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家事（上） 文 / 機房裡的豬

    又是兩天兩夜的火車，三兄弟終於回到了袁州。

    三兄弟一下火車，望眼欲穿的胡娟就跑了過來，冰涼的小手抓住孫子明淚眼婆娑。

    「子明哥，你怎麼回來這麼晚啊？寒假都放五天了」。

    孫子明略顯尷尬看了看旁邊的兄弟，兩人做了個鬼臉，扛起行李就走，扔下他倆不管。

    孫子明脫掉手套，輕輕擦去小臉上的淚花，把那冰涼的小手捂在自己手裡。自己真粗心大意，連雙手套都忘記給她買了。再仔細地端詳這張小臉，不用曬太陽了，小臉白淨了，標準的青春美少女，就是衣著有點土氣，估計岳父家供養兩人讀書還是很吃力。

    「傻姑娘，我們放假比你們晚兩天，還得坐兩天的火車，可不就要晚回來幾天」。

    孫子明將自己的手套給娟子戴上，有點大，又把嚴希芸她們幫自己織的圍巾給娟子圍上，還準備脫大衣時，娟子攔住了。

    「子明哥，我不冷」。

    娟子臉上全是幸福的笑容，雖然子明哥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可自己就是喜歡這樣讓他照顧，就像小時候一樣。

    「哦，瞧我這記性！我幫你買了件羽絨衣，你穿著肯定既漂亮又暖和」。

    孫子明從自己背包裡拿出件白色的羽絨衣，給娟子穿在外面。嗯，這樣漂亮多了，再幫她把頭髮從衣服裡拿出來，幫她拉上拉鏈。

    「漂亮嗎？」

    娟子高興地轉了個圈，旁邊的目光都讓這個時髦的姑娘吸引過來了。見娟子高興得像個孩子，孫子明索性再從背包裡，掏出雙小牛皮的高跟鞋幫她換上。這下，娟子徹底成了個城裡洋氣的小姑娘，好在這沒鏡子，否則她能臭美個把小時。

    「別臭美了，我們出去」。

    孫子明摟著胡娟出車站，這年頭還不時興這樣，胡娟滿臉通紅幸福地把臉都埋在他大衣裡。看到旁邊人們異樣的眼光，孫子明才反應過來，鬆開胡娟的纖腰，改成牽著她的手。

    「你的東西呢？還在學校？」

    「沒，我同學在那」。

    胡娟鬆開孫子明的大手，興奮地沖不遠處一個小姑娘招手。

    「王芬，這」。

    「子明哥，王芬是高橋鄉的，正好跟我們同路」。

    王芬長得很耐看，青春洋溢、活潑可愛，先是羨慕地看了陣娟子身上的新衣服、鞋子，然後圍著孫子明轉了兩圈。

    「娟子，你真有眼光！子明哥雖然不帥，可人家會心疼人，放在家裡也安全」。

    三兄弟忍俊不禁，這姑娘還真是人來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居然能說出這話來，還真不是一般的人。

    轉念一想，孫子明也釋然，師範、衛校那樣女孩佔絕大多數的地方，小姑娘們要是不瘋才怪呢！當年自己跟同學去見識過，那幾百雙大眼睛盯著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如果再加上幾百張小嘴衝你品頭論足，足以讓絕大多數男人落荒而逃。

    ……

    車子沒開多久，胡娟就把自己埋在孫子明懷裡睡著了，三哥也在打瞌睡，只有小七在與王芬聊得眉飛色舞。

    這小子是四兄弟裡最會哄女孩子的，前世初中畢業的他，在廣城打工時，就愣把一個漂亮女大學生哄回了家。看這樣子，估計這回是準備把這位小姑娘也哄回家。

    車子搖搖晃晃到了縣城，五人費盡氣力才擠上回家的車，三個大男人把兩小姑娘護在角落裡，給她倆撐出一點點空間。

    「真擠！我上次回來也沒這擠啊？」

    「三哥，這不錯了，還能擠上車。我讀高中時，學校補完課那幾天，那才叫真正的擠，經常把女同學擠哭！」

    車子又搖搖晃晃一個多小時才到高橋，小七擠下車，從窗戶裡把王芬半抱著讓她跳下去。

    「三哥，這姑娘估計得成我們弟妹了」。

    「不可能吧？人家可是讀書人，小七哪配得上啊？」

    三哥一愣，他還真不敢想像，小七能娶個這麼漂亮的，將來還能當上老師的姑娘。

    「子明哥，小芬有男朋友的，就是我們班上的」。

    孫子明也不解釋，心中暗笑，一個小毛孩子能搶過小七？這小子可是能把女大學生哄回家的主，要哄個涉世不深的小姑娘，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不過這樣也好，這王芬是家鄉人，大家知根知底，不會像前世那位弟妹樣，瞧不起老家的親戚。

    半個小時後，終於回到了家，大哥和胡山林三兄弟，都在鄉上等了幾個小時。大哥歡喜之中有鬱積之色，不像胡家三位那麼興高采烈。

    胡山林見胡娟有些勞累，把車上的東西重新解下來，扔給老二、老三，讓妹妹坐在車後座上，自己推著她和大家步行。孫子明笑吟吟地跟三位舅兄聊天，心中暖洋洋的。這個讓兄長們寵大的姑娘，能毫無怨言服侍病危的自己，把全部心思都放自己身上，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夜色降臨，大家才回到孫家村，吃了頓晚飯，胡娟和哥哥們拿了一堆土特產先回家。

    「娟子，給咱爹媽說句，我們晚上會去找他們商量事」。

    「哎」。

    孫家吃了頓團圓飯，應付完幾個來串門子的鄰居，關了大門。一家

    男人聚在大伯灶房裡（廚房，南方山村裡，習慣在廚房薰臘肉和烤火取暖），就連小七也有個座位。

    兩個姆姆（伯母）看到三個孩子帶回來的東西，就知道男人們要商量事。給大家沏了茶後，兩人拿了個手爐，坐在大門邊安靜地烤火。

    「小七，把錢拿出來」。

    小七站了起來，脫掉外面的大衣，從貼身的衣服裡掏出幾沓錢，又解開皮帶，又從皮帶裡掏出十幾沓錢。三哥也從身上各個地方掏出一堆錢來，就連孫子明都看呆了，他們居然還能這麼藏錢！

    「大爸（大伯）、爹，這是五萬。都是我們三兄弟在外面賺的，店裡還有三十萬多的貨」。

    大伯、二伯震驚地看著桌上一堆的『大團結』（86年最大面額是10元，稱之為『大團結』），渾身都哆嗦，伯母她們也盯著桌上的錢發愣。

    他們都沒想到，三個孩子半年居然賺了這麼多錢，三十多萬啊，這還是一個『萬元戶』都要披紅掛綠遊街誇富的年代！

    許久，清醒過來的大伯和二伯，把錢全部放到牆角的蘿筐裡，再蓋上鍋蓋、木柴，這才安了點心。

    「子明，你給我們說說，你們怎麼賺到這麼多錢？干沒干犯罪的事？」

    在親生兒子和侄子之間，兩兄弟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這個讀大學的侄子。

    孫子明從小七衣袋裡掏出他藏起來的手錶，給兩人解釋，他們是如何把粵省的石英表販賣到內地，賺取巨額差價的。

    「這不是走私嗎？」

    大哥比兩位伯父更有點見識，開口就嚇住了大家，一家人都膽戰心驚地看著孫子明。三哥也緊張地看著孫子明，這事得圓過去，否則還不嚇壞了家裡人。

    「大哥，這不是走私，我們是搞活流通。打個比方吧，你到鄉上去買包鹽，然後賣到胡家村去，一包賺兩分錢，這算犯法嗎？這表不是走私過來的，就是粵省一些廠子裡生產出來的，只不過大家不知道，我們知道了而已」。

    這話孫子明沒有完全撒謊，確實莞城那邊有廠子開始生產石英鐘表了，至於那些機芯哪來的，那就不關孫子明他們的事了。這兩個月，孫子亮就是用那些廠子裡的包裝，光明正大地在滬市、沈城開店賣，生意紅火得不得了。

    「大爸、二爸、大哥，我們在滬市、沈城開的店，都是在有關部門辦了手續的。要是我們違法犯罪，他們能讓我們在大街上開店賣？這下，你們放心了吧？」

    這下大家都鬆了口氣，都放心了，激動地時而不時看一看角落裡的籮筐。既然政府都讓賣，那就肯定不是走私、犯罪了。

    三哥見大伯和父親都放心了，給孫子明一個眼色，讓他繼續說下去。自從孫子明考上大學後，家裡除了兩位當家的，就他最有說話權了。

    孫子明又把在學校裡，三哥定下來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徵求兩位伯父和大哥的意見。

    大伯看了眼二伯，見自己二弟點了頭，這才開口道：「這事就按子明說的辦，老胡家對我們老孫家有恩，本錢也是人家給子明的生活費，生意理當分人家一份。我們家的份子，子軍和子龍一人一半，以後省得媳婦進門後爭。你們兄弟倆有什麼意見？」

    大哥和小七搖頭，回答道：「爹，按你說的辦」。

    「那行，這事就這麼辦。子軍，你帶著他們去胡家。把錢給人家送過去，把事情說清楚，趁著晚上不惹人注意」。

    大哥起身翻開籮筐點出兩萬塊錢，帶著三個弟弟出門，出了曬穀坪就放慢腳步。

    「紅衛悔親，是你們幹的吧？」

    大哥人老實，可腦子又不笨。李衛民家窮得響丁當，怎麼就突然能拿出一千塊錢來？

    三哥把孫子明往前面一推，這事還得自己這個五弟來。

    「大哥，如果我們還跟原來一樣窮，這親事我們認了，現在她再嫁過來就不合適了。知道我那次病的時候嗎？你們剛把我放進棺材，她就逼著娟子交出家裡鑰匙、田土。這還是沒嫁過來呢，如果嫁過來，我們兄弟還不讓她挑撥得天天打架啊？」

    「啊？」

    大哥還真不知道這事，三哥和小七也是頭次聽孫子明說的。三兄弟頓住了腳步，停了一下，才繼續走。

    這事胡娟是不會騙人的，她是大家看著長大的，從小就把心思放在子明身上，挑撥他們兄弟間不和，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哎」。

    大哥長歎一聲，這事也就算過去了。老婆重要，可還是沒親兄弟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