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4章 發霉的孫子明 文 / 機房裡的豬

    又是三個月過去了，今天都大年初十了。李嘉明的父親終於沒能熬到第二年的春天，上個月在醫院溘然辭世。孫子明請了一天假，參加完葬禮後，又回到了監獄的高牆獄內繼續發呆。

    天空依然如水洗過的那麼藍，偶爾還能聽到遠處的爆竹聲，孫子明仰望著天空卻想發瘋。剛進來時，他還有點新鮮感，每天拿煙去跟犯人聊天，聽點江湖傳說。時間一長，等聽來事變成了身邊的事，他這才知道肖申克為什麼能花幾十年時間，用把鶴嘴鋤挖出一條地道來越獄。

    這個地方，只要腦子清醒的正常人都想逃離！

    監獄的高牆、鐵絲網限制的不僅是人身自由，而且極大的催殘了人性。以前孫子明看《監獄風雲》、《肖申克的救贖》及後來的《越獄》，以為自己對監獄裡的黑暗有所瞭解，但真的有了肉身經歷、旁觀，才發現自己錯了。

    監獄裡的事，遠不是電影裡演的那樣，那些不過是藝術加工、提煉後的，遠遠不如自己親眼看到的、親耳聽到的，來得震撼人心。

    比如站在自己不遠處的阿虎。

    一天早上，一個叫黃大頭的犯人，急急忙忙跑過來叫正在刷牙的孫子明告訴他，阿虎正在浴室搞一個叫阿燦的犯人。孫子明扔下口杯、牙刷，連忙跑到浴室裡去想阻止阿虎作孽，旁邊犯盜竊罪的阿龍急忙抱住他，低聲勸他說，「明哥，這事你別管，肯定是阿燦想讓虎哥替他報仇，這裡就是這規矩！」

    孫子明一腳踹開那混賬東西，跑到浴室裡叫正在興頭上的阿虎住手，那個阿燦繼續撅起白花花、鮮血直流的屁股迎合阿虎，反而笑著對他說，「明哥，我自願的。」

    阿虎那倆手下不敢對孫子明動粗，但也攔住他，「明哥，監獄裡就是這樣的。虎哥搞了他，這小子以後就歸我們罩著，在這就是平安到出獄。」

    孫子明又踹開這兩王八蛋，阿虎正好一瀉如注，趴在阿燦背上喘粗氣，一反平日的恭敬，瞪著他道：「明哥，在哪都有哪的規矩，哪怕是我老大來了，也會守著這的規矩。這小子想從我這得到什麼，他就得給我點什麼，他也就這張臉長得好一點。」

    阿虎從阿燦的背上起來，挺著那砣還帶著紅黃白穢物的醜陋東西，湊到剛受自己蹂躪的人面前。讓孫子明更沒想到的一幕發生了，一屁股鮮血的阿燦又像條狗樣，跪在阿虎面前幫他舔乾淨，看得孫子明當場連膽汁都嘔了出來。

    確實是那個阿燦的『運氣』，第二天，阿虎帶著兩個手下在公共浴室裡，打翻另外一個牢房的牢霸。那個阿燦就在浴室裡，把那牢霸按在地上，當著大家的面重複著以前他受過的屈辱。

    沒一天工夫，那個阿燦就取代了那個牢霸的位置，成為了另一個牢房牢霸，反過來天天搞那前牢霸。前幾天，那個阿燦，看中了一個剛入獄的年輕人，把阿虎和前牢霸在他身上做的事，在那年輕人身上再重複。

    在這裡，誰的拳頭大、誰夠狠，誰就是老大。誰是老大，誰就能騎在其他人的頭上作威作福，而其他人又拚命取悅老大，以換取自身的平安和那一點點欺負他人的權利。

    孫子明每天就是看著天空發呆，入了夜就瘋狂地做指上壓、仰臥起坐，把那點過盛的精力發洩一空，然後蒙頭大睡。

    ……

    牢裡的日子難熬，可外面的光影公司卻是威風八面。《小鬼當家3》、《賭神2》、《最佳損友》、《逃學威龍2》輪番發威，前兩部過五千萬，後兩部過四千萬，攪得香港電影圈裡哀鴻遍野。近半年來，也就《古墓麗影2》憑著在吳哥窟取景，洪勁保跟黃燕秋博命，跟《逃學威龍2》打了個平手，又拿到了4578萬的票房，其餘影片的投資商幾乎都是欲哭無淚。

    可是，外面越熱鬧，孫子明就覺得越難受，心裡像長了黴菌樣，覺得自己都在慢慢地腐爛變質。

    現在如果時光能倒流，他一定會在法庭上道歉，爭取陪審團只判自己三個月，而不是現在的18個月！臉面相對自由來說，那就是個屁，不，屁都算不上！

    ……

    孫子明的不遠處，阿虎和兩個手下站在那生人勿近，再遠的地方是一群犯人在打球，球場邊幾個犯人還在低聲議論。

    「龍哥，那個大導演每天就是躺在那看天，怎麼不說話了啊？像以前，聽我們說道上的事，然後給我們發煙多好。我聽輝仔說，現在他放完風回到牢房後，要不坐在那發呆，要不就是拚命做指上壓，累了就蒙頭大睡。」

    龍哥自己抽煙，也不給手下發一支，教育道：「人家是大富豪，平時過慣了好日子，住最好的房子、開最好的車子、喝最好的酒、睡最漂亮的妞。現在新鮮勁一過，就開始想外面的花花世界了。你以為像我們樣，就是個矮羅子？你沒看到電視上，他馬子的老豆過世時的畫面，他馬子那個靚啊！」

    「對對對，還有他那小姨子也真他媽的靚。電視上，那靚女抱著他哭著那個傷心啊。龍哥，你說他是不是姐姐妹妹一起搞啊？那可是絕色姐妹花！」

    龍哥一腳踹翻那個口無遮攔的犯人，低聲罵道：「別亂放屁！當心那三條瘋狗咬人！」

    一幫犯人噤若寒蟬，沒幾分鐘又都羨慕地看著遠處的孫子明，那大導演的馬子太漂亮了。這兩天電視裡，開始播放《倩女幽魂》的宣傳片了。電影裡的李嘉明漂亮得簡直不食人間煙火，轉眼間又能風騷入骨，比在葬禮上的楚楚可憐還勾人。那樣的靚妹，要是能睡上一夜，少活十年都干啊！

    ……

    孫子明一直躺在那看天，直到警察吹響放風結束的哨子，這才從長椅上坐起來，看著一幫犯人不捨地離開球場，憋悶的心裡不禁有些觸動……孫子明正想回牢房，突然一年輕的督察小跑過來，「39758，典獄長找你。」

    「yessir，thinkyousir」孫子明懶洋洋地從長凳上站起來，跟著這位警官去見典獄長。

    在這個監獄裡，孫子明剛開始還像其他犯人樣，對警察畢恭畢敬。後來時間一長，孫子明看到絕大部分警察私下裡對自己恭敬有加，他反而不把警察當回事了，這可能也是這監獄改造他的成果之一。

    倆人離開了操場，這年輕的督察小聲提醒道：「孫導演，今天我們一哥在電話裡跟上面吵了一架。等下到了辦公室，你自己小心點。」

    「謝了，兄弟。以後這混得不如意，出去跟我混。」

    這臉上還有青春痘的督察搖了搖頭，低聲道：「孫導演，你不應該這麼消沉，你是做大事的，應該振作精神。你原來在我們學校演講，不是說正確的是鍛煉，錯誤的當成磨煉嗎？」

    嗯？孫子明疑惑地看著這督察，年輕警官解釋道：「我在中大學念的是法學，算是你的學長。你還想問我，為什麼有大學學歷，還窩在這當獄警是吧？」

    「嗯」

    年輕的警官嘿嘿了兩聲，低聲道：「我考上警察後，上司把我分到這，剛開始我也想不通。後來我們典獄長罵我說，『你個衰仔，我們這輕閒多好，正好拿著薪水再讀個碩士。等你拿到碩士學位，他們就得主動把你調走，還得給你加一顆花』。去年，我考到了香港大學的法學碩士，總部就想調我走，結果讓我拒絕了。我在這熬了三年，總得給自己這三年做個總結吧？」

    孫子明有點明白過來了，這位學長在勸自己，與其虛度年華，還不如找點事幹。自己還得在這最少熬5個月，總不能白熬吧？

    「謝謝學長指點」孫子明收起懶洋洋，低聲道了聲謝。

    這位學長噓了一聲，小聲道：「你是個聰明人，只不過是一時鑽了牛角尖。等下跟典獄長說話，姿態放低點，別跟平時樣不把警察當回事。到了這裡，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趴著，好漢還不吃眼前虧呢。」

    得到了學長的提醒，孫子明進了典獄長辦公室，站得筆挺張嘴就是『goodmorning，sir』

    典獄長五十來歲，頭髮花白、精神矍鑠、身材魁梧，見孫子明一改平時的懶洋洋，用手指頭點了點旁邊的年輕警官，「開導完你學弟了？」

    「yessir」

    典獄長示意孫子明坐下，扔了支『萬寶路』給這個犯人，笑罵道：「多大點事，還本港最大牌的年青才俊，百年一遇的天才？我呸，就你這樣，現在摔個跟頭是好事，省得將來摔一跤就一撅不振了。」

    讓這老頭罵了兩句，孫子明心裡豁然開朗了。可不是？不就九個月嘛，當進來休個假就是了，那些髒事當作沒看到，該吃吃該睡睡。

    這個世界，誰也不是救世主，阿虎、阿燦他們幹的事是齷齪了點，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只不過自己搞的是女人而已。自己搞關芝琳那香港第一美女時，可比他們好不到哪去！

    典獄長見孫子明臉上輕鬆了，把桌上的件夾扔了過來，「看一看，有什麼想法沒？」

    孫子明翻開一看，是懲教署預備在懲教所開辦學習班，培訓即將刑滿釋放人員一些簡單謀生技能，以讓他們出獄後更容易融入社會。

    「您是想讓我來幫監獄培訓？可我除了拍電影、寫曲子，什麼也不會啊？」孫子明有點失望地合上件夾，如果能找點事做當然好，可是這上面的會計、廚師之類的，他哪會啊？

    典獄長抽了口煙罵了句，「最後，看都沒看完，著什麼急？」

    孫子明連忙翻到最後一頁，哦，這是懲教所要建個圖書館。孫子明心裡開始激動，眼中浮起希冀，小心翼翼地問：「您是想讓我來當管理員？」

    「聰明，我在犯人和警察裡找來找去，只有兩個念過大學的。林警官要專門念他的碩士學位，我不能影響他的學習，剩下的就是你，有興趣來干沒？別的待遇沒有，只能給你提供一張書桌，還有就是登記用的紙和筆。」

    孫子明激動地從椅子上蹦了起來，連聲感謝道：「thinkyousir!」

    典獄長壓了壓手，「別急，我幫你一個忙，你也得幫我一個忙。」

    「您儘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