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8章 縱論表演（上） 文 / 機房裡的豬
劉德鏵演了一輩子戲，就算他的巔峰之作《無間道》和《桃姐》，都總是讓人一眼就知道那是劉德鏵，可見他在演技方面其實沒什麼悟性和天賦。不過此人勤奮，所以有′勞模′美名，幾十年磨礪下來，總算是成了個二流的演員，頂級的明星。
「導演，我怎麼就找不到發哥說的那種感覺呢？」
孫子明不好說人天賦不好，只能找個他社會閱歷不夠的理由。
「導演，不對啊。發哥演小馬哥的時候，把他打架的情緒帶進去，所以演出了殺氣。我也帶進去，可就是找不到感覺「。
孫子明無奈地看眼三哥，三哥無所謂。上了幾回戰場，見慣了屍山血海，對這些大明星早就不感冒了，就連《英雄本色》這樣的經典，他都認為是瞎胡鬧！
「發哥那種叫眼神凌厲，還談不上殺氣。殺氣是從骨子裡冒出來的，只看他的眼睛不用看表情，就能讓你不寒而慄！」
見孫子明開始講戲，梅姐她們麻將都不打了，全部圍了過來。《阿郎的故事》他們可都聽說了，在小範圍試映時，把方姨都感動地哭了個稀里嘩啦。幾大院線的老闆，當場就決定全部影院上映，票房分成還是五五開，可見孫子明導演功力有多高。
「我不行，我又不是演員。我只能講，不能演的，如果我自己能演，找發哥做什麼？還不如自己演，還省了片酬！」
提起殺氣這東西，發哥也很感興趣。現在香港拍得最多的就是英雄片、警匪片，孫子明既然說他那種不是殺氣，那他就肯定見過真正的殺氣，這可是個提高演技的好機會。他為了練出那眼神，可是觀察了好多社團大佬的眼神，甚至還去監獄裡觀摩那些牢霸。
「子明，別藏著了，讓我見識下殺氣。按你這說法，那些社團大佬的都是些霸氣，根本就不是殺氣「。
孫子明再次雙手一攤，自己只是個導演，能說不會演。
其實殺氣，他還真看過，當初送三哥去沈城，七八個小混混想搶他的行李。三哥身上突然爆發出來的氣勢，當場就嚇得混混們落荒而逃，現在想起來，孫子明都覺得不寒而慄。
當時回學校的路上，賀強國就信誓旦旦地說，三哥肯定在越南殺了不少人，那氣勢和眼神比他小舅都可怕！他小舅是誰，聽說是北平軍區的一個團長，早年經常槍斃犯人的主。
聽孫子明這麼解釋，大家只好遺憾了，但人家′劉勞模′不甘心，也正是這種不甘心，讓天資平庸的他最終站在藝人的最高台階上。
客廳裡的突然安靜，廚房裡三個忙碌的女孩也出來了，胡娟看一眼就進去了，她對演戲不感興趣，覺得太假。李嘉馨聽了幾句，也進去了。少女的矜持，讓她不敢讓這幫人精看出自己的心思。
李嘉明不同，她的理想就是成為張愛嘉那樣的演員，最起碼也得像劉佳玲那樣。孫子明的戲導得那麼好，現在又在談表演，她如何不聽得心旌神搖。
「氣勢很重要，也就是每個好演員都有自己的獨特氣場。一個好的演員能用自己的氣場，帶動夥伴快速入戲。當然，在觀眾眼裡，他的夥伴如果氣場稍差，就會被完全壓制掉，讓觀眾忽略掉「。
「你是說搶戲？」
孫子明撓了撓頭皮，這事屬於可意會不可言傳，要說搶戲莫過於台灣那個專演辮子戲的′怒吼專業戶′。一個三流的演員，就靠著歇斯底里的吼叫，把戲都搶了精光。
「這樣吧，發哥你過來跟華仔配戲，就演你們賭場的那場「。
「行「。
兩人醞釀了情緒，發哥臉上露出孩童般的委屈，把個失憶的人演得淋漓盡致。旁邊的劉德鏵指著發哥的腦袋，情緒激動大噴口水，恨不得將發哥一口吃了。
「停！」
兩人停下表演，孫子明問大家覺得怎麼樣？劉德鏵也希冀地看著大家，一個默不作聲、一個大嚷大叫，如果這樣都搶不到戲，自己的表演真的有問題了。
眾人齊齊搖頭，剛才的表演裡，不能說華仔演得差，可發哥光憑委屈、無辜的眼神，就把劉德鏵壓得死死的，把他襯托得像個小丑。
孫子明很喜歡劉德鏵這種精神，天賦差點不要緊，關鍵是要努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孫子明安慰他道：「別氣餒了，像發哥這種級數的演員，整個華人演藝圈裡，最多只有兩三人。台、港男演員裡，他就是神！」
發哥是演技之神不假，可他更是個大小孩，得到孫子明的認可就洋洋得意起來。
′記憶′裡這位演技之神在華語電影裡成了神後，覺得沒意思了。這傢伙屁股一拍，一溜煙跑去了好萊塢，演了一堆爛片，最後才靠著《臥虎藏龍》重振聲威。孫子明可不想這位難得的神再走老路，人一輩子能有幾個十年？
「發哥的演技是不錯，但大陸最少有一個人跟他不相上下！」
「誰？」
「姜聞「。
大家沒什麼異意，連發哥也承認那傢伙跟自己不相上下，只是人家因為體制問題，沒辦法像自己一樣大紅大紫。
《芙蓉鎮》裡的秦書田，普通觀眾可能不會過於注意，但他們這樣的專業人士，對那兩位主演的表演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那是位真正百年難遇的天才，編、導、演集於一身。當年在′記憶裡，′一部《陽光燦爛的日子》，讓孫子明翻來覆去看了不下十遍。
發哥不在意孫子明打擊他，這位大佬的神經太堅韌了，就是一個標準的大孩子。愛玩愛鬧就是他的天性
，可能也正是這種天性，才讓他登上了演技的頂峰，讓後來的梁朝韋都無法成為′演技之神′。
「其實真正的氣勢是演不出來的，那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因為長期的身居高位，或是長期處於危險的環境，長期浸染出來的「。
別人聽不太懂，發哥連連點頭，昨天孫子明把他叫過去試鏡。不管自己如何表演，人家向鏵強往他身邊一站，氣勢就讓他有點壓不住，後來還是孫子明一陣怒罵，人家才知道收斂。
孫子亮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這可比看猴戲有意思多了，難怪自己那個沒過門的小媳婦，最喜歡去看話劇。不行，回去後自己也得多去看看話劇，確實比那些狗屁電影強多了。槍林彈雨裡打不死人？也只有那幫狗屁不懂的導演才想得出來！
「是真的，強哥往我旁邊一站，我就壓不住他。後來還是子明火了，拿口水給他洗了個臉，強哥才知道怎麼收斂，否則真的壓不住！」
用口水洗臉？大家真不敢想像向鏵強那樣的人，能讓人用口水給他洗臉，想到這樣的場景，大家就對孫子明接下來的電影充滿了期待。
看到大家充滿期待的目光，孫子明突然有了個主意。自己三哥突然爆發出來的氣勢，自己是見識過的。如果能讓他在香港出名，將來對他在內地的發展，是有莫大好處的。
「大家不敢想像吧？想不想看看發哥讓人嚇傻的糗樣？」
「發哥，怕什麼，來一個！」
眾人起哄了，還以為孫子明能讓發哥嚇傻。孫子明把三哥往前面一推，三哥才回過神來，自己哪會這個啊，連連搖手拒絕。
「三哥，這個簡單，還記得在火車站嗎？那幾個小混混想搶我們，你把當時的樣子重複一遍就行了「。
「不行，不行，這裡哪有混混啊？」
三哥死活不願意，看戲容易，演戲自己哪是那塊料？剛才那發哥，如果不是樣子是成人了，單看那眼神和表情，跟胡老大家的胖墩有什麼區別？
孫子明是一門心思讓三哥出下名，上次的事嚇了他一跳。如果不是自己在香港闖了點名號，估計北平那幫孫子早就拿三哥下手了，財帛動人心啊！三哥跟他戰友他爸扯不上什麼關係，都會讓人利用來謀奪家產，以後生意做大了，難免有人垂涎三尺。
有個在香港的名聲，人家就會顧忌多了，兄弟的名聲畢竟比不過自己的名聲！
湊到三哥耳邊，孫子明耳語幾句，孫子亮這才明白過來。子明的名聲再大，哪有自己有名聲好，只要自己能嚇傻發哥，自己就能出名，有了名做生意就容易多了。
「我試試，這個太難了！」
孫子亮覺得難，可難不到孫子明這個導演，示意大家別說話，連胡娟、李嘉馨也扔下鍋裡的菜跑出來看熱鬧。
「三哥，你先閉眼。發哥，你演大佬，不能出聲，可以有動作「。
最喜歡玩鬧的發哥，連忙站到孫子亮對面，開始無聲表演起來。就連剛出來看熱鬧的胡娟和李嘉馨，都佩服得五體投地。人家光用眼神和細微的動作，就讓人想起了向鏵強那樣的梟雄，不愧是孫子明剛封的′演技之神′！
孫子明挑出張電影原聲帶，片刻滿屋子都是激烈的槍炮聲，還有慘烈的嚎叫聲。過了幾分鐘，孫子明才開始緩慢地給三哥催眠，激發他心裡的暴戾。
「孫子亮，你的戰友全沒了，陣地上只剩下你一個人沒死！越南人又上來了，幹掉他們（加重語氣）！」
四周非常安靜，突然響起了耳熟的槍炮聲，孫子亮身體一陣顫抖，彷彿又看到了那一片血肉橫飛，這是多麼熟悉的場面？小光呢？狗日的跑哪去了，老子機槍沒子彈了！
「小光！」
孫子亮終於讓孫子明給誘導進了回憶，回憶起他此生最刻骨銘心的場面。
三哥眼睛突然睜開，從骨子裡滲出暴戾恣睢，眼眶裡突然血紅一片，就像一隻噬人的猛虎，把正在無聲表演的發哥給嚇傻了。旁邊的人汗毛猛地一下豎了起來，站在那動都不敢動，膽小的李嘉馨更是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