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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8章 設下圈套等人鑽! 文 / 姒錦

    洪泰二十七年三月初一。

    北狄關於和議事宜的草擬書正式從漠北哈拉和林遞入大晏京師華殿。這是幾十年的血腥戰爭以來,兩國第一次就和議進行磋商。在這封來往書裡,除了商談議和的相關事宜,北狄皇帝還表示,待和議條達成共識,北狄將會派太子哈薩爾和烏仁、烏蘭兩位公主到訪大晏,以表誠意,便為姻親之盟。

    對此,大晏亦是重視。

    三月初二,華殿擬旨發往北狄,除了就議和的細則商榷改動之外,趙綿澤親自手書:望聚首,共創盛世之景,止亂,休戰,為民生計,盼蒼生少坎坷,再無疆場飲血。

    分分合合,合合分分。

    打打停停,停停打打。

    此乃千古不變之定律。

    但一片歡歌之下,看似風平浪靜的朝堂,卻暗流洶湧。

    二月底,趙綿澤就大張旗鼓的擬旨對第七次北伐之戰的功臣們進行了封賞。特別引人注目的是晉王舊部。不論死活,全部予以追封,擢升,委以重任。僅被冊封為將軍的就有十人,誥命夫人有六七人。

    其中,原金衛軍右將軍元祐擢升為左將軍,誥封衛國大將軍;原金衛軍左將軍定安侯陳相,誥封為定國大將軍,領五軍都督府右都督事,兼東宮輔臣太保;晉王的親隨侍衛長、武狀元陳景升授昭毅將軍,職涉皇城禁衛軍大統領,掌應天府防務;原征北先鋒營僉事晏二鬼,誥封為三軍營兵馬指揮司指揮……

    如此不一而足。官祿,良田,美眷,人皆有封有賞。引得王公大臣紛紛大歎,皇太孫為人風光月霽,重賢重能,以仁厚治天下,無小肚雞腸,實乃明君之選,大晏福祉可期。

    大肆封官加爵的同時,魏國公夏廷德的長子,原輜重營指揮使夏常亦是被趙綿澤委以都察院正二品右都御史一職。而夏廷德本人,一無封,二無賞,就連他下肢需要醫治,請宮中的太醫去就診,都被趙綿澤以「於禮不合」為由拒絕了。

    這句「於禮不合」,是趙綿澤因東華門那事,給夏廷德的一記打臉,可偏偏此時打來,夏廷德啞口無言。他的兒子到底高昇了,趙綿澤對他也不算薄待。

    一顆甜棗,一記巴掌,剛柔並濟,趙綿澤的御臣之術,可謂深得洪泰帝的真傳。

    與此同時,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找到魏國公府七小姐的消息傳出的短短三五日內,皇太孫反其道而行,陸續納了吏部尚書呂華銘之女呂繡、兵部尚書謝長晉之女謝靜恬、大理寺卿丁克己之女丁琬柔,曹國公李富山的孫女李琴月為東宮皇太孫側妃,各賜宮殿,以示恩寵。

    這是趙綿澤主政大晏以來,第一次納側妃。

    先前只與夏問秋為重的皇太孫,一連納了數房側妃,有人猜測是太孫妃身懷皇嗣,不便侍候,皇太孫有心憐惜,紛紛唏噓。

    然而,有史以來,君王的枕邊人,都與前朝政務息息相關,覺悟敏銳的人都看出來了,從此在東宮後院,夏問秋一家獨大的局勢將要徹底改寫。這一次廣納側妃之舉,是趙綿澤向大晏權臣拋出來的美餌,籠絡人心之用。魏國公勢大,已令年輕的儲君心生忌憚,一場沒有烽煙的朝堂之爭,將要來臨。

    但亦有人傳言,皇太孫從以前的獨寵夏氏一女,到如今大肆納妃的真正原因,只是為了堵住這些王公大臣的嘴,以便接下來順利納入前魏國公七女夏楚,畢竟那個女人的身份敏感,他怕這些人出來阻撓,這才先行示好。

    也有人言之鑿鑿,皇太孫雖納側妃無數,可那些夫人們無一不是獨守空房,至今未承雨露,這便是明證。

    外界眾說紛紜,版本不一。

    到底皇太孫的房幃秘事如何,除了東宮的人,外間並不知詳。可東宮澤秋院,這個趙綿澤與夏問秋二人的愛巢,這幾日裡,都不見男主人的蹤影。

    趙綿澤連納數個側妃,最生氣最難過的人,莫過於夏問秋。為了此事,她慪氣得果然吃不香睡不熟了,可趙綿澤就像是故意在躲開她,連續幾日都沒有過來。她讓弄琴去請他,只推說政務繁忙,面都不露。

    「皇太孫真的沒有去找那些狐媚子?」

    這時,夏問秋斜躺在床上,臉色蒼白,說話時,幾近咬牙切齒。在邊上侍候的弄琴,微垂著頭,不敢拿正眼看她,只低低回應。

    「回太孫妃,奴婢都打聽了,皇太孫這幾日晚間,都宿在書房裡,哪裡都沒去。」

    「那個人的殿中……他也沒去?」

    聽她聲音冷厲,弄琴肩膀僵硬了一下,自是知道她說的是誰,不由支吾。

    「太孫妃……」

    「說!」夏問秋瞪她。

    「是,皇太孫他,是,是有去楚茨殿,但好像都是看看七小姐的傷,並未留宿,待一會,就離開了……依奴婢看,皇太孫待她,未必有待太孫妃這般上心。」

    「你懂什麼?」夏問秋氣咻咻的哼了一聲,騰地坐了身來,語氣越發地生了恨意,「他若是留宿了,那才叫未上心,這般拿她當祖宗一般供著,那才叫真真上心了。」

    輕「哦」一聲,弄琴不敢答話。

    「太孫妃——」

    一道低喊,抱琴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太孫妃,又有一封……您的信。」

    聽到有信,夏問秋微微一震,「咯登」一下,心臟霎時罩上一層不好的預感,驚懼不已。瞥了抱琴一眼,她飛快地撕開緘

    口,抽出信紙。

    「太孫妃尊鑒:萊州和登州刺殺夏七小姐一事,雖未成功,但我等亦為此付出極大的代價。如今,錦衣衛滿城搜查,逼得我等不得不暫離應天府避難。故而,太孫妃的一千兩白銀酬勞太薄,請加付一千兩黃金,要現錢,不二價。給您三日籌備,三日後酉時,城西城隍廟,不見不散。若不然,為生存計,只好將此事公諸於世,或交由錦衣衛知曉。望太孫妃海涵,刀口舔血之人,活著不易,逼於無奈,拚個魚死網破,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豈有此理!瘋了,這些人瘋了!」

    夏問秋握著信紙的手,微微發顫。

    不僅為了被人敲詐勒索一千兩黃金,而是因為錦宮的人,竟直接點名指出是她買兇刺殺夏楚的人。

    眼下,登州的案子是錦衣衛在查辦,錦衣衛特立獨行,素來無情寡義,若東窗事發,綿澤會不會護她,她再不敢保證,說不定,最後連父親也一併搭進去。

    恨到極點,她側過臉來,冷冷地盯著垂手立於一側的弄琴,甩起一個巴掌,就狠狠毆在她白皙的臉上。

    「好你個賤婢,膽敢陷害我?」

    弄琴頓時被打懵了,眼中有淚水在轉,卻不敢捂臉,也不敢哭出來,雙軟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她的床榻前面。

    「太孫妃,奴婢不知,到底何事?」

    「還裝!」夏問秋面色煞白,惱羞成怒,指著她,手指頭一陣發顫,「若非你害我,錦宮的人,怎會知道是我?」

    弄琴仰起頭來,委屈地搖了搖頭。

    「奴婢,奴婢沒有說過呀。他們也沒有問過,奴婢也不知他們為何會知曉……」

    「蠢貨!總歸也是你留下了蛛絲馬跡!」夏問秋焦慮不安地低吼一句,罵咧了幾句,想想還是不解氣,掀開被子,抬腳踹在弄琴單薄的肩膀上,見她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掩面痛哭,這才撐著床沿,氣苦不已地咬著牙,面目猙獰地看著她。

    「你說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要你有何用?我還不如一刀結果了你,免留後患!」

    弄琴面色一白。

    想到她有可能滅口,忙不迭地叩頭。

    「太孫妃,饒命,饒命……」

    「哼,這點出息。」

    夏問秋惡狠狠地瞪著她,又看了看在邊上嚇得發抖卻不敢吭聲的抱琴,正想說話,突地肚中一陣絞痛,來勢洶洶,比前幾日更凶更烈。她沉了沉臉色,趴在榻邊上,任由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來,一陣喘氣。

    「算了,念在你打小侍候我,這一回就算了,再有下次……」

    「謝太孫妃,謝太孫妃。」弄琴哽咽著叩了兩個頭,見她面色難看,趕緊過來扶著她的胳膊,急切地道,「太孫妃,你又不舒服了?奴婢這就去叫林太醫來。」

    「不必了!」

    夏問秋白著臉,擺手阻止了她。

    惡狠狠地抹了一把汗,她突地看向嚇傻的抱琴。

    「你出宮一趟,捎個信讓我哥入宮來見。」

    「是。奴婢遵命……」

    抱琴鬆一口氣,慌亂地跑了出去。弄琴則是抽泣著扶了夏問秋躺下來。

    「太孫妃,真不找林太醫嗎?」

    看著搖擺不停的帳頂流蘇,夏問秋沒有回答。腦子裡這才從著急中反應過來,她先前忘了問抱琴,這封信是從哪裡來的。

    錦宮的人,怎能把信送入東宮?

    眼睛一陣模糊,她滿頭是汗地按著絞痛的小腹,眉頭狠皺著,突然冷冷一笑。

    「不能再等了,那小妖精不除,我夜不安枕。」

    ……

    ……

    澤秋院正被一陣愁雲慘霧籠罩的時候,楚茨殿的人,卻像過年一般歡天喜地。

    一刻鐘前,皇太孫過來了。

    不僅他來了,何承安還領著幾個小太監,笑逐顏開地送來了令人眼光繚亂的賞賜,比前幾天新入東宮的側妃還要來得多。布匹衣料、瑪瑙果盤、器皿古玩、珍饈佳餚,極盡奢華,一路上過來,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也瞧得楚茨殿的宮人們眉飛色舞。

    這楚茨殿的夏七小姐,還未被正式冊為皇太子的夫人,卻比夫人們更得榮寵,那些下人們,自然也覺得有面子,跟著沾光。一時間,消息傳開,不僅東宮人人稱羨,就連後宮的皇帝妃嬪們,也是眼紅不已。

    在東宮,知道她就是為先太子治病那個楚醫官的人很多,但是知道她是原本要許給晉王趙樽那個景宜郡主的人卻並不多。

    私下裡,雖有傳言,也無人敢當面對質,更不敢亂嚼舌根。宮娥侍婢們見了她,也只是一句恭恭敬敬的「七小姐」了事。即便聽聞她曾與晉王有曖昧,也只能感歎她的命好。晉王沒了,卻能入了皇太孫的法眼,得此看重,好日子就要來了。

    外間眾人在嘰嘰喳喳的清理賞賜之物。

    而裡間,夏初七卻還在蒙頭昏睡。

    趙綿澤來了一刻鐘有餘,見她未醒,並未叫人打擾她,只是端坐在她床榻不遠處的一張花梨子大椅上,聚精會神地看著她出神,似是害怕吵醒了她,他從坐下來開始,一動不動,也不發一言。

    「父親,不

    要,不要……」

    睡夢裡的她,突地亂抓了一下,驚厥低喊。

    「娘……娘啊,父親……」

    她唇瓣發白,喃喃自語,腦門兒上全是冷汗,像是陷入了夢魘之中。趙綿澤眉梢微皺,看了她一眼,坐到床沿上,握住她的手,又塞入薄薄的錦被裡,從懷裡自行拿出一張絹帕來替她擦汗。

    「嗚……娘……啊……」

    她面露驚恐,似是靨住了,又拿出手來,緊緊揪著被子,聲音哽咽,似哭似訴,完全不像醒時雲淡風輕的樣子。趙綿澤仍是沒有說話,拍了拍她,正準備把她的手再一次塞入被窩,她卻突地低低飲泣出來。

    「趙十九…趙十九……」

    趙綿澤身子一僵,瞇了瞇眼。

    「爺,我要喝水…好熱…這裡好熱…」

    她唇間囈語著,滿頭大汗,胡七八糟的說著胡話,一陣夾雜著嗚咽的聲音,含著壓抑的悲切,不是太清晰,卻足夠趙綿澤聽清楚趙樽的名字,還有不時穿插其間的爹娘稱呼。一句又一句,她叫著他們,就像是她渴望了許久的呼喚,或是她企盼了多年的溫暖。

    「夏楚,醒醒。」

    他低低喊她,碰了碰她的肩膀。

    「爺,你回來了?」

    她猛地抓住他的手,狠狠一掐。

    「爺…我渴了…熱。」

    「是不是發燒了?」感覺到她手心的熱度,還有呼吸時聲音裡的破碎,趙綿澤心裡一緊,呼吸微重地探了探她的額頭,正要抽身去叫太醫,她又抓住他,囈語一句。

    「趙十九,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把我的壽命都給你?十年不夠,就二十年,二十年不夠,就三十年,三十年不夠,就四十上……我要把你換回來……」

    趙綿澤心臟狠狠一揪。

    狂烈的跳動著,呼吸狠窒。

    他曾經也是她的心上之人。

    在被她狂熱的喜愛著的時候,她也曾這般對他。那個時候他就知道,她是一個執著得讓人生厭的人。而這樣的話,曾經是她為了他許下的願。

    在魏國公府還未出事之前,她是夏廷贛的掌上明珠,卻詩書禮儀都不辨,就像一塊令人厭惡的狗皮膏藥,生生地貼上來。他不喜她,厭煩她,但那個時候她的父親位高權重,又是開國輔臣,就連皇帝都忌他三分,即便他是皇長孫,也不得不給他臉面。

    至少那時他知道,早晚,他都得娶那個討厭的女人回家。

    越是身不由己,他越是厭惡。

    他貴為皇孫,卻連婚事都做不得主。

    所以每每看見她,他從來不給她好臉。

    可她卻像是無所謂,仍然想盡了辦法來找他。他從來就沒有見過像她那般不知羞恥的大家閨秀。

    但如此想來,她是真的喜愛他,只有他。

    那一次,東方青玄帶捎來一個靈符,說是她求了他一道去棲霞寺裡化來的。還說她在菩薩面前許了願,只要菩薩能幫他達成所願,寧願用十年壽命、二十年壽命、三十年壽命,四十年壽命去交換…

    他問東方青玄:你又騙她?我有何心願?

    東方青玄那時是東宮的詹事丞,當時還笑著說:我告訴她說,你的願望是可以勝過晉王,比晉王更優秀。她啊,都把晉王當敵人了。

    他只是笑,笑她的傻。

    也笑東方青玄這樣的人,也會有同情心。

    是,東方青玄同情她。雖然他比自己更加惡劣,總是諷刺她,罵她,還騙她的東西。但他一直是同情她的。

    正如那一日東華門,他急匆匆趕到,說起曹志行的事,就是有意的。而他之所以要把刺殺一事交給東方青玄,也正是因為此。

    「爺……水……」

    她再次的低呼,喚回了趙綿澤的神智。瞥她一眼,他沒有說話,擺了擺袖,起身過去,將案几上的溫水倒來一盅,微微躬身,便想要伸手去扶她。可他的手貼上她的肩膀,剛剛一用力,她就像受到驚嚇一般,激靈一下坐起,瞪大雙眼,像看怪物一般看著他。

    「怎麼是你?」

    「你以為呢?」他心裡一蜇,輕描淡寫地道,「他死了。」

    夏初七動了動嘴皮,略有惱意,卻沒有說話。

    他抿緊嘴角,將手中的水盅遞過去。

    視線交集一瞬,夏初七便挪了開去,接過水,一口氣灌了下去,舒服地歎息一聲,唇角翹起,面色恢復了淡然。

    「你怎的這會來了?」

    「忙碌了幾日,今天偷個懶。」見她不作聲,他輕輕一笑,又坐回不遠處的花梨木椅上,優地端過茶盞來,吹了吹水面,面色溫暖,語氣亦是柔和。

    「夢到你爹娘了?」

    目光微微閃爍一下,夏初七從容的笑了笑,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很自然地笑問,「你都聽見什麼了?」

    「沒什麼。」

    「哦,那就好。」

    他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再無它言。

    捋了捋頭髮,她卻突地道,「皇太

    孫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趙綿澤眉梢微跳,「什麼?」

    夏初七抿了抿唇,微微垂目拉動著被子,在被子摩擦出的窸窣聲音,撩眼看他。

    「實不相瞞,在錦城府的時候,我落過崖,忘了一些過去的事情。但入了東宮這幾日,我頻繁夢見爹娘,他們說……死得好冤。所以我想,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借閱一下刑部『魏國公案』的卷宗。我想看一看,了一個心願。」

    趙綿澤一怔,眸中有淡淡波光。

    「事過多年,卷宗已封檔。」

    「你也不能調閱?」

    「夏楚。」他不著痕跡地滑開了視線,語氣微凝,卻答非所問,「我知你的意思。但此事頗大,你再給我一些時間。」

    夏初七微微一怔,明白了。

    目前洪泰帝雖不管國事,但在位上。他未登基之前,還不敢去翻他皇爺爺的案子,更不敢讓那件事情水落石出。

    如此一來,更加證實了一點。當年那案子,他也知魏國公冤枉,但幕後陰謀的策劃者,應該正如李嬌所說,正是老皇帝。而這也能說得通,趙樽為什麼以前明知她在調查,也不肯幫襯一把,只是想把她帶去北平了事。

    而她今日故意這樣問,故意提起魏國公的案子,不過是為自己找一個借口,用來掩蓋她為什麼會願意留在東宮的真正原因。趙綿澤不傻,不會相信她會死心塌地,將他的視線轉到這個方面來,合情也合理,反而不會讓他生疑。當然,可以順便翻案更好,那樣就能對得住表姐了。

    目前,她需要借他的刀。

    其實,她根本就沒有睡著。

    更是從始至終,就沒有做噩夢。

    除了喊爹娘,還喊趙十九,也是她故意為之,那句什麼「十年,二十年壽命」的話,正是東方青玄在陰山告訴她的夏楚往事之一。

    這些日子,趙綿澤每天都會過楚茨殿來坐坐,但他卻並非她先前想的那般,對她有什麼意圖不軌的舉動,更沒有她以為的強烈「佔有慾」,除了問問她的身體恢復情況,沒有旁的話,舉止斯有禮,這讓她安下心來,至少短時間不用擔心會**於他。

    先前她捅自己一刀,本就是為了避開這事。

    那個時候她想,趙綿澤再禽獸,也不可能對一個身體有傷的女人下手。不過如今看來,反倒是她多慮了,他也有他作為儲君的男性自尊。

    她無心於他,他不好強求。

    就像她對趙樽。如果趙樽有喜歡的女人,她肯定也不屑使用卑劣的手段去得到她。她猜,趙綿澤如今恐怕也是這樣想,反正趙樽已經不在了,他有的是時間來挽回,何不順水推舟,做一個謙謙君子,反能得到她的好感?

    這般想著,她唇角勾出一抹涼笑。

    「那多謝殿下了,我等著。」

    「好。」

    趙綿澤一個字剛出口,原本在門外候著的梅子,掛著不太自然地笑容,交握著一雙手慢吞吞地進來了。看了趙綿澤一眼,她低低一咳。

    「殿下,澤秋院的弄琴姑娘來了。」

    「何事?」

    「說是太孫妃腹痛難忍,想請您過去看看。」

    趙綿澤微微一愣,面色緊張的繃起,條件反射地直起身來,袍角一擺,就大步往外衝去。走了幾步,大概他反應過來什麼,皺了皺眉,又回頭看她。

    「我去看看。」

    夏初七唇角微挑,似笑非笑。

    「我最喜歡與人方便,皇太孫不必介懷,自去便是。」

    在趙綿澤看來,這並非是需要與她交代的事情。隨口這麼一說,也只是為了尊重之意。結果被她一嗆,想到原本她才是他的欽定正妻,稍稍有些尷尬,別開了臉。

    「行,你歇著,我明日再來。」

    趙綿澤是擔心夏問秋的,離去時,腳步邁得極快極重。可夏初七不以為意,只是冷笑一聲,又躺了回去,緊緊閉上了雙眼。

    「老孫來了。」

    低沉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她眼開眼,只見甲一不知何時已站到了床前。

    吁了一口氣,她翻了個白眼。

    「甲老闆你真是神出鬼沒?」

    「是啊,神出鬼沒。」

    他低低附合著,又補充了一句,「不如此,又怎看得見你裝神弄鬼?」

    夏初七揉了揉額頭。

    「好啊,你越發毒舌了。」

    「毒蛇?」甲一反問。

    「什麼毒蛇?」雙鬢斑白的孫正業拎著藥箱進來,聽得此話,嚇了一跳,也是忍不住發問。

    夏初七癟了癟嘴,並未解釋,而是看向甲一。

    「甲老闆,門口待一會去?」

    知她是怕隔牆有耳,要說的話會被人聽去,甲一點點頭,並未多言,逕直去了。

    「七小姐,你這傷口,已是大好。」孫正業小心翼翼的歎了一口氣,也與旁人一樣喚她「七小姐」,可言語間的落寞,卻無法掩藏,「依你的醫術,原本是不必要老朽來的。」

    夏初七回過神兒來,撩著他,淺淺一笑。

    「辛苦你了,怎麼也得做做樣子給人看嘛?」

    孫正業盯著她,滿是褶皺的老臉上,一陣悵惘。

    「老巧不苦,只是苦了你了。若爺還在,怎捨得你這般委曲求全?」

    「老孫!」夏初七打斷了他,彎了彎唇角,又是一陣輕笑,就像從來就沒有半點難過,「昨日之事不可追,過去的還提它幹啥?如今我到了東宮,你也到了東宮,你好好做事便成,依你的醫術造詣,將來成為大晏首屈一指的名醫是一定的。」

    前幾日,孫正業已正式調職東宮。

    眼下,他任東宮典藥局裡的局丞,說起來也是升職了,這原本是喜事,就像她這樣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子,能得皇太孫的看重,也是喜事。但他就是笑不出來,看見她的笑,他嚥了嚥唾沫,壓低嗓子。

    「七小姐,你腹中胎兒已足兩月,再大一點,想瞞也是瞞不住的,此事一旦被人知曉,後果堪憂啊?你這是,到底做何打算?」

    看到老孫著急上火的樣子,夏初七揚了揚唇,掌心輕柔地撫在小腹上,想到裡面足有兩月大的小十九是什麼樣子,心情很不錯。

    「車到山前必有路,未到山前急個啥?」

    「哎!」孫正業只剩歎息。

    夏初七眉梢揚起,就像絲毫沒有考慮到凶險一般,瞥了老孫一眼,聲音飄飄蕩蕩的,似笑,又非笑。

    「我先前也是想躲,想逃,可他們不給我機會呀?我轉念又一想啊,怕什麼呢?胳膊肘兒擰不過大腿,好歹也得咬他幾口肉。再不濟,大不了我娘倆下去陪他,也算一家三口團聚了,你說呢?」

    看著她的笑臉,孫正業心窩直發慌。

    「七小姐,你這是鋌而走險呀!」

    鼻翼裡若有似無的「哼」了一聲,夏初七莞爾一笑,懶洋洋的擺了擺手,「老孫你無須擔心,我都想好了,不會連累你的。」

    孫正業抬頭,又搖頭,眼眶溫熱,「說什麼連不連累的?你肚子裡是爺的血脈,即便老朽拼掉一家老小的性命不要了,也是要保全的。老朽只是擔心,七小姐你身陷虎狼之穴,太過凶險,做好離開的打算才是?」

    夏初七受不住老孫一把年紀了還在抹眼淚兒,眼眶一熱,唇角微抿,握在被子裡的手,慢慢地攥緊,可臉上仍是帶著笑,反過來安撫了他一陣,終是提到了正事。

    「澤秋院那位,肚子幾個月了?」

    孫正業知道她問的是太孫妃,默了一下,道:「快四個月了,不過看她的身子骨,卻未顯懷。七小姐,她的脈案,還有這幾日到典藥局來揀藥的方子,老朽都帶來了。」

    老孫吸了吸鼻子,說著翻開了藥箱。

    這件事,是夏初七吩咐他做的。

    接過脈案和方子,夏初七看了看,微微瞇眼,微勾的唇角露出一抹不經意露出的冷笑,卻眨眼即逝。

    「很好,老孫你最辛苦了。」

    孫正業剛出去,梅子就進來了。

    「七小姐,柔儀殿的虞姑姑來了。」

    看梅子目光閃躲,夏初七微微蹙眉。

    「說什麼了?」

    「說貢妃娘娘有請。」

    梅子低低的說完,夏初七的手心已然攥緊。想到貢妃,夏初七便想到了趙十九在迴光返照樓的那些話。可貢妃找她做什麼?

    趙十九還在的時候,都不見她。如今他不在了,她卻找她去?

    目光微涼,她道,「沒有告訴她,我身子不適嗎?」

    梅子點頭,「我說了,可虞姑姑說,他們抬了輦轎來,無須你勞累。還說是貢妃這兩日身子不大好,想請你去瞧瞧病。」

    這句話說得隱瞞,可透露的信息卻多。

    一來讓她沒有稱病的借口。

    二來是點明了她的身份,貢妃已知情。

    貢妃生病,她若是不去,未免涼薄。

    可去了,大抵也沒什麼好事……

    ------題外話------

    大家不要埋怨情節走得慢。好吧,我覺得很快……

    大家不要埋怨二錦更得慢。好吧,我覺得真不慢。

    我孩子發燒了,39。5,醫院掛著水,我都帶了本子更了,為毛還有人埋怨……而且,基本都是粉絲值幾百的書僮……讓我情以為堪?寫是需要思考的,尤其涉及陰謀,要做到環環相扣,不是聊天打字那樣簡單的。敬請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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