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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6章 狠毒之人,易勝! 文 / 姒錦

    陰山這時節的天,大雪紛飛,滴水成冰。

    一行人吃了酒紛紛踱出主帳,對於接下來的「奪美比試」似乎都頗有興致,而雙方帳下都好些人都搓著手,躍躍欲試,想要代表己方參見比試。

    夏廷德似是胸有成竹,率先派出他手底下有「鐵鷂子」之稱的第一侍衛鍾飛,然後略帶森涼的眼看著趙樽,哈哈朗笑。

    「老夫聽聞晉王麾下人才濟濟,甚至還有陛下欽點的武狀元,想來今日可以大開眼界了,不過,還望手下留情些才好,老夫這裡的人,可沒陳侍衛長那樣的高手。」

    這話含義頗深,眾人的目光紛紛望向趙樽,還有他身邊未有動靜的陳景。夏初七心裡微沉,也轉過頭去看向趙樽冷硬得鐵一般的側面,心下覺得夏廷德這廝激將用得真好,真是挺刁鑽,依趙樽的性子,實在太容易掉入他的「陷阱」。

    趙樽並未有為難,在冬夜的冷風瘋狂的舔舐下,他的袍角擺動著,一身玄黑的鎧甲在火把下泛著涼意的光暈,看上去極冷,可他一始既往的面無表情,唇角只帶了一點嘲弄,姿態高冷雍容,蓋世無雙。

    「丙一。」他喊。

    眾人驚,丙一亦是愣了下,站了出來。

    「屬下在。」

    趙樽眉目疏冷,似是對比試結果渾不在意。

    「你陪鍾大人過幾招。」

    丙一垂目,抱拳拱手,單膝半跪雪地。

    「是,屬下遵命。」

    鐵鷂子名聲極響,而丙一在眾人眼中,卻是名不見經傳,眾人都期待著比試的結果,開始一邊議論著,一邊隨眾往校場行去。夏初七走在趙樽的身邊,吃了幾杯臉,在帳裡時臉有些發熱,可一出帳,被冷風一吹,又有些冷。但想到夏廷德那老奸巨猾的傢伙,她又有點狂躁。

    「明知他故意激你,就為了不讓陳景出戰,為何還偏偏要往他圈套裡鑽?」

    趙樽衣角在冷風中獵獵飄飛,神色卻平靜得無波無浪。

    「丙一不錯的,阿七放心。」

    丙一功夫怎麼樣,夏初七不知道,但夏廷德那個沒安好心眼子的東西,向來歹毒,她卻知道得緊。既然比試方法是夏廷德提出來的,肯定他極有信心。而且,就沖「鐵鷂子」那傢伙的綽號,肯定也是一個人物。但趙樽既然都這般說,她也不好再反駁他的決定,這男人向來都是高瞻遠矚的。

    「好吧,我相信你。」

    說罷,她抱了抱雙臂,又轉了話題。

    「趙十九,我有點冷。」

    趙樽腳步微頓,蹙眉看著她單薄的身子,正準備解開的身上披風,卻被夏初七制止住,故意逗他一般,挑開眉梢,咬著唇,低低道,「你抱我,我就不冷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又是這等嚴肅的場合,趙樽自然不可能抱她,甚至也不好做出太親密的舉動來,聞言只瞄了她一眼,無奈的歎息。

    「阿七……」

    夏初七原本就是故意為難他,哪裡是真的想他抱?

    見他窘迫無辜的樣子,不由低低吃笑起來。

    從她認識趙十九開始,他便是一個有些疏離冷漠的男人,後來與他混得極熟稔了,也只有二人在背地裡時才是個「禽獸」,在人前他還是一個君子,一個迂腐到極點的男人。只要不是特定的衝動時刻,讓他抱一下,比殺了他還要困難。

    但無法,她偏生就喜歡他這個調調。明明就是一個極精明極腹黑的主兒,但是在女人的問題上,其實他有一點憨憨的,卻又憨得極為誠懇,極暖心窩子。

    她抿著嘴,也不逗他了,伸手替他理好披風。

    「外頭冷,你給了我穿,你怎受得了?算了,我先回帳去更衣。」

    趙樽鬆一口氣,「好。」

    夏初七見他如釋重負,癟了癟嘴,黑著臉不高興。

    「我有些困了,興許帳裡暖和,我就不出來了。」

    「也好,你早些歇著。」

    夏初七原本是一個極最愛湊熱鬧的人,可吃了幾杯酒,酒意上頭,被冷風這麼一吹,胃裡就有點不好受,確實有點受不住這臘月的涼氣,打了一個哈欠,點點頭。

    「行,那我先回去睡了。」

    趙樽疼惜地看她,目光滿是關切,「你且放心,這裡無事。」

    「我才沒什麼不放心的,就算丙一輸了,又不是我要嫁給夏衍。就怕晉王殿下您不放心,托婭那麼一個活生生的大美人兒,被野豬給拱了。」

    夏初七說著,直翻白眼兒,雖然她明知趙樽是不想因為五千頭牛羊的事兒欠兀良罕一個人情才這般做,但還是醋氣極重地哼了一聲,故意壓著嗓子嗔他,「我走了,不礙你眼,反正你小心些,別迷上了草原明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趙樽感覺到她的瞪視,似笑非笑的拉了拉她的手。

    「阿七知道的,爺不喜明珠,只喜蠢豬。」

    「靠,說誰呢?」

    夏初七惡狠狠齜著牙,挑開眉梢。

    可與他深邃的黑眸對視一眼,又忍不住自顧自笑了。

    「好了好了,蠢豬就蠢豬吧,我在營中等你,撐不住了。」

    bsp;要不是夏廷德宴請,往常這個時辰,她早就躺在溫暖的被窩裡準備見周公了。趙樽知她是一個懶人,又極是怕冷,如今這夜晚外頭天氣實在太糟,點點頭,看了甲一一眼,沒有多說。

    夏初七明白他的意思,領著甲一便徑直離去了。

    ……

    ……

    陰山大營的校場上。

    夏廷德的「魏」字旗旛和趙樽的「晉」字旗旛分別矗立於校場的東西兩面。兩面主帥旗旛中間,隔了偌大的一段距離。

    鍾飛將手上鋼槍往地面的積雪上一杵,抱拳做了一個揖。

    「對面何人,報上名來。」

    這一句極江湖的開場白,丙一似是不太有感,他只微微笑首,抱拳拱手,斯的樣子不太像個武夫,倒像個書堂裡唸書的公子。

    「小可晉王麾下無名小卒也是。名字爹娘忘取了,蒙殿下恩寵,賜名為丙一,還請兄台手下留情。」

    趙樽手底下的暗衛,平素裡並不與官場上的人打交道,出來統一面目都是「貼身侍衛」,所以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有極厲害的一支隊伍——「十天干」。而鍾飛在軍中卻極負盛名,若他的對手是大名鼎鼎的陳景,還會有些顧及,所以夏廷德才用了那麼一招激將,用「武狀元」的名頭來激趙樽,意思是若趙樽讓武狀元來比他的人比武,勝之不武,就像欺負人似的。

    時人講究氣節,有脾氣的自然不會那麼做。

    如此一來,鍾飛勝算大了,就有些看輕丙一,說話時雖客氣,眼神卻極是不屑。丙一也不以為意,仍是面帶笑容,見鍾飛用一桿威風凜凜的鐵頭長槍,他卻從陳景的手上借了一把劍,便緩緩步入場中。

    「兄台請!」

    鍾飛一愣,「小子可是看輕鍾某?」

    丙一微笑,「兄台可出此言?」

    鍾飛道,「練功之人,人盡皆知,武器一寸短,一寸險,我用長槍你用劍,分明是佔你太多便宜,你這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這理論讓丙一有些哭笑不得,他抱劍於胸,緩緩道:「小可絕無此意,只是小可學武不清,不會使槍,只會用劍。兄台不必介懷,小可不在意,來吧,大冬天的,我兩個也別讓眾位大人等久了。」

    見他如此說,鍾飛不再堅持。

    「好。請!」

    客套虛禮擺了一番,二人便拉開了陣勢。

    校場上,你來我往的槍劍碰撞的鏗鏗聲,自是不必多說,就說場外的看客們,原本都知鐵鷂子鍾飛的厲害,卻不知丙一為何人。但幾個招式下來,雖然很明顯仍是鍾飛佔盡了上風,可見丙一應付得還算游刃有餘,頗有風度,眾人皆紛紛點頭,對晉王身邊那些不打眼的普通侍衛刮目相看了。

    「強將手下無弱兵啊。」

    「一個普通侍衛,功夫竟如此了得?」

    「不知晉王功力如何?」

    「這個還真不好說,人盡皆知大都督武功深不可測,陳景亦是從無敗績。可老夫從軍多年,還真未曾見過晉王與誰拚鬥過,不知底細。」

    「想來也差不了。」

    「聽說幾年前輸給過東方大都督?」

    「能輸在大都督的手裡,還能活著的人,都不弱。」

    「這話說得,大都督還能……宰了殿下?」

    隨著校場上打鬥得越發激烈,場下看客們私底下的低聲議論也沒有停止。做為被人竊竊私語的當事主角,東方青玄一襲紅衣在白雪的夜裡,成為了場上最鮮艷奪目的一個人,但唇角笑意從始至終都未改變。而趙樽黑衣如墨,在北風的呼嘯中,一動一動地佇立在校場的主位,身邊圍了一圈金衛鐵騎,仿似一棵扎根在雪地裡的堅韌大樹,冷峻挺拔,只把偶爾隨風吹來的一兩句當成耳旁風。

    「殿下,人人都說你輸我,青玄要不要為殿下挽回聲譽?」

    趙樽沒有轉頭,也知是東方青玄站到了身邊。

    「自古真正厲害的人,都不漏底。」

    「這倒是。」

    東方青玄低低一笑,見趙樽冷著臉,再次不搭理自己,也不以為意,只妖眼生波地看他一眼,又低低道:「殿下手底下藏龍臥虎,青玄這些年也算花了不少心力,竟不知這些人的來頭。」

    「若事事皆被你知,本王豈不受制於你?」

    「即便事事都不為我知,殿下就不會受制於我嗎?」

    趙樽眼梢上挑,黑眸微微闔起,像一隻護犢子的蒼鷹,「本王勸你,少在阿七身上打主意。」

    東方青玄淡淡一笑,神色極是淡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況,殿下如今不也只是在探峰途中,既然都還未攀上山頂,誰知結果如何?萬一佳人落入我懷,青玄亦是不能拒絕。」

    「你若非居心叵測,本王也很樂意看你跌個跟頭。」

    「心在胸中,誰能斷定我心叵測?」

    說罷,見趙樽不想回答,東方青玄又是一笑:「不過青玄此次對殿下倒是佩服得緊,被困於漠北,四面楚歌,眼看就成棄子,不成想殿下竟有本事瞬間翻盤,如今一封萬人書直指皇太孫通敵誣陷,再加上朝中皇子們對皇太孫的嫉恨與多年宿怨,哪怕陛下一直栽培皇太孫,這次也會為難。但青玄卻又不解,

    如此大好良機,殿下為何不是為自己而謀動,卻是為秦王殿下?」

    趙樽仍是不看他,黑眸望著較場翻飛的兩個人影,神色平淡,語氣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嘲弄。

    「這便是本王與你的差別,東方大人功利性太強,所以總是得不償失,本王向來淡泊名利,並不在意那儲君之位,只是不喜被人當成猴耍,這才以正公道而已。」

    「無意儲位?」東方青玄輕輕一笑,略略偏頭靠近於他,聲音壓得極低,說得也有些曖昧,「殿下,當日在清崗你也曾說過此話,惟願河清海晏,時和歲豐。那時,青玄信。如今,青玄卻是不信。」

    「信與不信,與本王無關,我們……」趙樽終是回過頭來看他,銳利視線帶著狼一樣森冷的光芒,停頓片刻,才漫不經心的補充兩字,「熟嗎?」

    東方青玄抿緊了唇,與他對視,淡然一笑,「不熟。」

    停頓一下,他接著道,「但殿下,青玄有一言忠告,場子拉起來了,所需財力,可不容小覷。自古斗的不僅是權,也是錢。這陰山所藏之財,我倆一人一半,平分如何?」

    說起那些金銀財寶,趙樽就想到夏初七。

    「只怕不妥。」

    東方青玄瞇眸,「有何不妥?」

    趙樽眼波流傳,面色卻極是淡然:「我家阿七會以為我沒出息。別說陰山沒有藏寶,就算有,找出來那也是她的。若是我還要分你一半,她定然要與我拚命。」

    他語氣裡的寵溺味兒十足,看得東方青玄愣極帶笑。

    「殿下性子變化真大,當年鐵面無私的晉王,英雄不再,怎生變得兒女情長了?」

    趙樽剜他一眼,反笑,「東方大人不必羨慕,兒女情長也得靠緣分的。無緣的人,即便想情長,也是無奈。」

    這兩個都是毒舌,損起對方來毫不嘴軟。可話說到此處時,只見場上風雲突變,打得難解難分的二人形勢與剛才已然不同,丙一纏住鍾飛,直逼向夏廷德的「魏」字旗旛。

    人人都知鐵鷂子鍾飛輕功了得,以速度見長。所以,從頭到尾,丙一便纏死了他,不斷往「魏」字旗旛移動,那鍾飛一介武夫,為人剛愎自用,一開始丙一的故意示弱,讓他掉以輕心,步步緊逼之下,便是離「晉」字旗旛越來越遠,如今想要再利用「腿長」的優勢已不可能,更是招招殺著,只想快速贏過丙一,回頭奪旗。

    不得不說,智慧永遠是一個人取勝的關鍵。

    空有一身武力的人,往往做不成最後的贏家。這鍾飛脾氣火爆,被丙一逗出脾性來了,越著心急招式越有漏洞,還出口無狀。

    「好狡猾的小子,還不速速吃我一槍!」

    丙一笑,「兄台當是在戲台上演戲呢?」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丙一手中寶劍突地化為「箭矢」,脫手朝鐵鷂子飛了過去,就在他拿長槍格擋的當兒,丙一卻突地一笑,調轉過頭,速度極快的朝「魏」字旗飛掠過去。

    鍾飛大驚,飛身追去。

    離旗的距離不算太遠,卻也不近,兩人幾個輕縱的追逐間,鍾飛這才發現吃了虧,上了當。這丙一哪裡是什麼無名小卒,哪裡是除了劍法什麼都不會?可以說,他腳下的功夫,比他的劍術高了不是一點半點。

    只見「呼啦」一聲,丙一拽住棋桿,飛身而上,腿腳在空中橫掃一腳,將追來的鍾飛踢了下去,然後整個人像一個靈敏的野猴子,嗖嗖幾下攀上棋桿,飛快地拽下「魏」字帥旗,那姿態矯健,宛若游龍,只等旗旛在手,他才回頭露齒一笑。

    「兄台承讓了。」

    「你他娘的故意藏拙,欺騙我?」

    丙一笑道,「小可忘了告訴兄台,其實我天賦異稟,最擅長地便是跑得快。」要不然,趙樽也不會專程派他千里走單騎,回京拿手書。除了跑死好幾匹駿馬之外,就差沒把他的腿跑飛了,若不然,也不能這般快的趕到陰山。

    「好功夫,好功夫呀!」

    「盛名累人啊,鐵鷂子這次栽跟頭了。」

    「這位小將,就憑這身手,將來前程不可限量啊。」

    場上圍觀的將校們,紛紛讚揚起來。鍾飛臉色通紅,極是不服氣,但勝負已定,他也不是輸不起的人,只是冷冷一哼,便告了輸,但看向夏廷德時,目光仍是稍稍有些難堪。

    「屬下有負國公爺所托,慚愧之極。」

    沒有想到,夏廷德前所未有的好脾氣,掃向他在火把下紅得通透的黑臉,擺了擺手,「輸贏來兵家常事,你下去吧。」

    「爹!」

    不等鍾飛說話,一直在場邊圍觀的夏衍急眼了。他好不容易等來的草原明珠,眼看就要拱入被窩了,如今半道殺出一個程咬金,愣是給他搶了去,他那裡氣得過?

    衝動之下,夏衍拎了一柄鋼刀就站了出來,刀尖指著丙一。

    「小爺陪你比劃比劃。」

    丙一看著他,大驚失色,連連拱手告饒。

    「不好意思,小可比不過公子。」

    夏衍草包腦袋,頓時得意了,「算你有自知之明,那你認輸……托婭歸我!」

    「不不不不。」丙一誠實地擺手,笑道:「公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小哥雖有佩服。但小可自認鬥不過公子這種小兒撒潑的比試。再說,

    小可雖不才,卻也從不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屑小之輩,還望公子海涵。」

    他說得不卑不亢,看上去極是謙恭,卻是句句帶刺,把夏衍嗆得面色一陣青一陣白,那身子不知是氣得發抖,還是真的弱不輕風,被北風給吹得發抖,總之,整個人都在發顫。為了挽回他的男人尊嚴,他硬著頭皮大喝一聲,就要出刀砍人,卻被夏廷德冷冷呵住了。

    「小畜生,還不退下。」

    「爹,我的托婭,就這般……」

    「下去!」

    夏廷德吼完了兒子,轉頭看向趙樽,拱手笑道,「願賭服輸,托婭自然該歸殿下你,老夫絕無二話。」

    說罷他一轉頭,「來人啦!」

    很快有幾名侍衛上前稱「是」,只聽夏廷德吩咐道:「去,放掉兀良罕的大世子,從此誰也不許找托婭公主的麻煩,把她交由晉王殿下處置。」

    「是。」

    侍從轉了身,夏廷德又捋著鬍子哈哈大笑。

    「諸位,我等回吧,營中繼續喝酒。」

    這氣節這風度,讓眾人對魏國公刮目相看,極力好評。

    可不等眾人返回大營,剛走出校場不遠,只見遠遠一騎從飛雪中衝了過來,人還未到,嘴裡便大聲喊「報。」然後,他屁滾尿流地翻倒在雪地上,大聲驚呼。

    「國公爺,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張?」

    「南坡的軍囤,被兀良罕的鞍子襲擊了。守衛軍囤的將士們被宰殺無數,韃子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只怕……只怕要落入了他們的手上了。」

    「什麼?」夏廷德倒抽了一口涼氣,怒視來人,「豈有此理!一群飯桶,你們都是吃白飯的嗎?五六千人守個糧囤都守不好,竟然就這般讓人無聲無息地摸了進去?」

    那人語氣哽咽,「回國公爺,不是兄弟們不爭氣,而是罕良罕來勢洶洶,在南坡有上萬人之眾。還有,就在一刻鐘前,南坡的守軍,突然紛紛身子不適……」

    紛紛身子不適?

    這個問題比兀良罕來襲更加可怕。

    「好啊!」夏廷德冷哼了兩塊,突地怒極反笑,轉頭看著一直愣在當場不知所措的巴彥,「世子你還有何話可說?老夫好心好意招待你,不僅放你大兄,還成全你妹子,如今你們兀良罕竟敢踩踏到老夫頭上了。」

    巴彥一臉無辜,鞠躬誠意道:「國公爺,巴彥實在不知內情。此次奉父汗之命帶妹妹托婭來陰山,隨眾統共不過千餘人,哪裡來的上萬人攻擊陰山軍囤?」

    「一派胡言!你兀良罕先前在古北口搶了我軍糧草,本就有劫取之意,後被老夫奪回,一直心有不甘,如今假意向老夫示好,送上妹妹了,就為了拖延時間,好讓老夫與殿下掉以輕心,從而攻擊我軍囤!狼子之心,實在可恨之極!」

    夏廷德狠狠呵斥著,直著他雙手直顫。

    巴彥動著嘴巴,無力辯白,還不等說出個結果,只見又有人從大帳方向飛奔來報。

    「國公爺,不好了,不好了。營中有許多兄弟開始頭痛發熱,胸口痛堵,手腳發軟,先前隨軍大夫診斷說,極像是……像是發時疫了……」

    「時疫?」

    夏廷德冷笑數聲,突地尖聲大喝,意有所指的瞄了趙樽一眼,那語氣極是森冷,「老夫駐軍於陰山好端端的,為何會突發時疫?哼!」

    「時疫?時疫!」

    頓時有人附合抽氣,形勢頓時糟亂一片。

    要知道,時疫猛於虎。在這般的情況下,對一支軍隊來說,時疫比真正與敵人的面對面戰爭還要可怕。奪起人命來,還要更快。最關鍵的是,即便是戰爭,打完也就打完了。時疫卻不同,它就如附骨之蛆,會不停的蔓延……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一件事情沒完,另一件事情又接蹱而來。就在眾人為了瘟疫之事商討得人心惶惶,準備應對之策時,突地營外守衛再一次慌張來報。

    「國公爺,兀良汗已經佔領南坡軍囤,如今又帶了數萬的鐵騎,開始衝擊我陰山大營,說要解救大世子,不讓公主受辱,他們來勢洶洶……」

    「什麼?衝擊大營?」

    夏廷德又驚又怒,老臉上滿是氣憤。

    在他的帶動下,眾將士也在為這突然的襲擊驚得面面相覷。

    「殿下,如今這情況,您與老夫還是各自回營安排。這兀良罕的世子和公主,老夫說話算數,仍交由殿下處置,但是,兀良罕殺我同胞,奪我軍囤,絕不可輕饒,相信殿下自有分寸,不必老夫再來提醒。哼!告辭!」

    趙樽冷冷看他一眼,沒有回應,只轉身領了人大步回營。

    一行人還未走入北伐軍大營,便見一個人扛了個大袋子在肩膀上,袋子裡像是有人,不停的扭動著。而他速度極快,領著幾個人便往營外掠去,看他們身上的穿著,不是蒙族人的服飾,而是大晏軍的甲冑。那幾人極是精明,專挑人潮擁擠的地方跑。此時兀良罕大軍襲營,夏廷德的陰山軍已然亂成一團,在營中四處奔走著,糟亂成了一片。在那拱麻袋的幾人身後,有一金衛君在緊緊追趕,打頭的人正是慌亂的甲一。

    甲一看見趙樽,面色灰敗,急喘吁吁。

    「殿下,快劫住他們,他們綁了

    阿七……」

    趙樽面色驟然一沉,看了看那扛著麻袋奔走的方向,身姿在冷風中一僵,整個人冷如地獄閻王,樣子說不出來的可怕。

    但誰也沒有想到,他不僅沒有去追那群人,反倒是掠向了甲一的反方向,往駐軍營帳極快的奔了過去。

    他撩開簾子,入了內帳,床上果然空空如也。但與甲一追出帳外的方向完全不同,仔細一看,只見原本結實的氈帳背後,已經被人用刀子劃開了一人高的縫隙。

    很明顯的調虎離山!

    前面擄人,真正的殺著在背後。

    阿七被他們從營帳後面,趁亂弄走了。

    ……

    ……

    奪軍囤,夜襲陰山,時疫,整個陰山亂成了一團。

    這個夜晚不同尋常,寒風,暴雪,在這一片蒼茫的大地上肆虐。

    二十多萬人的駐軍人人自危,透入骨髓的冷意和時疫的恐懼席捲了每一個人的心臟。

    可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兀良罕的鐵椅,怎會有這般本事,無聲無息就摸入了駐紮有這樣多軍隊的南晏控制地。一時間,營中火把龍蛇一般,四處躥動,喊殺喊打地聲音不絕於耳,可夏廷德的兵卒,好像還真的生病疲乏,戰鬥力極大的減弱了,對陣時以絕多的人數,竟是許久都佔不到便宜。

    反觀趙樽的北伐軍,卻沒有事情,更沒有人染上時疫。

    這樣的情況,不免讓人產生了諸多猜測。

    趙樽先前明顯要奪下那兀良罕的托婭。

    如今魏國公的人,偏生通通染上時疫之症。

    就在雙方爭奪托婭的時候,南坡軍囤突然被人偷襲。

    太多的巧合,那便不再是真正的巧合。

    魏國公麾下的將士,有許多人都怒了,在有心人的提醒挑唆之下,矛盾紛紛指向了趙樽,原本有一部分支持趙樽,要與他在萬人書上簽字畫押,要求朝廷改立儲君的人,都紛紛有一種受了他欺騙的心理,恨不得吃他的肉,啃他的骨。

    同情弱者,嫉恨強者,這是人的本性。

    彼時趙樽被趙綿澤逼迫,他們同情他。

    如今自己倒了霉,卻見趙樽一點事情都沒有,形勢立馬反轉。

    且不說別人的觀點如何,這對趙樽來說,都無半分影響。

    他如今只狂躁一個事,阿七去了哪裡?

    整個北伐軍大營已然找遍,整個陰山都翻了個遍。然而,若不是今晚上這般的亂,或許還能找出一些頭緒來,可這會子,陰山已經亂成一窩蜂,雪地上橫七豎八交錯的都是腳印。夏廷德的二十萬大軍,就像潮湧似的四處躥動,陣腳大亂,兀良罕的人又都蜂擁而上,一時半會,根本找不到人。

    幾個人扛著麻袋跑的人已然被抓住。

    解開的麻袋裡面,沒有夏初七,而是一個被捆綁的舞姬。

    趙樽氣得一腳踹出去,把帳中的椅子踢得飛出數丈。

    然後,他倏地轉頭,目光冷鷙地看向甲一。

    「這般簡單的調虎離山,你竟然中計?」

    甲一低垂著頭,手心攥緊,唇色發白,欲言又止。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辯解,只「撲通」一聲跪下,沉聲道。

    「屬下辜負殿下重托,請殿下責罰。」

    趙樽狠狠瞪著他,目光一片猩紅,像是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許多跟了他多年的人都駭住了,脊背一陣生寒。包括鄭二寶,都從來沒有見過趙樽怒成這般樣子,就像一頭隨時準備拆吃人肉的野獸,絕狠中帶著一種癲狂的姿態,讓人不寒而慄,誰也不敢多出一聲。

    可他看了甲一半晌,到底還是擺了擺手。

    「起來。」

    人人都會犯錯,越是聰明的人,越是容易犯低級錯誤,百密尚有一疏,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凡事不出半點紕漏。在那種情況下,甲一認定帳中只有夏初七一人在睡覺,看見有人扛了人出來,裡面有女人的嗚嗚聲,自然而然會條件反射地去追,與那幾個纏鬥,哪裡會想到那個是假,真正的阿七被人從背後劃破營帳弄走?

    「夏廷德!」

    趙樽突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齒,樣子宛如殺神臨世。

    「老子從此與他勢不兩立。」

    沉默的趙樽驚問,「殿下的意思是?」

    趙樽冷目如刃,紅著眼看他,「你說呢?這般大的風雪,兀良罕怎可能調動那樣多的人馬趕來陰山,而不被斥侯發現?又怎會那般巧,他的人中了時疫,而我軍卻無事?明顯的栽贓陷害。」

    頓了一下,他冷冷掠過眾人的面,眸子更暗,「夏廷德以自損兵力為代價,以達到誣陷我與兀良罕勾結的目的,救趙綿澤於水火,還擄去了阿七,這一箭雙鵰實在歹毒。這個老匹夫,萬萬沒想到,他竟如此狠心犧牲手底下跟他奔命的將士,陰毒之心非常人可比。但也玩得實在精彩,本王倒是小看他了。」

    一拳砸在案几上,他聲音微啞,卻字字如刀。

    「今日之辱,本王必將十倍償還!」

    「殿下,現下我們怎麼辦?」

    緩緩的,趙樽吐出一口氣,「等!」

    />

    「啊?坐等?」陳景俊臉微微一變。

    趙樽低頭思考片刻,倏然抬起頭,目光如同刀尖的鋒芒。

    「他既然擄了人,自然會有交換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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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末了,有票的妹子不要忘了清空哦。

    情節緊張起來了,明兒咱們再接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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