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7章 自作自受（上） 文 / 機房裡的豬
等劇組拍完今天的戲份，收工回到賓館時，已經是深夜十點多了。這樣高強度的拍攝，連一向精力過人的程龍都有點吃不太消，吃了點宵夜就準備回房間睡覺。
陳自強跟著程龍到了客房，把門給鎖上後，低聲道：「阿龍，我跟你說點事。」
程龍打著哈欠，有點不耐煩道：「強哥，有事明天再說吧，我都困死了！」
「不行，這事太重要了，我們今天必須要商量出個辦法來。再這麼下去，我們的風險太大了！」
程龍是陳自強一手捧紅的，當初就是他把程龍推薦給羅維，這才有了後來的功夫巨星程龍。程龍平時無論大小事也是由他一手打理，連程龍玩小明星惹出麻煩事來，都是他去擺平記者、或是擺平小明星，兩人可謂是情同手足，互為最信任的人。現在聽陳自強這麼說，程龍睡意一下就沒了，坐回沙發上等自己這位老大哥說，什麼事這麼重要。
陳自強見程龍上心了，這才低聲道：「你讓阿光去跟孫子明，這事既然說出去了，那就把阿光給他算了。但是以後，不能再讓我們的人，和孫子明來往太親密了。阿龍，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啊？程龍讓陳自強說糊塗了，要不是兩人的利益是捆在一起的，又是他把自己一手捧紅的，程龍保不齊會認為陳自強在害自己。
「強哥，子明以後會成為世界級大導演，難道我們大家關係搞好點，這還錯了嗎？」
陳自強恨鐵不成鋼道：「你糊塗啊！他是會成為大導演，而且已經是導演了。可是他除了是導演，更是電影公司的老闆！我們的人是香港最好的武師，連三毛手下的人都不如我們，萬一孫子明想挖人，我們有什麼能力不讓他挖啊？」
程龍悚然一驚，嚇出了一身冷汗。在這個圈子裡混出頭的，沒幾個是好人，要真是好人也出不了頭。孫子明看著是光鮮，對人都仁厚，對朋友更是沒得說。那是因為他拉攏了向鏵強，髒活都讓向鏵強他們幹掉了，自己反而落下個好名聲。別的不說，他有老婆卻把李嘉明擺在明處當女朋友，來了美國後又撬向鏵強的牆角，明知自己兄弟追利芷，卻又把利芷給睡了。
程自強見程龍想明白，低聲道：「這事你別出面，我來辦。你還要靠他打開美國市場，得跟他搞好關係，有什麼事別放臉上，明白嗎？」
「明白，謝謝你啊，強哥。」
陳自強趁著大家還沒睡，到各個房間轉了轉，跟大家聊了聊天。從第二天開始，除了楊國斌和盧惠光外，程家班的人開始疏遠孫子明。孫子明也沒怎麼在意，每天忙得要死，休息時沒人纏著講笑話，正好自己多琢磨下。
……
今天拍的是危險性極高的動作戲，孫子明是如履薄冰，再三交待他們要仔細，「檢查完了沒？一定要仔細，千萬不能出錯！」
林國斌他們覺得孫子明有點小題大作，這種程度的場面，對於香港電影來說，早就是小兒科了，就連他新收的小弟盧惠光都這麼想，「放心吧，明哥。我們都檢查三遍了，這樣的場面，我們經常拍，不會有問題的。」
孫了明又看看程龍，見他點了頭，這才示意場記開始。
「《尖峰》第二十八場景第三條，action」
老杜這次可在巴士上擺了七台攝像機，從各個角度去捕捉最精彩的畫面，孫子明也緊張地蹲在監視器後面。
場記板一打下，程龍他們開始打鬥，孫子明呆在雙層大巴的下層，攢著拳頭緊張地盯著七個監視器。很好，程龍的動作非常流暢、詼諧，武師們的表演也很到位。現在只要程龍跳起來，抓住路燈下的廣告牌，等車子跑過去就ok了。
程龍剛打倒一個匪徒，從下面又衝上來幾個，七八個人不懷好意地獰笑。前面的廣告牌將近，程龍踩著座椅奮力向上一跳，正好抓住腦袋上閃過的廣告牌。完了，完了，孫子明盯著那搖搖晃晃的廣告牌，禱求它千萬別掉下來。如果時間能倒回十分鐘，孫子明恨不得，把那余偉根抓過來狠揍一頓。
脆弱的廣告牌，最終還是沒能支撐住程龍，『砰』的一聲，程龍可能是察覺到了危險，鬆開廣告牌自己跳下來，掉在地上又幾個側翻躲開了廣告牌，『砰』的一聲又撞在護欄上。『光』的一聲，廣告牌正好砸在他掉下來的位置，一大塊鋼板在地上彈了幾下，這才掉在離程龍一兩米的地方。
站在監視器後的孫子明腦袋一下就懵了，半晌才直衝著小黑大叫道：「停車！你他媽的停車！」
『吱』的一聲，正在聚精會神開車的小黑，一看觀後鏡心道壞了，猛踩剎車。孫子明還沒等車子停下，就往車下跳，摔了一跤爬起來又跑，車上的人也紛紛跟著往車下跳。
操！順風順水近半個多月，終於出事了！
程龍滿頭大汗地躺在護欄邊的地上一動不動，孫子明也滿頭大汗地蹲在那，不敢去動他。後面衝過來的盧惠光和楊國斌，一人從脖子開始，一人從腳開始摸骨頭、關節，「這疼嗎？這呢，這呢。」
分把鍾後，楊國斌和盧惠光鬆了口氣，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叫後面的車開過來。
「明哥，沒事，可能是小腳骨裂。休息個把兩個月，就沒事了。」
操，這還沒事？還好，只是小腿骨裂，不是骨折，孫子明也鬆了口氣。
「讓開！」
孫子明又讓後面的人給扒拉開了，李瑞他們幾個端著相機一通連拍。氣得孫子明想揍人，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炒作！
「明哥，你也別生氣，龍哥這一受傷
，票房起碼多200萬！」
程龍一聽這話，居然還伸出手來作v的手勢，還真是不怕死的貨！盧惠光和楊國斌將程龍抱上車，剛把他平放在車上，程龍把孫子明叫了過去。
「阿明，看在哥哥受傷的份上，答應我件事。」
孫子明看在今天他受傷的份上，痛快道：「說吧，只要我能做得到的。」
「過來，我就跟你一個人說！」
盧惠光他們退後幾步，孫子明疑惑地湊了過去，這傢伙真有事？
「我要當第一個國際巨星，別讓阿傑搶在我前面，行嗎？」
孫子明聽到這話哭笑不得，這大佬對自己也太有信心了，打趣道：「就為這事？你以為我是神啊？想讓哪個紅就哪個紅！趕緊去醫院！」
程龍可不管孫子明是不是神，如果能拍出票房2億的導演，都不能把自己捧成國際巨星，那香港那幫導演就更別想了，「你就說答不答應吧？」
「他還早著呢，你的都沒拍完，後面還有發哥呢！」
啊？程龍捂上臉，讓人趕緊開車，今天自己算是糗到家了！孫子明回到車上，柯受良拉著他低聲道：「明哥，你不覺得這事有點不對？」
孫子明本來沒多想，經過小黑這麼一提醒，才想到程家班的人有點陽奉陰違，今天連這麼大的蔞子都捅出來了。操，一定是程龍開始耍花招了！
小黑見孫子明臉上比他還黑了，閉上嘴開他的車。要不是怕以後還出現這樣的事，他也不會多這嘴，畢竟是程龍把自己推薦到光影公司的。
……
程龍送到醫院一檢查，果然是小腿骨裂。打上石膏後的程龍沒事人樣的，連住院觀察都不願意，讓楊國斌推著上車回賓館，還有心情說笑，「子明，明天晚上的首映式，我可得參加啊！也沾沾你的喜氣，報紙上都說會過2億，你小子發了財，記得送我輛法拉利！」
孫子明見這傢伙沒事了，示意小黑開車，笑罵道：「老子送你一根毛要不要？趕緊躺下，我們商量下拍攝計劃調整。」
男主角受了傷，就只能先把別人的戲給拍掉，否則這百來號人呆在這，一天光食宿用度、人工薪水就幾萬美元。這是正事，程龍也不糾纏法拉利了，大家一起把沒他的戲挑出來，重新安排拍攝計劃。
商量完拍攝計劃調整，孫子明自己點了一支煙，絲毫不像平時，完全沒有發給其他人的意思，臉上浮起一層黑雲，「你們說一說，廣告牌是哪個去檢查的？從一開始，我就給你們一人指定了一個檢查項目，還讓你們檢查三遍！」
程龍剛想插話，孫子明眼神突然變得刀子樣凌厲，沉聲道：「阿龍，我是導演我最大！」
車廂裡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大巴士發動機的響聲。沉默了一會，身材魁梧的段偉倫硬著頭皮道：「導演，是我檢查的，我向您道歉。」
孫子明板著臉道：「廣告牌是重點，你是武師裡體重最重的，所以我才安排你。我事先就交待過，一定要仔細檢查、重新加固。今天也就是阿龍自己機警。如果廣告牌砸到他身上，他現在應該在殯儀館了。」
段偉倫確實沒仔細檢查，只是自己吊了吊，覺得沒事就沒加固，沒想到一時馬虎出了大事。這位孫導演的認真，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他這麼一說，段偉倫立刻覺得大事不好，連忙用眼神向程龍求救。
程龍想求情，孫子明又把他的話堵在喉嚨裡，「阿偉，人都會犯錯，錯了就要認，就要受罰！你可以自己回香港了，以後我和阿龍合作的片子，不會再用你了！」
程龍臉一下就垮了，死盯著孫子明，眼睛裡透出怒火。孫子明也對視著他，沉聲道：「是不是覺得我繞開你，覺得很不爽是吧？有本事你自己來拍啊？演員管好自己演戲就行，指手劃腳是導演的活！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香港第一動作明星啊！狗屁！就你那些片子，只要老子願意，分分鐘都能拍出更好的！」
程龍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抓住輪椅的手都青筋畢露，可是孫子明說得又在理。今天如果不是自己機警放手，如果和廣告牌一起掉下來，可能真的要去殯儀館了。
程龍知道退讓了，自己這幫兄弟就會不服，但不讓呢?孫子明那臭脾氣，他會終止合作，大家會一拍兩散!人家無所謂，一部《alonehome》就夠他吃得了，自己可把近一半積蓄都砸這片子上了，自己虧不起啊！
程龍沉默了一陣，還是妥協了，「阿根，你先回香港吧，《警察故事續集》的時候再回來。」
車廂裡的武師都面帶怒色，瞪著孫子明，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孫子明的一干手下也不示弱，也瞪著這幫武師，只有克裡斯這美國人在旁邊看熱鬧。
……
回到賓館，孫子明施施然的帶著一幫手下，去餐廳吃飯。程家班的窩著火呆在客房裡，都盯著程龍。他是老大，這次雖然是段偉倫犯了錯，可繞過大哥開除人，這是不給他面子，也是不給程家班面子。
程龍沒這幫人看中面子，在這個圈子裡能出頭的，有幾個把面子看得比鈔票大？如果今天孫子明是公司自己的導演，他肯定會逼著公司換導演，可孫子明不是！
長歎一聲，程龍道：「大家以後小心點，別招惹他。他就是個戲瘋子，進了片場就六親不認的。上次他們公司週年慶典時，你們都看了那個短片，發仔和向鏵強怎麼樣？還不照樣讓他罵得狗血淋頭？好了，大家吃飯去。阿光，推我去吃飯。」
「哎」
盧
盧惠光把程龍推出房間，程龍扳住門框，轉過頭來道：「別覺得沒面子，我是你們大哥，可子明也是我兄弟！我們以前能讓導演聽我們，是因為導演離不開我們。現在，是我們離不開人家！」
大家下到餐廳時，孫子明正和老杜在說什麼，逗得那鬼佬笑得合不攏嘴。見程龍過來了，孫子明把自己的餐具往裡挪了挪，給他挪出個靠過道的位子，笑道：「處理好內部矛盾了？」
程龍心裡有點不爽，臉上依然帶著笑，玩笑道：「子明，我們是合作關係，不是上下級。」
大衛不同意程龍的說法，嫻熟地用餐刀幫他切開牛排，勸誡道：「龍，你錯了。你看我用刀叉比用筷子靈活得多，可我到了香港後，我主動用筷子吃中餐，所以我很容易融進了你們的社會。你們華人有句話叫『入鄉隨俗』，這是美國，片場裡導演是最大的。你要在這裡取得成功，你必須適應美國的規則，否則你將拍出第二部《殺手壕》或是《炮彈飛車》！」
孫子明扭頭一看，見程家班的人臉上很精彩，再回過頭來跟程龍笑道：「你拍的那部《龍兄虎弟》，如果不是你在曾志韋面前指手劃腳，那部片子的質量還可以提高。比如你最後那一跳，我專門問過他，他說是你堅持要從幾個角度去拍，你那不是瞎鬧嗎？」
程龍心裡更不爽了，就是最後那驚天一跳，把他跳成了亞洲的國際明星，讓他的影片打入了日本市場，贏得了大量的影迷。孫子明鄙夷道：「本來是個很好的故事，最後讓你那一跳，讓觀眾知道這僅僅是部電影，一瞬間沒了代入感。要換成我，應該這樣拍。」
孫子明在餐桌上比劃，遠距離使用航拍，遠遠地給長鏡頭，最後給近距離特寫就行了。程龍聽得愕然，難道這傢伙不知道航空拍攝要多少錢嗎？
老杜和孫子明聽程龍這麼說，倆人像看怪物樣地看著他，更讓他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