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3章 一根手指頭! 文 / 姒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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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去,給俺裝一麻袋石頭,放在馬上!耿三兒,一會兒你帶兄弟們遠遠埋伏,沒有老子的命令,不許冒頭。」
陳大牛胳膊肘兒一用力,猛地甩開他,看著那傳令兵喝道。
「你當老子傻呀?」
耿三友回頭看一眼那桌上血淋淋的手指,又看看暴怒的陳大牛,死死拽住他就不撒手,「大牛你聽我說啊,你不能一個人去。我馬上出去整隊。媽的,一群亡命之徒,竟然敢玩到金衛軍的頭上。」
「俺媳婦兒被人綁了,你說俺幹什麼?!」
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陳大牛滿臉都是怒火。
「大牛,你幹什麼呢?」
陳大牛怒叱一聲,一把抓過掛在架子上的鋼盔,往腦袋上一扣就要往外走,耿三友嚇了一跳,急忙上去抱住他的腰。
「操他娘的!」
「手指」兩個字入耳,陳大牛掃了一眼那個不敢抬頭的傳令兵,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打開青布包。只見裡面果然裹了一根血淋淋的手指頭。而且很明顯是一根女人的尾指。指頭連根砍斷,看上去猙獰不已。
耿三友嚥了一下唾沫,脊背有些發冷,「上頭說,讓定安侯,也就是你,帶上黃金一百兩,在日落之前趕到松子坡去贖人。只許你一個人去,要不然,他們就殺了嫂子,以,以那根手指為證。」
「啥?你說啥?」陳大牛瞪視著他,側頭看了看那紙上的字,「上頭說什麼了?」
「大牛不好了,嫂子被錦宮的人給綁了。」
看了看傳令兵青白的臉色,耿三友拿起那張紙來,只看了一眼,面色猛地一變。
「耿三兒,念。」
陳大牛抽過他遞上來的紙,瞪了他一眼,就拍在桌子上。
「看什麼看?老子又不識字。」
「將軍!」傳令兵上氣不接下氣,急聲道:「你快看,看看……」
傳令兵滿頭都是冷汗,急匆匆地跑過來,手裡揚著一張紙還有一個小布包。那布包是青布的,裡面不知道裝的是什麼,像是糊了一層鮮血似的,黑沉沉一片看上去有些詭異。
「啥事兒啊,天塌了呀?」
「報——」
耿三友嘿嘿樂著打趣兒,陳大牛不再聽他,正舉著水壺「咕嚕咕嚕」灌著水,一個傳令兵就氣喘吁吁地跑入了營房。
「去去去!」陳大牛呵斥了他,轉頭又看過去,「耿三兒,去把陛下今兒賞的東西包一下,你自家留一半,剩下的,俺晚點帶回去。」
陳大牛沒理會他,那人又自顧自道,「今晚上你得回侯府去住吧?我說大牛,別怪兄弟沒提醒你啊,再不多睡幾回媳婦兒,等過兩日出征了,就不知道啥時候才能睡得上了。」
耿三友笑嘻嘻的,「熱乎的你不吃,吃涼的怎麼不硬?」
「真硬!」
就在夏初七與李邈心急火燎地去誠國公府前殿見二虎子的時候,天亮才返回京郊大營的陳大牛,紅著一雙眼睛,就著熱水啃了幾口他老娘烙的餅,差點兒沒有噎著。
……
……
「走,一道去看看。」
夏初七與李邈對視一眼,突然有些心神不寧。
二虎子?錦宮出事了?
正在這時,晴嵐敲了敲門兒,低低說,「郡主,門房差人進來說,有一個叫二虎子的人來找,說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李邈面露喜悅,點頭,「這樣也好。」
「表姐。」夏初七打斷了她,眸子有些沉,「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如今北邊又要打大戰了,他進了宮我還沒有見著人,在這節骨眼上,這種事兒我真不好找他。」說到這裡,見李邈面色暗了下來,她心裡也是一沉,「不如這樣好了,一會兒你跟我去見我哥,就是元小公爺,讓他領我們一起去找大牛哥,我們親自找他求求情,你看怎麼樣?」
「楚兒……」李邈抓住她的手,聲音低了下來,「如今錦宮在京師的行當,所剩無幾了,袁大哥手底下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毀的毀,定安侯的氣也該出了。你務必要在殿下面前求求情。」
「這樣啊?那可咋整?」
李邈搖頭,「我問過,可袁大哥不肯說。他們幹這一行就有行規。即便是死嘍,也不能吐出主家的名字,要不然那道上規矩壞了,錦宮還怎麼在江湖上立足?袁大哥他是一個講究的人,哪裡肯告訴我?」
心念一轉,她問,「表姐,你可曉得袁大哥這次接的單,是誰的?」
這些事,夏初七自然也瞭解。就她認識的袁形,其實也是一個耿直仗義的漢子。可殺了人,就得抵命,那也是天道輪迴,報應不爽,怪不得誰……只這如今陳大牛心裡有氣,要為他未過門的媳婦兒報仇,自然也不肯善罷甘休,這事兒她夾在中間,並不是那麼好處理。
李邈眉頭緊蹙,像是有些難以啟齒,「我是想,再怎麼說人也已經死了,袁大哥也為此丟了命,也算是彼此兩清了。我想麻煩你與殿下說一聲,讓定安侯給錦宮的人留一條活路。說來那些行幫的人,都是窮苦人家出身,也是活不起了才出來混行幫的……」
「表姐,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敢情陳大牛家人被伏擊,未婚媳婦兒慘死了,雖然納了趙如娜進門兒,給了老皇帝一個耳光,但他那口氣也一直都沒有落下去呀?皺了皺眉,她看著李邈。
李邈的話說得很清楚,夏初七明白了。
「楚兒,袁大哥領了人伏擊定安侯的家人之前,他並不知道那些人的底細。你知道的,他們行幫的人,過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與苦主沒什麼深仇大恨。我原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可一從德安府回來就聽說,定安侯幾乎端了錦宮在京師所有的據點。抓的抓,殺的殺……楚兒,袁大哥對我有恩,也幫過你,我雖說沒有接受他的臨終托付,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這些年來的心血毀於一旦……」
想了當日吟春園的一系列變故,夏初七也是唏噓了一下,才緊緊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好了,一會兒咱倆再算賬。你快說說,錦宮到底出了什麼事?」
「楚兒,我也是這兩日才打聽到你的事。」
「以為我死了?你不知道我九條命啊?」
夏初七好笑地「哧哧」一聲,看著她。
李邈苦笑,「天牢大火,我還以為你……」
「怪不得怎麼都找不到你。」夏初七瞪了她一眼,「你去德安府,也不來支會我一聲,虧得我日日為你操心。」
原來她這些日子,送袁形靈柩回德安去了。
夏初七點了點頭,李邈接著說,「袁大哥接了一單生意,伏擊了定安侯從青州府過來的家人,殺死了定安侯未過門的媳婦兒。他臨死之前……把錦宮托付給了我。你知道我素來不喜與行幫為伍,我沒有應下來,只是受他所托,把他的靈柩送回了他老家德安府。這一趟從德安府回來,我才聽說錦宮出大事了。」
「袁大哥出事了,你知道吧?」
李邈嚥了嚥唾沫,把梅子泡好的水拂開,挪了挪凳子,坐得離她更近了一些,又回頭望了望門口,這才拉著她的手壓低著嗓子。
「什麼事?你出啥事兒了?」
察覺到她的急切,夏初七微微一愣。
「一言難盡。楚兒,等回頭我再仔細告訴你。我今日過來找你,是有一件極緊要的事,要拜託你。」
李邈蒼白的臉色,一如既往。她的情緒也有些激動,可剛剛張開嘴,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反手緊握住夏初七,急匆匆的說。
夏初七抿著嘴直樂,許久不見李邈,她也是想念得緊,趕緊的讓晴嵐把人都帶下去了,她這才坐過去抓住李邈的手,激動地笑問,「表姐,你這些日子上哪兒去了?我在京師怎麼找都找不到你。你快給我說說,都發生什麼事了?」
「楚兒,總算找到你了……」
慌不迭地跑出房間,果然見到穿了一身女裝的李邈就坐在景宜苑的客堂裡。見到她出來,李邈也是「噌地」一下起身,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眼圈兒已經紅了。
夏初七一口水含在嘴裡,差點兒沒有嗆著。
靜靜的等待回音,可小馬還沒有飛回來,就見梅子興奮的「登登登」帶了一個人進來,人還沒有到,就咂咂呼呼的嚷嚷開了。原來不是別人,正是消失在京師許久的李邈來誠國公府找她了。
晚上沒有睡好,早上起來的時候,她的頭痛得厲害。自己弄了點藥吃,她沒有急著入宮,洗漱後吃過早膳的第一件事,就是從鴿籠裡抱了小馬出來,給趙樽帶去一封「事態如何?」的信。
想到很有可能泡湯的大婚,她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上輩子恨嫁不成,相親了無數次,這輩子好不容易網了一個男人在手中,眼看就要成婚了,卻出了這檔子事,老天這是玩她吧?
乾清宮暖閣裡,燈火一夜未滅。誠國公府的景宜園裡,夏初七躺在床上也是輾轉反側,不得安眠。趙樽是從她的床上被陳景急匆匆叫走的,說是老皇帝有急召。幾乎不用多考慮,她也知道,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定是與北狄戰事有關。
「來來來,老十九,陳相,再與朕商議一下行軍路線。」
洪泰帝老眼佈滿了血絲,可情緒卻極是高昂。
輿圖很大,得兩個小太監抬著。
「崔英達,抬輿圖出來。」
趙樽不輕不重的回應,聲音裡有著淡淡的沙啞,洪泰帝卻很是高興,朗聲發笑著,雙手擊掌。
「父皇老當益壯,何必言老?」
「這才是朕的兒子!老十九啊,放眼一看,朕有這麼多的兒子,可朕這兩日就在琢磨,一個個兒子數過來,卻只有你最像朕的性子。不瞞你說,若不是朕老了,受不得那長途奔襲之苦,這一次朕必定御駕親征,與吾兒一同策馬草原,驅逐北狄滾回老家。想想,那才是人生快事。」
洪泰帝一拍御案,哈哈大笑。
「好!」
「父皇,當日在邀月亭,兒臣答應過的事,必會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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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樽冷厲的面色不變,只慢條斯理地抬了抬眼皮,視線落在他身邊那一張花梨木的御案上,看著那上面高高堆砌的奏折,好半晌兒才淡淡開口。
陳大牛起身坐了回去,洪泰帝側過頭,看著趙樽沒有情緒的面孔,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老十九,還有十來天,你就要大婚了,這個時候朕讓你北伐是委屈了你。可朕也知道,驅除胡虜,救濟斯民,這不僅是朕的願望,也是你的願望。男兒之志,當在四方啊……」略略一頓,他才笑道,「當然,若是你不願意去,朕也不會勉強。」
「是!陛下。」
洪泰帝笑著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像是無奈,又像是心情放鬆了一樣,揉了揉吃痛的嘴角,這才慢悠悠地說,「陳相啊,你的意思,朕明白。起來說話!」
陳大牛垂下眸子,「臣不敢!臣只是……想到啥就說啥。」
「定安侯是在置疑朕的決定?」
洪泰帝看了他一眼,嚴肅地抬手拿過茶盞,又喝了一口。
他之所以如此進諫,並不是好大喜功。而是他太知道趙樽為了娶到那楚七到底都付出了多少。如今大婚大即又橫生枝節,一旦出征少則三年兩載,多則五年六年,戰場上風雲變化,誰又說得清會發生什麼變故?先前他獲罪在天牢,是趙樽幫了他。如今即便這話會觸怒皇帝,他也得為了趙樽籌謀。
陳大牛看了趙樽一眼,起身拱手拜下,「陛下,臣必定會盡全力趕走北狄韃子,但是臣覺著……」頓了頓,他才粗著喉嚨道,「臣覺著,這次北伐,臣一個人就足夠了,不必要晉王殿下親自出征。」
「三日後整裝出發。朕在京中,等著你們的捷報。」
這一部署下來,趙樽發現,這次北伐的陣容之強大,可以說是大晏歷史之最。看得出來,洪泰帝是誓必拿下北狄不可了,幾乎派遣出了大晏所有叫得出名號的將領,歸於二人麾下。
不得不說,洪泰帝在兵事能力上,不是庸才。短短時間裡,他已然胸中有成竹,就著漏夜的燈火,佈置好了這一次北征的大局。一言一語,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對大晏的軍事系統瞭如指掌,包括出征的將軍,副將,參將,全部都一一佈置。
趙樽與陳大牛默默聽著,沒有說話,只有老皇帝鏗鏘有力的聲音,此起彼伏,「朕想好了,你二人分兵兩路北征,合擊哈薩爾,必能一舉拿下。陳相你從大同府側翼包抄,老十九你率部直插慶州、永平,給陶經武一個迎頭痛擊……」
帝王威儀在燭火下,越發凜冽強勢。
「話雖如此,卻不可輕敵,哈薩爾是個人物,北狄難得的大將之才,又身負太子之職,如今在北狄威望甚高,就連色目人也都對他青睞有加。這個人將來定會成為我大晏勁敵,必須除去。」
自顧自說了一通,他目光微微斂起。
洪泰帝掃視一眼,接著道,「老十九,陳相,朕為什麼急著召你們來,你們心裡應當有數了。想我大晏兵強馬壯,國力昌隆,何時吃過這樣的啞巴虧?可如今事情出了,朕以為,陶經武縱然該死,北狄更該死。這一次,必得給他們一個重重的教訓,讓他們知道什麼才叫著天朝上國。」
殿內一片安靜,沒有人回答。
洪泰帝重重一歎,搖了搖頭,「要是都像老十九你這樣就好了。」末了,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咳了兩聲,看著趙樽,又看了看陳大牛,拍了拍案幾上厚厚的奏折,「看看這些!朕睡得著嗎?豆子大點事,也要朕來做主,真是白養活他們了。」
「父皇龍體要緊,朝中的事,自有朝中眾臣為您分擔,不必上火。」
拿起茶盞的白玉蓋子,他在手裡彈了彈,又輕輕放下,在茶蓋與茶盞撞擊出來的清脆響聲兒裡,他目光淡淡的看過去。
這樣精彩的雙簧,趙樽又怎會看不懂?
「是是是,老奴多嘴了,老奴外頭候著去。」
崔英達「哎」了一聲,扇了一下嘴巴。
「崔英達!」洪泰帝瞪了他一眼,「在朕的面前,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多嘴了?還不滾下去。」
崔英達抬起頭,懂事地笑著附和,「十九爺,您甭怪老奴多一句嘴。陛下這身子骨,真是一日不如一日結實,老奴這廂著急啊,可怎麼勸都勸不住,陛下日夜操勞,不把事情解決嘍,不把奏折看完嘍,就是不肯歇著。哎,十九爺你今兒來了,得多多勸勸陛下才是。」
「朕啊真是老了,一有點兒事情,就著急上火。這不,嘴和舌頭都冒泡了,哎!」
皇帝賜坐,那是恩典。兩個人謝了恩,在下首坐定。崔英達慇勤地躬著身子上了茶,等幽香的茶氣瀰漫在了大殿中,洪泰帝的手才從茶蓋上抬起,摸了摸嘴角,笑著歎氣。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坐下說話。」
乾清宮暖閣裡,洪泰帝為漏夜前來的趙樽和陳大牛賜了座。
……
……
從此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顧懷聲音有些發顫,剛喊出一句,脖子一痛,就被人打暈在地上。趙如娜看著兩個黑衣人扛起了他,又撿起了他落在地上的包袱,狠狠一閉眼。
那黑影低低一笑,「有意思,定安侯的側夫人夜會情人。兄弟們,一併帶走……」
趙如娜嘴巴被捂著,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那顧懷嚇得身子顫抖著,不住拱手討饒,「你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放開她,放開……」
「側夫人,跟我們走一趟。」
她話沒說完,突然聽見綠兒「啊」的輕喊了一聲兒,她正準備詢問出了什麼事兒,一道黑影從樹上跳了下來,緊跟著又是一道。耳邊風聲掠過,她便被人扼住了嘴巴,那抵在脖上涼涼的東西,正是一把匕首。
「放開我。我說,遲了。你不要再纏著我,要不然……」
趙如娜眼睛有些熱,死死摳著他的手。
說罷不等顧懷吭聲,她扯開他的手,提著裙裾轉身就要走,可顧懷卻上來死死拽住她,聲音滿是癡戀,「菁華,對不住,那天都是我不好。我現在真的都想好了,什麼都不顧了,為了你,做什麼都可以,你跟我走吧,我們現在就走……」
「你這是做什麼?」趙如娜低喝了他一聲,「這裡是侯府,你是怕人家不知道我與你的事,還是你怕我日子太好過了?顧懷,實話告訴你,我是喜歡過你,可從我入定安侯府那天起,我便是他的人了,你我再無相干。以後你不要來找我,即便遇見,也麻煩你叫我郡主。」
「菁華……」顧懷拔高了一點聲音,又抓住她。
「早做什麼去了?如今遲了。」
趙如娜心裡一驚,不輕不重地甩開他的手。
「菁華,這些日子我吃不香,睡不著,每日都想你。我想好了,我願意跟你一起走。從此海角天涯,我們再也不用分開了。」
「你找我做什麼?」
「菁華,我問小廝說你出去了,在這裡等了你好久。」
顧懷看見她很是激動,一把將她拽入牆角大樹的陰影裡。趙如娜這才發現,他手裡挎了一個大包袱,語氣有些焦急。
「你怎會在這裡?這裡是定安侯府。」
熟悉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她不想理會,可那人又喊了一聲。害怕他的喊聲引起旁人的注意,到時候沒事都惹出事兒來,她瞥頭看了一眼綠兒,囑咐她守在外面,這才四處看了看,走了過去。
馬車裡點著一盞桐油燈,灰暗的光線,映著她白生生的臉,一路到定安侯府都沒有變過。就在馬車停在侯府大門,那車伕馭馬離開的時候,她剛剛踏了一級侯府大門的台階,就聽得牆角有人喊了一聲「菁華」。
趙如娜聽見了他從馬車邊上策馬而過的聲音,不過她沒有撩開簾子去看。不珍視她的人,她沒有必要太過在乎。日子怎麼過都是過,這樣更好。
陳大牛接過烙餅,「駕」了一聲兒,策馬奔了出去。可烙餅咬在嘴裡,他才發現這麼一路過來,餅子還是熱乎乎的,一點兒都沒有涼。停下了咀嚼,他不由望了一眼馬車的方向,又埋頭啃了一口烙餅,覺得身上很是舒坦。
「大牛,烙餅來一個先!」
「滾!」陳大牛扯了把韁繩,低吼了一聲,這才發覺自己嗓子乾啞得緊,脊背上有汗,「營裡的事交給你了,俺得入宮去,陛下緊急召見。這戰,要打起來了……」
耿三友墊了墊烙餅,擠眉弄眼的笑,「大牛你也真是,嫂子人都來了,你又何必趕人家走?真是搞不懂你,這麼俏的媳婦兒不睡,留著看啊?」
趙如娜遞上烙餅,「不必了,妾身這有馬車,原路返回就是。」說罷她沒有看他,逕直調頭上了馬車,在車伕的「馭」聲裡,馬車輪子骨碌碌轉動著離開了。
陳大牛看她一眼,又喝,「耿三,派人送夫人回府。」
「是,侯爺,妾身這就回去。」
雖然她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的男人和女人成了婚都是這樣,可她看出來他極是不耐煩了,也不再多說什麼,反正烙餅送了,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不是她不願意留下來,是他不讓她留下來。
她來自皇室,自有她的驕傲。
趙如娜慶幸自己那隻腳沒有邁出去,要不然多丟人?
「營房裡都是爺們兒,不方便。你先回去,給俺娘說,俺明兒回去看她。」
耿三友似笑非笑的促狹,把她拉回了神兒來。想到夏初七的話,想到老太太的囑托,她抿了抿唇,正準備抬步,卻見陳大牛瞪了耿三友一眼,低低說出一句。
「嫂子,請?」
趙如娜心跳加快,抬頭看著他夜幕下的側臉,似乎還能看見他下巴上一層青幽幽的胡茬。她甚至也記得那胡茬很是扎人,紮在她的肌膚上,脖子上,有些刺撓撓的癢。她知道他長得不難看,可他不愛修邊幅,說話粗聲粗氣,待人也是一樣,那手粗糙得握住她,都想是火鉗夾人似的,生痛生痛……
「好勒!」耿三友答著,又瞄向了趙如娜,「嫂子,裡頭歇一會兒?」
「耿三兒,給俺收下來。」
陳大牛又清了下嗓子,才板著臉側過頭去,聲色俱厲地喊躲在他背後,憋著勁兒「哧哧」發笑的副將。
「侯爺,老夫人讓妾身給您送了幾個烙餅來。」
向前走了幾步,她福了福身,淡淡地回答。
這是自打那天的洞房之夜後,兩個人第一次見面,還是在這樣一個黑不溜秋的地方,儘管有營中火把,可卻看不太清對方的表情。不過趙如娜也慶幸有了夜色的掩護,不會讓他看出自己的尷尬來。
「你,找俺有事?」
陳大牛猛地側過眸子來,這才看見立在馬車下面的趙如娜,愣了一
瞬,他使勁兒端正了一下掛著紅纓的頭盔,清了清嗓子,才問她。
那門衛低頭,拱手回稟:「將軍,是側夫人。」
「大晚上的,堵在這裡做甚?」
那兵士愣了愣,正準備讓人進去稟報,營房裡頭就突然傳來一陣馬嘶聲。很快便見幾個人策馬過來,那速度極快,像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要去辦。大門的柵欄拉開了,立在馬上的人,可不正是陳大牛。
綠兒掛著笑,趕緊上前,「兵爺,這是咱定安侯府的側夫人,來給侯爺送東西。」
「做什麼的?」
趙如娜捂著烙餅,剛從馬車上跳下來,就聽營房門口有人低喝。
從京師城去京郊駐軍營地,要走好長一段路。
趙如娜打心眼兒裡羨慕她,灑脫,自由自在,不肯受人約束。她就像那關不住的鳥,在籠子外面飛來飛去,與她隔著籠子講話。而她自己,就是籠子裡面的那裡鳥,永遠飛不出那金絲籠,就連那籠中的一小塊地的安寧都不可得。
回屋換了一身衣裳,套了輛馬車,她領著綠兒就出了定安侯府。一路上,夜風輕拂,她卻有些迷茫。這世上,究竟有幾個女人是為了自己而活著?想到這個,她幾乎下意識的就想起了景宜郡主。
臉頰有些燙,趙如娜卻沒有再辯解,接過劉婆子遞來的一包烙餅,垂頭躬身,應了一聲「是」,便退出了上房。
老太太眼皮兒翻了翻,念叨念叨,「你也別怪俺多事,俺明說了吧,俺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俺早點抱上孫子。俺的兒子俺瞭解,他沒什麼歪心思,這麼些年也沒個相好的姑娘,郡主你這麼個水蔥似的大閨女跟了俺兒子,他不虧。去吧,俺的大孫子靠你了……」
趙如娜聽得這話,拿餅的手頓住了。
老太太瞄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又道:「今晚上,你也甭回來了。」
「是,老夫人。」
看了一眼桌上放著的烙餅,趙如娜微微一愣。
她回答得有條有理,卻十分淡漠。曾氏被噎了一下不吭聲兒了,老太太微微一愣,對她的話卻不怎麼認可,「你說得那些大道理,俺也不懂。俺就想說,爺們兒是你的,俺這老太婆也不好管太多,大牛他是個強眼子,但不是不懂得孝順爹娘的孩子。這裡有俺親自烙的餅,家鄉的口味,是大牛愛吃的,你帶到營裡去給他。」
「自古婦人不問國事,不問夫君的正事。所以,侯爺的事,妾身也是不便多問。」
趙如娜看她一眼,從容坦然。
一個太過無害的人,總是得不到別人的尊重。一開始曾氏還有些忌憚趙如娜這個東宮出來的郡主,可相處了一些日子下來,見她沒架子,不擺譜,待人謙和,反倒是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裡了。端著大嫂的架子,愣是把她當成小妾看,見面不是諷就是刺。
曾氏又是一哼,插嘴譏笑,說話時胸前一對肉脯子直顫悠,「喲,果然是知書達理的大家千金,啥叫軍務繁忙不得空閒呀?說得可真好聽。要不是為了躲你,俺大牛兄弟會整日裡住在營房裡?他老爹老娘這都來了,他能不想多孝順孝順?什麼人啦……」
「許是軍務繁忙,不得空閒吧。」
趙如娜苦笑一下,垂著眼皮,不緊不慢。
他不回府,腳不都長在他的身上嗎?
趙如娜不動聲色,老太太卻有些聽不下去了,呵斥了曾氏,才又轉過臉來,笑著說:「郡主,俺知道你是金枝玉葉。可如今你既入得俺這家門兒,就是俺家大牛的人了。俺這老太婆原也不想管,可你說說,你爺們兒多久不回家了?俺也沒見你著個急,想個法子,你到底怎生打算的,與俺說說?」
「你閉嘴!」
見狀,曾氏卻是笑了,看著老太太道:「娘,看來啊,您想抱孫子的想法得落空了。哎,俺大牛兄弟也真是可憐,納了個妾室,還不如不要呢,如今家也回不得,整日在軍營裡冷鍋冷灶的熬著,何時才是個頭啊?更可憐是俺那弟媳婦兒,享福的日子沒落著,就那麼去了,白白讓人……」
她來問她,她又問誰去?趙如娜想了想,只是點頭,沒有吭聲。
吳氏看著她,低聲問:「大牛這些日子,都沒有回來過?」
趙如娜側著身子,虛坐在椅上,「老夫人找妾身有事?」
「你坐吧。」
入侯府有些日子了,可除了晨昏定省之外,她與老夫人之間並無交集。如今老夫人找她去,她自然不能不去。如夢初醒一般,她起身整理好衣裙,領了綠兒一同出了屋。上房裡,定安侯儲的老夫人吳氏和她的嫂子曾氏正坐在一處敘話。趙如娜進去屈膝請了安,曾氏冷哼一聲,癟了癟嘴,老太太卻是皺著眉歎了一聲。
「老夫人有請。」
一道輕喚拉回了她的神思,面前站著的人是劉婆子。
「側夫人!」
定安侯府的深宅大院裡,趙如娜倚在榻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中的書本,腦子裡卻一直在回想夏初七今日告訴她的那些話。人一走了神,視線不知不覺凝固。
暮色深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