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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9章 蓬頭垢面,也美冠天下! 文 / 姒錦

    夏初七從趙樽的營帳裡跑出來時,外面的天氣冷得都能抹掉耳朵。當然,她的耳朵都在狐裘帽裡捂著,抹不掉。雖然如今營中生活條件極差,可趙樽再虧也虧不到她的頭上,她身上穿得就像一個滾地龍,在地上打個滾兒也不會凍著。

    她樂滋滋地喊上老孟,小二和小六,如今丁字旗就剩下他們四個人了,平素相處得關係很不錯,算是與她比較貼心的人了。末了,又在營中隨便挑選了大約十來個人就出發了。

    她的目的地是離營帳不遠的一個淡水湖。

    這時節,湖中已然結上了厚厚的冰層。但再冷的天冰也只在湖水表面,水下們卻是有魚的,且冬季的水最是鮮美。以前夏初七曾經去過北方看人家冬季捕魚,那一網網的魚兒想想都能饞得如今的她流口水。

    人多好辦事,很快,他們就用裝糧草的麻布袋合成了一個大漁網,頂著呼嘯的寒風到了湖面。

    十個大漢,鑿冰洞很快。

    夏初七學著後世冬季捕魚那樣,在一個半圓形的地方,先砸出一個大冰洞,再每隔一米左右砸上小冰洞,用木桿帶著麻繩穿入冰洞裡,在繩子後面連接漁網,然後再在冰洞裡灑魚餌。

    湖面長期封凍,魚在湖水下面缺氧,冰層一破開,又有了魚餌可食,魚兒都會爭先恐後往冰洞處游。

    「小齊,這個法子好呀。」

    老孟呵呵笑著,毫不吝嗇地讚揚起來。

    「那是,我誰呀!小諸葛,那是普通人嗎?」

    沒事兒就吹牛,是夏初七的拿手好戲。她當然不會承認,她就一個典型的「拿來主義」,用了先輩們幾千年總結的知識在這兒獻寶。臉上洋溢著笑容,她與兵卒們開著玩笑,暢想著今天的大豐收,晚上的美食,好不樂哉。

    「拉拉拉,拉網!」

    「喲呵,魚來了!」

    第一網拉上來了,把網裡的魚放在桶子裡,居然有小半桶。

    「繼續!」

    夏初七嘗到了捕魚的甜頭,捂了捂被冷風吹得通紅的臉頰,又指揮著兵卒們轉移地方,用兵器砸開冰層,再次用北方漁民的方法,繼續撒網捕魚。

    「今兒晚上,營中兄弟能有一頓魚羹吃了。」

    「真美啊。」

    聽著他們的笑聲,她舔了舔舌頭,饞了。

    人只有在飢餓的時候,才會懂得食物的重要,也會更渴望美食。她看著那些入了桶,很快就凍死掉的魚兒,滿腦子都是鮮美的清蒸魚,油炸魚,紅燒魚,酸菜魚,糖醋魚,火鍋魚……開心得根本就停不下來。其他人也與她一樣,完全沉浸在捕魚的快樂之中,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有危險降臨。

    「小齊,這一網有些重啊。」

    在老孟愉快地大吼聲裡,小二和小六拉著繩子,開心得咧著嘴,滿嘴都是調侃的歡樂。

    「肯定有大魚。」

    「小二,你見過多大的魚?」

    「比你的人還要大。」

    「拿你自己做餌捕上來的?」

    「若拿我做餌?呵,就我這身肉,魚都撐死了,還捕什麼?」

    聽著幾個人胡開著玩笑,夏初七瞥他們一眼,笑著喊。

    「別貧了,加把勁,拉網。」

    一群人用力拽著繩子拉網,可是那網也不知網到了什麼,確實有些重,良久都拉不上來,在「一二三」的喊聲裡,突然,不知是網破了,還是繩拉斷了,「砰」一聲,一群人繩子一鬆,手上失重,紛紛往滑倒在地,驚叫出來。

    原本站在冰洞邊上觀戰的夏初七,突覺腳下晃動,一個愣神間,腰間突然傳來一股推力,像是繩松失重的士兵砸下來的,又像是有人推了她一把,身體往前一倒,整個兒滑入了那個砸開的大冰洞中。

    「小齊!」

    一屁股滑在地上的老孟,面色煞時一白,和小二小六幾個人飛撲向了冰洞。可那人撲騰兩下,就沒影兒了。

    「小齊!」小六哭了起來。

    「我不會水啊……我去叫殿下!」小二轉身就跑。

    老孟到底年紀大些,面色凝重,來不及多考慮,他把外袍一脫,一個猛子就砸入了冰洞中。

    慌亂之中,夏初七落水那一瞬沉得極快。頭頂上撲簌簌掉落的冰渣子,砸得她眼睛都幾乎睜不開,結冰的湖水太冷,身體霎時凍韁,鋪天蓋地的冰面席捲過來,水壓鼓臊著耳膜和神經,一直到她活生生嗆了好幾口水,才慢慢地鎮定下來。

    先人板板的,這水的溫度,真比清凌河猛多了。

    她打了個寒戰,拚命的划動著雙臂,想浮上冰洞。

    可她正吃力往上爬,卻見一個人落了下來,拚命在水中扒著,看見她狂喜一下就游了過來。她鼓著腮幫,頓時有一種想死的感覺。

    老孟啊!

    你這是救我,還是害我?

    「咕嚕……咕嚕……」

    她又嗆了一口水,見老孟似乎想要過來抓他,可他的身形在冰水中顯然有些支撐不住,在水波中晃動得極為厲害。終究,他還沒有游到她身邊,人就開始灌水往下落。

    老孟!

    人的潛力果然是無限的。她幾乎狂亂地游了過去,一把抓住了老孟的胳膊,可這樣的天氣裡,她又是個姑娘,一個人根本就無法負擔老孟身體的重量。偏又不能丟開她,這情形,讓她不免苦笑。

    要是這樣死了,會不會太憋屈?

    托著他的身體,她拚命想往上劃,可凍僵的雙手越來越無力,整個人疲乏起來,像是突然失去了依托般,慢慢往下墜。

    混沌間,她想了許多,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比如人死了是不是就跟睡著了一樣,沒有感覺了?比如她死了趙十九會把她埋葬在哪裡?比如她的石碑上會不會被他寫上「趙樽之妻」?比如她還會不會回到她的那個時代?

    直到整個人麻木掉,她最後只剩下了一個想法——沒有上了趙十九,太虧。

    如果她早知道自己這輩子與水這般「有緣」,今天會被水淹死,她絕對不能由著趙十九的脾氣,她必定早早享受自己的權利,把他收入裙下,吃得妥妥的。

    好遺憾,這遺憾還沒有辦法彌補。

    太冤枉了,太冤枉了!

    水熱極凶,極猛,她胸膛像被割開,壓力襲來。

    趙十九,若我不死,第一個先把你睡了。

    ……

    「殿下,出事了!」

    小二還在營帳外面,就大聲喧嘩起來。

    「慌什麼?」陳景看著他滿臉不知是汗還是淚的東西,愣了一下,厲聲問。

    「小齊,小齊他掉入冰洞了。」

    小二話還沒有說完,陳景面色一變,倒抽了一口氣,「什麼?」幾乎霎時,他的身影已經疾奔了出去,可走了幾步,他突然頓住。只見身邊一道人影用比他更快的速度奔向了馬廄。

    「殿下!」

    他眉頭一蹙,抬步追了上去。

    湖上的冰洞邊上,小六還在哇哇大哭。小齊掉下去了,連老孟也沒有起來。又有兩個兵卒跳下去,又上來了,卻沒有見到他們的人,在那裡冷得瑟瑟發抖。剩下來的人垂頭喪氣,束手無措。

    「殿下!」

    看來趙樽過來,一干人都是驚喜的。

    那是人在無助的時候,見到主心骨時的力量。

    可誰也沒有想到,趙樽什麼話都沒有說,直接撿起像蛇一樣盤旋在冰洞口上的繩子往腰上一系,然後把另外一頭丟給了隨後趕來的陳景。

    「殿下!」陳景緊張不已,看著他,「我下去。」

    「拉好。」

    趙樽看他一眼,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更沒有給他爭辯的機會,人已經扎入了冰洞中。

    「殿下……」

    冰洞上,小六趴在地上,哭得越發狠了。

    「你別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哭喪。」小二恨恨地罵他。

    「你不也在哭?」

    「我……那是流汗。」

    兩個二貨都哭得唏哩嘩啦,另外跟來的一群人靜靜等待著,大氣都不敢出。陳景更是緊張,吩咐了邊上的侍衛,跟下去救人,然後緊緊攥住了拳頭,冷著臉,一動不動等待。

    ……

    夏初七以為她沒有掙扎,其實她還在的掙扎。

    她以為她已經昏迷過去了,其實她還在努力往上游。那只是一種求生的本能。隱隱約約間,她覺得有奇怪的聲音傳了過來,可她的視線已經迷糊了,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是努力看向了聲源處,直到腰上被人抱住,纏上了繩子,直到她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趙十九……是趙十九……

    本能告訴她,一定是他。

    她依稀有些感覺,終於要得救了。這個時候的感覺很複雜,她想要大哭一場,又想哈哈大笑幾聲,可卻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一下。直到那個人緊緊地擁住她,吻住她,然後他帶著她往上游去,她的意識才終於徹底地脫離了靈魂。

    「阿七!」

    徹底暈厥過去之前,她腦子裡最後的意識是鋪天蓋地的水,有人從冰冷的水裡撈起了她,而她落入了一個同樣冰冷的懷抱,整個大地都很平靜,風雪沒有停,耳邊有一陣陣的呼喊聲,有人在喊殿下,有人在喊她,好像整個營房都被驚動了……

    ……

    ……

    「快,叫孫正業。」

    趙樽快步走入營房,心臟劇烈地跳動著,臉色蒼白一片。那是任何人都沒有見過的蒼白,恐懼,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緊張得像一頭掙扎在生死邊緣的野獸,誰也不敢靠近,生怕下一瞬就會被他伸出的利爪撕碎。

    「主子,您先把衣裳換了吧。」

    鄭二寶看著全身濕漉漉的他,心疼搶步上前。

    趙樽沒有回答他,一直盯著懷裡昏迷不醒的夏初七,看著床上一動也不會動的夏初七,伸手挪近了火爐。

    「主子。」嚥了嚥口水,鄭二寶又嘮叨了一嗓子,「您這樣受了寒,身子如何熬得住……」

    「滾!」

    趙樽猛地回頭,赤紅的雙目幾乎要在他身上戳出幾個大洞,嚇得鄭二寶

    脖子一縮,什麼話也不敢再說,只把一件狐皮大氅拿過來披在他的肩膀上,卻見他肩膀受驚的抖了下,終是軟下了聲音。

    「去,下去準備熱湯。」

    「是!」鄭二寶下去了。

    「你們都下去。」

    趙樽又屏退屋子裡的人,吩咐陳景守在帳外,他急快地換掉了夏初七身上濕漉漉的衣裳。在解開她貼身的裡衣和束胸時,一雙手幾乎都在發顫,卻沒有半分旖旎的心思,只是盯著她烏紫的嘴唇,手顫抖得幾乎拿不住衣裳。

    「阿七,阿七……」

    他聲音低啞不堪。

    可榻上的人卻沒有辦法回應他。

    她幾乎沒有了呼吸,已然休克過去。他搖了她幾下,幾近狂亂地把她抱起來,按壓在自己膝蓋上,使勁兒拍著她的背,摳她的牙關和喉嚨,看著她口鼻處不停溢水,他的喉結,在狠狠滑動……

    好一會兒,等她終於不再吐水了,他才小心翼翼把她放回榻上,讓她伏臥在枕頭上,不停順著她的後背,緊張得牙齒都在抖。

    「阿七,你醒醒……」

    「阿七,你不是小神醫嗎?你怎會醫不了自己?」

    「阿七……阿七……」

    「爺!老朽來了……」

    孫正業幾乎是屁滾尿流的滾進來的。

    「快!」不等他說完,趙樽就打斷了他,「快救救她。」

    孫正業拎著醫箱,瑟縮著看了一眼驚慌失措的主子爺,心道,急救溺者的法子,您不都做了嗎?可他敢想不敢說,搶步上來,替夏初七把了把脈,眉頭蹙緊,膽顫心驚的抬頭。

    「爺,她體溫已失,呼吸全無,怕是不行了……」

    「你再說一句。」趙樽像是暴怒的野獸,恨恨地瞪著他。嚇得孫正業面色一變,身子哆嗦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老朽,老巧推斷,她心頭應還留有微熱,如今只有一法……」

    「快說!」

    老孫頭越急越緊張,越緊張牙齒越打顫,越跩,「孫思邈在《千金方》中說過一個法子,讓活人與溺者一同脫光身子,以活人熱身抱暖溺者,熨心回氣。」

    「別無他法?」

    「該有的救治法子,爺您已經做了。」老孫頭被他冷鷙的樣子嚇到,戰戰兢兢的說著,兩排牙齒在不停打架,「剩,剩下的,只,只能聽天由命!」

    「好一個聽天由命!」趙樽死死盯著他,雙唇抿成一條直線,拳頭攥得青筋直露,突地暴喝一聲,「滾,要你何用?」

    「是是……這就滾。」

    老孫頭夾著尾巴下去開方子熬藥去了。

    趙樽臉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夏初七,慢慢地褪下身上早已濕透的衣袍,一步步走近,低下頭,聲音低沉沙啞。

    「阿七,爺對不住你了。」

    說起來,兩個人這段時間有過許多的親密,甚至有過很多夫妻間才可做的行為,卻從未有過赤身裸著相擁的經歷,尤其還是在她完全昏迷的情況之下,在腦筋迂腐的趙十九看來,這不亞於登徒子的齷齪行徑。但既然是《千金方》這樣說的,又別無他法,他必須一試。

    上了榻,他與她裹在被子裡,緊緊抱住她冰冷、僵硬、沒有半分熱氣的身子,看著她烏紫的嘴唇,微腫的眼睛,蒼白得沒有半絲活人氣的臉孔,身上熱得直冒汗,心卻直直沉入了谷底。

    「阿七……」

    出口的話,有些哽咽。

    他伸出手來,在火爐上烤熱了,才慢慢撫上她的臉,她的身上,低下頭,在她唇上吻了吻,又撥開她臉上濕濕的亂髮,緊緊捧著,低低說,「你好好休息,睡醒了,就有魚吃了。」

    她眉頭皺在一起,表情有些痛苦,有些躊躇,就是不肯睜眼。

    「阿七……」

    趙樽握上了她的手,越握越緊,臉貼在她的臉上,身子暖著她的身子,一寸一寸摩挲著,緊緊閉上眼睛,一動不動,過了良久,唇間才慢慢地溢出一縷極冷極沉的聲音來。

    「你大仇未報,還未逛遍天下山水,還未吃遍天下美食,還未與我做成真正的夫妻,怎捨得就這般離去?」

    懷裡的人兒仍舊沒有回答他。

    「阿七,你若醒來,我必不再說你醜。是,在我這裡,你從未丑過。即便蓬頭垢面,也足可美冠天下。」

    那是一種,旁人永遠無法想像的美麗。

    在離開京師,北伐大軍剛到薊州的日子,他曾經因為思念她,構思過想在紙上畫出她來。可畫了無數次,都無法成形。因為,再好的筆墨,都描繪不出她神韻之萬一。

    她的容顏,不驚艷。可他甘之如飴。她的笑容,不嬌媚,卻狡黠真誠,笑起來臉上每一處都在燦爛,唇在笑,眼睛也在笑,笑得如枝頭含苞欲放的春花。可就不像一個正經的閨閣千金。她不懂詩書,不會溫良,不懂婦德,不辨閨儀,可她卻有悲天憫人的大情懷,她就像一團火,無時無刻不在燃燒著他的魂魄。

    可他的這團火,如今蒼白,孱弱,緊閉著唇,就這般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裡,再無半點聲息。

    他靠在她的臉,說了許多話,他的聲音很低沉,很平靜,看上去不像太難過,就像她從前總在他的耳朵邊

    上絮叨一樣,慢慢的說著,彷彿只是與熟睡的愛人在低低呢喃。

    「爺,湯藥來了。」

    鄭二寶的聲音傳來時,趙樽正有些說乏了。

    「進來吧。」

    他聲音落下,很快鄭二寶就把熬好的藥端了上來。

    接過藥,趙樽屏退了他,將湯藥灌入自己的嘴裡,慢慢低頭,唇印上了她的,含著藥,用舌頭挑開她緊閉的牙關,一口一口,就像鳥兒喂哺那樣,慢慢地渡到她的嘴裡。

    這樣的方法餵藥,並不容易,因為她不會吞嚥,那湯藥總是順著她的嘴角往下淌。他喂得心裡越來越慌,目光越來越涼。一邊餵藥,一邊替她擦拭,一碗藥喂得他渾身熱汗,才總算灌了下去。

    他的嘴裡,全是中藥的苦味。

    可她還是蒼白著臉,根本不理會他的情緒。

    一個時辰過去了,外面的天色黑了下來,灶上的魚已經下鍋了,在營帳裡,似乎都可以聞到誘人的香味兒,可她的眼睛還是沒有睜開。

    「阿七,你再不醒,爺就對你不客氣了?」

    他像是有些沒有耐性了,含住她的嘴唇,重重吻著她,像一隻突然間就發怒的野獸般,一邊吻,一邊低低地吼,試圖把她的身體捂熱。

    「醒過來,你給老子醒過來!」

    他低低吼著,吻得很重,搓揉得也很厲害,不多一會兒,那懷裡的人兒,唇上就有了血色,身上似乎也較先前暖和了一點。不過,全是被他給折騰出來的血色,嘴唇紅腫不堪,身上帶著一種肆虐般的痕跡,瞧得他不由紅了眼眶。可惜,他的所作所為,她一無所知。只靜靜的躺著,像一隻可憐的小蝦子般蜷縮在他的懷裡,連哼一聲的力氣都沒有。

    「阿七,你再不醒,爺欠你的銀子,可就不還了。」

    他咬牙切齒的一歎。沒想到,話音剛落,懷裡的人突然有了反應。

    「魚……我的魚……」

    她在昏昏沉沉間,就像到自己的魚了。

    「魚個屁!」

    趙十九好像很激動?他的聲音又大又凶。想著這個,夏初七不由皺了皺眉,想瞪他一眼,卻睜不開眼睛來,只聽得他說,「你下次再敢這樣,爺就,爺就……」

    他就要怎樣?

    迷迷糊糊的想著,夏初七覺是趙十九好像生氣了。可她知道,他再凶,都不會真把他怎麼樣。這種感覺真是好啊,她身上暖暖的,努力想要睜開眼睛來,想要看清他的面容。可她身子太虛弱,視線太模糊,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能驚駭地感受到他眸子裡咄咄逼人的寒光,只覺得這人渾身繃緊得像一隻暴怒的野獸。

    嗯,趙十九有的時候,還是很像野獸的。

    「趙十九,你,你剛說什麼……銀子……敢不還?」

    趙樽微微一愣,哭笑不得,不由生氣的低罵了一聲。

    「看來在你心裡,銀子果然比爺還重要?」

    他恨恨地罵完了,懷裡的人兒卻眼一閉,又不理會他了,像是沒有什麼力氣說話。他看著她那討人嫌的樣子,突然有一種想要掐死她的衝動。可他手剛撫上她的臉,就把被子滑了開去,露出一個雪白的香肩來,瞧得他身子微微一熱,趕緊拉上被子給她裹住,不由有些薄怒。

    「一提銀子,就醒。不說銀子就睡,楚七,你想沒想過爺的感受?」

    「唔……」夏初七縮成了一團,攀住他的肩膀,有氣無力呢喃,「趙十九,咦,你好像沒穿衣服?」她像佔了多大的便宜似的,沒有睜眼,可手卻不規矩,唇角浮現起一絲笑容來,「我就說嘛……我要是……死了……還,還沒上了你……真是虧大,大發了……我一定要……上了你……」

    他被她的話和動作給刺激到了,按住她的手掌。

    「楚七,你在說什麼?」

    打了上嗝,她靠近了他一些,又喃喃一句「我說我一定要上了你」,然後,不等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她再一次華麗麗的昏睡了過去。

    「楚、七?」

    他嘴角微微一抽,湊過去看了看。

    她雙眼緊閉,唇角還泛著烏嘴。但這一次真的是昏睡過去的,鼻間有淺淺的呼吸。他心裡一鬆,終究又抱緊了她,低低一歎,隱隱的,沒有人看見,他的唇邊,竟然也有一絲笑容。

    「殿下!」

    陳景在外面喊了一聲。

    「說!」

    「屬下可否進來說話?」

    知道他想說的話不太方便,趙樽沉默一下,看了看懷中的小人兒,身子微微一動,緊緊蓋嚴了她的身子,這才讓陳景進來。

    屋子裡的火爐很暖和,陳景手心有些冒汗,他一直沒有抬頭,更沒敢去看榻上的兩個人,只是垂著眼皮兒,把剛剛得來的消息告訴了他。

    「知道了。」

    趙樽終究是一個冷靜的人,聽完蹙了蹙眉頭,看著陳景。

    「晚點把『十天干』都給本王叫來。」

    「殿下?」陳景吃驚一下,猛地抬頭看著趙樽。

    趙樽有十二個護衛。

    除去陳景和晏二鬼之外,還剩下十個。而這十個,才可以

    真正稱得上傳說中的「隱衛」。因為在平日裡,他們並不像陳景和二鬼這般,常常出現在公眾的視野裡,很多人都不太清楚他們是誰。

    他們之所以叫著「十天干」,是因為他們的名字是按「十天干」中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來排序的。在十天干的手底下,分別又有一支隊伍。隊長稱為甲一,乙一,丙一,以至類推。這一支隊伍的人數不多,但卻是真正忠誠於趙樽的人。

    不過在這些年裡,趙樽真正用到他們的時候不多。如今,如果不是事情有了極大的變化,他也絕對不會動用他們。陳景盯著趙樽,底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可趙樽不僅沒有解釋,還低低補充了一句。

    「另外讓二鬼放下手裡的事,親自跑一趟遼東。告訴陳大牛,當日他在盧龍塞大帳中對本王的許諾,興許用得上了。」

    那日陳景就在近前,自然知道陳大牛說了什麼。

    一時間,他驚愕不已,滿眼都是疑惑。

    「殿下……」

    趙樽慢慢抬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我不想再讓我的女人,吃個魚都要捨命去撈。」

    ------題外話------

    天冷了,姑娘們多注意身體。不供暖的城市,凍僵的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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