電影產量急劇下降。好萊塢需要高票房電影賺錢，也需要低票房甚至是虧本的電影，這才能讓大家找到飯碗。
沒有大量的爛片，演員如何磨礪演技、幕後如何磨礪技術？
如果好萊塢只出產優秀電影，不再生產爛片，那就意味著好萊塢將全面走向敗落，因為它成長的根基已經被掏空了！
卡爾·莫爾登點了點頭，自己除了想反擊那個華裔小子外，這些長遠利益也是自己考慮的問題。
「弗蘭克，那我們還需要找其他的工會嗎？」
「不需要」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