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雨夜屠夫》（下） 文 / 機房裡的豬

    「《雨夜屠夫》第四十八場第六條action」。

    場記板一打下，外面是大雨磅礡，出租車內燈光昏暗，吳毅江面露凶色，拿出根繩子從背後勒住袁小姐。袁小姐突然從醉意中驚醒，驚恐萬狀，雙手向後拚命去抓勒緊自己脖子的繩子，孫子明在攝像機後盯著，一直到拚命踢蹬的腳開始無力地垂下這才叫停。

    「袁小姐沒事吧？」

    孫子明放下攝像機，急忙去看正在喘著大氣的袁小姐，還遞了瓶水過去。

    「活著真好」。

    「是啊，活著真好，我們都要好好地活著。來，喝點水」。

    袁小姐喝了幾口水，扶著孫子明的手下了車，吳毅江也清醒了過來，趕忙過來幫忙扶著袁小姐到旁邊休息。

    「趕緊準備下一條，道具，水還夠嗎？」

    袁小姐拉了一拉孫子明的褲腿，孫子明蹲了下來，生怕她有什麼不妥。

    「導演，我沒事。我是想求您一件事」。

    「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盡力幫忙」。

    袁小姐的敬業也激起了孫子明的憐憫，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生活的權力，但只要是敬業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

    袁小姐拍了兩天戲，時而哭時而笑，演繹的全是別人的人生。剛開始還覺得好玩，但剛才真的嚇壞了她，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拍完後，孫子明第一時間衝過來問她有沒有事，連一臉凶相的吳毅江都過來扶她，讓她體味到了從未有過的尊重和關心，這是一種很舒服的感受。

    「我想跟您學演戲，您看行嗎？」

    袁小姐一臉的渴望，旁邊兩位舞女也眼巴巴地看著孫子明，她們也從剛才的一幕體味到了尊重和關心，經歷風塵的她們最渴望的就是這種真誠的尊重和關心。

    「行，只要你們吃得了苦，以後就跟著我干！」

    孫子明一咬牙答應了三位舞女的請求，也許她們沒有選擇生活的權力，但她們選擇人生的權力是應該受到尊重的。

    王京在一旁見孫子明居然答應這事，待他去看道具的時候，低聲罵道：「你他媽的瘋了！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京哥，我知道我以後要帶著她們混，還可能受到她們的牽累。京哥，人生其實就是折騰，要是不折騰了，我們也就快進棺材了」。

    王京看著孫子明的背影若有所思，旁邊的陳嘉尚冒了句出來。

    「不愧是燕大的才子，精闢！」

    「精闢個鬼！這就一瘋子，他的劇組聯繫得怎麼樣了？挑好點的，這是個瘋子，我可不想讓他追著罵」。

    「差不多了，只等著韋強回來，演員得他自己去選」。

    劇組又重新開工，拍到凌晨四點多，天快亮了這才收工，大家挑了個開始營業的茶餐廳吃早飯。王京是個商業導演，從孫子明那看到這劇本時，就意識到這類影片的商機，自己和陳嘉尚也鼓搗了個劇本，但就是找不到孫子明這種味道。

    「子明，有興趣再合作嗎？」

    「還拍這種片子啊？我是不想拍了，你還想拍？」

    眼前這位是什麼人，孫子明非常清楚。這傢伙肯定也鼓搗了個類似的本子，肯定是沒編好，所以才找上自己。

    「有好本子嗎？這片子肯定大賣，我們得趕緊拍，否則讓人家一跟風，我們以後就沒得撈（賺）了！」

    沉吟了半晌，孫子明低聲道：「我出本子，再出三分之一的投資，由你們來拍，利潤平分怎麼樣？」

    嗯，意思是劇本佔六分之一的投資，這個價碼有點高，不過人家的劇本確實編得好，再說這種片子投資不大，這個價也算是公道。

    「成交」。

    孫子明轉過頭，指了指袁小姐她們三個，笑道：「女主角盡量考慮她們」。

    「這個沒問題，我還懶得再去找這麼好的演員呢」。

    ……

    接下來就是拍些恐怖鏡頭了，按王京他們的理解，做幾個道具模型，再弄點血漿、動物內臟之類的就可以了。可孫子明不這麼認為，香港電影的跟風速度太快了，只要這部電影大賣，接下來就是十幾二十部類似題材的，而且拍攝速度、上映速度極快，直到觀眾對此類電影看得想吐了。這也就是香港電影的一大毛病，不管哪個題材，他們不把它拍濫、拍爛、拍死，那幫小電影公司是不會罷休的。

    「你有辦法？」

    「先把其他戲拍完，最後收尾的時候就我們幾個人，我讓人家想跟都沒法跟！」

    王京一直追問，孫子明就是不說，這個秘密他準備保持到電影拍完。

    其餘比如警局、記者之類的戲份很容易，憑王京的人脈，兩天就全部拍完了，只剩下最後的肢解屍體。這也是整部電影的賣點，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如果拍得真實，不但會嚇倒觀眾，也會與其它同類型的影片拉開檔次，讓人家無法短時間內跟風。

    「京哥，讓你找的人找到了嗎？」

    「沒問題，絕對信得過的朋友」。

    孫子明開著曾叔的車，到了外景地，直接將車開進了院子，這才招呼王京他們三個來幫忙。

    「這是劉韋強，我給你找的攝影師，還不錯吧」。

    孫子明放下東西，趕緊與人握手。這可是位牛人，如果可能的話真想與他合作幾次。

    「啊！」

    王京和陳嘉尚驚叫一聲，渾身發抖臉色雪白，指著黑色包裹裡的東西，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劉韋強看了一眼，也臉色刷的一下變成雪白色了。

    「假的！三個大男人，這都怕？」

    孫子明蹲下身體，打開三個長方形包裹，露出裡面三具栩栩如生的『屍體』，三人也麻起膽子上前仔細查看，這才鬆了口氣。

    「子明，你哪買來的啊？這皮膚和觸感跟真人一樣」。

    「美國，我一學長他們公司就是做這個的，這是最新產品。這是發票，一具八千美元」。

    「什麼？」

    王京大驚失色，三具就是二萬四，折成港幣就是近二十萬了！自己把所有的私房錢都投這戲裡了，還借了不少，哪有錢給這祖宗啊？我的媽呀，這哪是從農村出來的啊？我看那些敗家仔也沒他會敗，幾千塊能搞掂的事，他居然花二十萬！

    「要不要？不要，我就給我學長寄回去！」

    孫子明才不擔心王京不同意，花二十萬買幾個月的時間，這賬他能算不過來？

    「京哥，這錢值！只要有這個，人家最少半年內沒法跟風！」

    陳嘉尚和劉韋強的勸說，讓王京捏著鼻子認了，只是操心這二十萬如何去籌措。

    孫子明見王京愁眉苦臉，打趣了幾句，這才道：「好了，別愁了。這個算我下次的投資，等會韋強小心點，下部片子還可以用得著！」

    「真的？」

    「放心吧，我們下次再用時，我請我學長來修理下。他說了，這東西只要保養得好，用個五六次沒問題」。

    王京心裡舒服了，一次多花三四萬塊錢，卻能給對手設置一個巨大的障礙，這太划算了。等那幫撲街仔知道了內情，自己早不玩這個了！

    四人都是從片場裡混出來的，沒幾分鐘就一人身兼幾職，把現場全整理好了。

    「《雨夜屠夫》第四十七場第九條action」。

    孫子明操起一把菜刀，現場開始響起切割皮革劃拉聲。劉韋強將鏡頭拉近，即使是通過鏡頭看，自己都有點膽戰心驚。

    即使知道這是假的，幾人也是頭皮發麻、胃裡翻滾，強忍著進行拍攝。十幾分鐘後，終於拍完了第一個鏡頭，臉色雪白的孫子明一聽到停，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板凳上。

    「來，抽支煙，緩一緩。嘉尚，把燈全打開了，太滲人了」。

    王京從監視器後面一出來，就給孫子明發煙拿水，這活確實要膽量，這屍體模型做得也太真了！

    孫子明抽了幾口煙，又喝了點水，總算把那噁心壓了下去。

    「想好了，怎麼應付記者嗎？」

    「簡單，無可奉告！再說韋強他倆喝點酒，給他們透露點內幕，說是從內地買來的屍體。等拍完第二部的時候，我再說這是道具師做的」。

    聰明！這胖子玩這些太熟了，估計那些想跟風的都得掂量下，看他們的演員能不能受得了，還得考慮下社會道德壓力！

    「嘉尚，過來幫一下」。

    孫子明從另一個包裡掏出兩三根大腿、手臂配件，將溫熱的『血漿』注入配件，大家又重新擺放檯子上的『屍體』。

    「韋強，小心點，別穿幫了。這玩意也是幾百美刀一根！」

    「放心吧！」

    一陣牙酸的電鋸聲，鏡頭裡血肉橫飛，兩個攝像機將殘忍的畫面一一收入鏡頭。

    「cut」。

    這次好一點，畢竟沒了那些噁心的東西，只是些假血假肉而已。四人又補拍了些瓶子裡的器官，這才收拾東西，準備收工。

    「子明，喝兩杯去？」

    「我還要回家呢」。

    「回個屁！先喝酒，然後回家！」

    四人驅車來到蘭桂坊，王京帶著三人來到一個叫綺夢的酒吧，要了個小包間。

    「哎？你們先喝著，我好像看見我一個學長」。

    孫子明從桌上拎起兩瓶啤酒，朝正在吧檯上聊天的一對男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