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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0章 意難平,小矯情 文 / 姒錦

    「趙樽你放我下來——」

    風聲悠悠,馬啼得得,在寂靜的夜裡顯得額外清晰。

    可這些,都不如夏初七崩潰低吼聲厲害……

    今兒之前,如果哪個告訴她說趙樽會幹這種在大庭廣眾之下「搶人」的事情,打死她都不會相信。可如今他不僅干了,還幹得這麼理所當然,幹得這麼天經地義,幹得這麼瀟灑自在,就像絲毫都不曉得自個兒的行為有多麼瘋狂似的,劫了她便是一路飛奔。

    她一開始是沒有那麼崩潰的。

    再怎麼說,她也是一個有素質有化有涵養的新時代青年不是?她與趙樽講理了,什麼大道理都說了。可他不講理,不回答,不理會,典型欠捧的「三不男人」。任由她鬧她吼,他仍是不動聲色,一隻手輕鬆地拽了馬韁,一隻手緊勒了她的腰,就像聽著催眠曲兒似的,雙眼微闔,高冷雍容,一張時光都雕琢不去的俊朗容顏上,無半絲波瀾。

    人最生氣的是什麼?

    就是當你快要氣死的時候,可你的對手卻不理不睬。

    夏初七氣極攻心,前仇往事全都湧上了心來,想到他過去欺負她的種種,愣是新賬老賬全都一塊兒翻了出來,一顆心就像在油鍋裡煎過一遍似的,煎一次,翻一次,翻一次,還煎一次,越罵越厲害,可怎麼罵都散不了氣兒。

    「趙樽,你混蛋——」她又罵!

    「趙樽,你到底還要不要臉了你?」她掙扎!

    「趙樽,你怎麼是這樣子的男人?玩不起了是不是?」

    「武力解決問題,欺負女人……無恥無恥無恥……」

    一個人表演沒有觀眾是很惱火的事兒,她罵得極狠,卻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嘴角微翹,眸子像嵌了半池泉水,瀲灩生波,長長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了一層薄薄的淺影,再加上她生氣罵人時不停抖動的肩膀,怎一個「孫二娘與美嬌娘的合體」了得?

    趙樽黑著臉沉默了許久,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突地一抬手就扯掉了她頭上那支漂亮的點翠步搖,又使勁兒在她的腦袋上扒拔了幾下,扯得她原本梳好的頭,全部披散了開來,在風中胡亂飛舞。

    王八蛋!

    好不容易美一回,她容易嗎?

    他怎麼就愣是見不得她好看一點?

    「趙樽,我得罪你家先人板板了……」

    生氣的從馬上轉身,她從背對他,變成了面對著他。原本準備好好收拾他一下,可他雙臂一合,在大鳥的奔跑中,兩個人貼得極近的身子就曖昧的摩擦了起來,再混合他低頭時噴灑的灼熱氣息,讓夏初七自食其果,一個不小心就嗆了一口唾沫。

    「咳咳……」

    怎麼這麼倒霉?她心裡哀號著,重重的咳了起來。

    那人卻仍是不吭聲兒,輕撫著她的後背,一副淡定得波瀾不驚的樣子,讓她心裡的惱怒啊難受啊懊惱啊沮喪啊……又上升了無數個層次。

    「我告訴你啊,你再不放我下去,我就咬舌……」

    咬舌自盡那是傻叉干的,她當然不會。可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她怒火沖沖的臉就僵住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僵硬得雕塑一樣的男人,會突然扣住她的後腦勺,就把她的話連同她的舌頭,一起給吞進了肚裡。

    「唔……唔……」

    她面色脹紅,雙手胡亂地錘打他。

    他卻面不改色,堵住她的嘴,長驅直入。

    大概顯要得不夠過癮,吻了幾下,他索性放開大鳥的韁繩,一隻手攬了她窄細的腰,一隻手扣緊她的腦袋,還把她外頭裹著的披風剝開,讓她濕漉漉的身子全部餵入他的懷裡。一個帶著侵略的吻,長長久久不曾停下,就像是恨不得把她舌頭給吞掉似的,一**刺激來得又快又有力,讓她的身子在他火一樣的胸膛熨燙之下,不爭氣的顫了又顫。

    她臊紅了耳根子,覺得簡直丟臉之極。

    「唔唔……」

    他吻她,她就打他。

    拚命的,拚命的打,把所有積累的怒火全都化成了拳頭。

    大鳥的速度慢了下來……

    它是一匹隨著趙樽南征北戰的馬,上過戰場,下過營房,極有靈性,就像知道它主子那點兒心思似的,為了不驚動背上正在上演火辣辣擁吻大戲的人,它悠哉悠哉地放緩了蹄步,姿態高貴優,卻平穩從容。

    親吧親吧親吧……

    它突然打了個響鼻……

    原諒它,背上節目太刺激了,它一時沒忍住了。

    可一個響鼻兒,動靜兒卻鬧大了。

    那兩個像是渴求,又像是交流的人,口沫相渡了良久都沒事兒,它這麼一咂乎,夏初七立馬就回過了神兒來,發現自個兒居然不知不覺就配合了他的親熱。一時間,又是惱恨,又是生氣,既是氣他,更是氣自己……眼看躲閃不過,她惡狠狠揪住他的肩膀,上了拳頭不見效,索性就上牙齒了。

    「嘶」一聲,趙樽唇上火辣辣的刺疼。

    他放開了她,黑眸深深,喘氣重重,「好狠的小婦人,謀殺親夫?」

    「滾你娘的大犢子……」

    橫著一雙大眼睛,夏初七一口氣差點兒沒有喘上來。

    bsp;「趙樽你憑什麼呀,憑什麼這麼霸道?」

    趙樽似是回味一般抿了抿唇,指尖輕觸了一下唇角被她咬破的地方,動作很緩,有節奏有韻律,輕鬆恣意的姿態,仍是一如既往的高華無雙。

    「爺只是幫你咬舌而已。」

    「……」

    看著他臉上蕩漾出來那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還有他語氣裡「貓偷腥吃了魚」一般的愉快,夏初七心裡的惱恨更甚。這個男人從來都是這樣,不管什麼事情都要穩操勝券。又狡猾,又可惡,還總是裝得這麼無辜,實在讓她恨不得掐死了他,就地兒埋。

    好吧,裝裝裝!我讓你裝……

    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夏初七不再掙扎,不再生氣。

    一個動作都沒有,只是看著他,一直看著。

    直到他狐疑地蹙起了眉頭來,她才淡然抬眸,緩緩一笑。

    「趙樽,你愛我嗎?」

    這句話換以前打死她都問不出來。

    可今兒被他給「強搶」了回來,還「強吻」了一回,又差一點丟掉了心。痛定思痛之餘,她覺得有必須直接把問題給搞清楚,不再猜來猜去猜對方的心了。那誰不是說麼?很多時候,男人總會讓你覺得他愛上了你,其實他根本就沒有,而女人早已經愛上對方,卻死活都不說出口,這就是悲劇的成因。

    她問完了,自覺問題高大上,很有瓊瑤劇的意境。

    可趙樽蹙著眉頭,卻沒有回答。

    心稍稍沉了一下,她無奈的彎唇一笑。

    「看吧,我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趙樽,在你看來,是不是我與你有過肌膚之親了,就一定得是屬於你的了?你就不能容許我再有機會投入別人的懷抱了?我告訴你啊,我的觀點可不是這樣的。在我看來,我從來都是自由的,不是我這輩子就非得跟定你了,你明不明白?」

    他黑眸沉沉,像在思考,定定地看著她不說話。

    遇到這麼一頭大悶驢子,夏初七頗有些無奈。

    待再出口的時候,她的笑容裡,又多出了幾分悵然來。

    「行,我曉得我的觀點不符合時代特徵,可能你無法接受。但這是實事,我不愛扯來扯去扯得煩。不如坦白了說吧,我要的感情份量很重,不論你是王爺,還是一個尋常男子,你如果是我的,就必須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我不容許欺騙,不容許背叛,不容許在有了我之後,我的男人身上還有別的女人的痕跡,不管是身,還是心。在感情上,我是一個有潔癖的女人,如果哪個男人要與我共度一生,其他事情我都可以依著他,唯獨在感情上,他必須按照我的愛情理論來與我生活。可懂了麼?」

    她說得那叫一個大氣磅礡,氣壯山河……

    昂首,挺胸,撩眉,翹唇,整一個她才是王爺的傲氣。

    可那人……仍是奇怪的看著她。

    她有些惱了,「趙樽,這些你都辦不到吧?所以,我們之間的代溝……」

    說到這裡,她雙手拉開,比劃了一下。

    那是一個長長的距離。

    「你的骨子裡就是一個封建王爺,你需要你的女人絕對臣服,你需要你的女人仰望於你。而我……不求我的男人仰望我,卻希望與他平等。以前我以為我找到了那個人。可是經過這許多事,我算是看明白,傻叉了我。不過,這事兒怪不得你,歸根結底是我們兩個人的觀念不同。我理解你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理解你的立場,同時,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思想,可以嗎?」

    趙樽眉頭快要蹙成「川」字了,到底還是開了口。

    「阿七,你到底在說什麼?」

    啥意思?她說了這麼多至高無上的理念,敢情他沒有弄懂?

    朝天翻了一個大白眼兒,夏初七這一回真想咬舌自盡了。

    「你不懂就對了。證明我們之間的代溝更大。我說的是人心。你的心,我的心,我們兩個人的心,都藏了太多秘密。更何況……你有你的意難平,我有我的小矯情。你不愛我,我也不會稀罕你。」

    「阿七……」趙樽黑眸緊鎖,像是考慮了很久,才抬手捋了下她的頭髮,「爺不懂你說的愛是什麼,但定是會對你極好的。」

    好是什麼?

    好就是他要娶別的女人了,又來找她回去做侍妾?

    好就是明明他心裡藏了別人,還要對她又擁又抱又親的,理所當然?

    媽的,她說了那麼多,難不成全是廢話呀,他沒入耳?

    猛一下揮開了他的手,她氣得鼻子上可以掛夜壺了。

    「晉王殿下,你的好,楚七受不起……」

    「再說一遍?」他臉又黑了。

    「我說我受不起,以前受不起,現在,將來更受不起……」

    「你那句話怎麼說的?」

    她一愣,「什麼話?」

    「欠吻……」他低低哼一聲,低頭就啃吻過來,端坐於馬上的身姿僵硬而凌厲,比起掙扎不停的她來,他反倒像一個受了委屈的人,強勢霸道地攻擊著他,與她身子緊緊糾纏。也親,也吻,也咬,也啃,低眸斂神間,根本就不容她扭動和閃躲。

    這個吻與往常不同。

    不是初嘗情愛時的欣喜和摸索,而是掠奪與強勢的搏殺。

    或者說,是兩種思想和觀念的搏殺。趙樽是個男人,是個大男人,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也是一個征戰沙場而勇往無敵的戰將。他習慣了征服,習慣了掌控,也習慣了強勢,又如何容得他的女人拒絕?

    她越是抗拒,他越是興起。

    那吻,刺激得大鳥一個響鼻接著一個響鼻。

    「趙樽!你王八蛋吧你……」

    終於,在夏初七的吼聲裡,一個帶著血腥味兒的吻結束了。趙樽雙臂緊了一緊,把她緊緊抱在胸前,與自己貼得很近,向來酷烈得沒有溫度的聲音緩和了不少,低低喚了一聲「阿七」,額頭抵著她的,嘴裡冒出一句似滿足又似無奈的歎息。

    「不鬧了好吧?」

    是她在鬧嗎?

    夏初七別開臉,僵硬了一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又仰頭看著他,詭異的笑著撫上他的下巴。也許他這幾日沒有休息好,一向光鮮的俊臉上,添了一層淺淺的鬍渣,摸上去有些咯手。

    輕撫了片刻,她學著電視劇的惡毒女人形象,嘰嘰嘲弄的笑。

    「爺,不是我想要與你鬧,只是今日,你確實來遲了。」

    「此話怎講?」趙樽眉梢挑開了。

    「意思嘛,意思就是……」故意托長了柔婉的聲音,夏初七突然輕笑了起來,「我已經是大都督的人了。就在你來之前……就在那水裡面……我與他……嗯,還很是刺激呢……」

    她輕悠悠的說著,盡量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更加噁心一點。同時,也一眨不眨地觀察著他的面色。只見他目光沉下,像一頭飢餓時丟了鮮肉的大野狼似的,剜一下看過來,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樣子極為駭人。

    可一瞬後,他眸中陰霾又散開。

    「阿七不許胡亂玩笑,這種話怎可亂說?」

    很顯然,他是不相信嘍?

    夏初七下意識垂下眸子,避開他灼灼如火的視線,這才抬手,握住了他的,然後輕輕放在自己腰上,一點點往下,頭卻是高高的昂起,直視著他那一張永遠雍容高冷的臉。

    「爺,你難道還不瞭解我的為人嗎?我向來是不看重這個的。好,你要是真不信,親自檢查一下唄?看我的裙子就曉得了……我裙子上頭,還留有落紅呢……」

    她說得極慢,唇角帶著笑。

    「爺,你要是不介意……不如就趁現在看看?」

    她看著他,看著他目光一寸寸破碎,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似的,一動也不動。

    那一張她以為永遠都不會為任何事情而變色的臉……

    終究還是變了!

    翹起唇角來,她火上澆油,痛並快樂著,「喲喂,您幹嘛要這樣看著我?在我們那裡,男女之間若是互相喜歡了,做這個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當然,也不一定要喜歡,大都督長得那麼好看,又風情萬種,魅力實在讓人很難抵擋呢?再說了,我那麼討厭你,總得找個男人來填補一下心虛的空虛吧?」

    「楚七……」

    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緊緊拽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骨頭捏碎。

    「你好大的膽子!」

    夜下的空寂世界,四周安靜得很,夏初七幾乎能聽見他氣得磨牙的聲音,可吼完了這麼一句,也沒有見他再說出其他什麼話來。看上去,他是真信了。在這樣一個貞操大過天的時代,趙樽這樣的一個王爺,不可能不在乎女人的名節吧?

    生氣吧!憤怒吧!

    這樣子散了就好,到底她沒有死得那麼難看。

    怎麼算,這也算是掰回了一局,沒有那麼被動了。

    忽略掉心裡那一股子抽搐,她靜靜的昂著頭,看他在夜色中散著幽光的眼,莞爾輕笑著,又去拉他仍然緊緊攥住的手臂,「生這麼大的氣呀?不必要不必要,爺,我們到底還是開心的好過一陣子嘛,何必搞得大家都不愉快呢?天下間,沒有不散的筵席。往後,我們都各自好好生活,可好?」

    趙樽月下岑寂的面孔,深幽難測。

    那一鼓一鼓的喉結,像是受了某種刺激,不停滑動。

    可他裹著她的雙手仍是很緊,一點兒也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丫的,逼她放大招兒呢?

    眼圈也有點兒燙,夏初七心情也激動了起來,心臟跳動很快。可她向來乾脆,不喜歡囉哩囉嗦反覆糾纏,既然決定了要與他一刀兩斷,做事就要做絕,快刀斬亂麻才是女漢子所為。

    伸手探入懷裡,她很快掏出一個荷包來。

    「諾,這是那晚你結的頭髮……不必留著了。」

    說罷她伸手就去拔他的劍……可劍拔一半,她的手卻被趙樽給死死拽住了。她試著抽了一抽,卻動彈不得,不由有些惱恨的抬起頭來。正想出口罵,卻見他一臉受傷的樣子。

    「阿七……」

    向來高在雲端的晉王爺,姿態仍是雍容華貴。

    可眸底那一閃而過的脆弱,卻逃不過月亮的眼睛。

    「阿七,爺……可以不介意。」

    他低低的聲音,在夜風之中迴響。

    眼前像有無數的烏鴉飛過去,夏初七瞠目結舌,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這個一瞬間就好像從閻王殿裡走了一遭回來的男人那一張竭力保持著平靜的黑臉,覺得一定是自個兒的耳朵狂亂了。

    要不然,怎麼會聽見他說「不介意」這種話?

    嚥了一口唾沫,她語氣也有點兒艱難,「放手。」

    「不放。」

    趙樽眸子很沉,聲音瘖啞,卻低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聲,顯得格外詭異和滄涼。

    「阿七,這不算什麼大事。」

    「我……這還不算大事?」夏初七以為自個兒見了鬼,使勁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晉王殿下,你還要不要節操了?」

    「節操?」趙樽眉頭一跳,像是沒有反應過來,「阿七你總說節操,節操究竟是什麼物件?」

    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夏初七看著他,嘴唇狠狠抽搐一下,「你不懂節操麼?也是。節操是我有,而你沒有的一種東西。」說罷她淺瞇著一雙眼兒,故意往自個兒身上瞄了瞄,用肢體語言暗示他,「節操」是與「貞操」差不多的玩意兒,要「節操」的人,就應該在乎「貞操」。

    於是乎,那位爺便鑽入了她的陷阱裡。

    「那爺不要節操也罷……」

    噗嗤一聲兒,夏初七咯咯笑了出來。

    對了這種逗弄古人的樂子,她向來很喜歡,忍俊不禁的笑著,果然分泌不少的「多巴胺」,連帶心裡那些陰霾都好像消散了不少。笑了一陣,見那位爺仍是嚴肅的板著臉,皺著眉頭,一臉明媚的憂傷,她才反應過來,這番情形之下,似乎不應該笑得這麼開懷才對?

    一個失貞的女人……不都得大哭麼?

    扁了扁嘴巴,她乾咳兩聲兒,苦著臉,又斂回了神色。

    「殿下,你看我如今已經這樣子了,你又何必自降身價……」

    「閉嘴吧!」

    他冷冷打斷了她的話,接著,她只覺身子一輕,已經被他給打橫抱了起來,而那一晚上打了無數個響鼻的大鳥,瞭然的疾馳了出去。她鬱悶的低吼,他卻什麼話也不說,只有噴灑在她面上的呼吸,越發灼熱,越發潮濕,像是心裡火氣已然憋到了某一個極點……

    媽呀,不會惱羞成怒,要把她宰了吧?

    她心裡刺了一下,「你帶我去哪兒?我可都和你說清楚了啊,千萬不要因愛生恨,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什麼的呀……」

    以為他不會回答,不曾想,他卻是應了。

    「外頭風大,回去再說。」

    ……

    ……

    趙樽向來說一不二,辦事效率極高。

    可他說的「回去」,卻不是那個富麗堂皇的晉王府,也不是夏初七熟悉的任何一個地方,而是離貢院不遠的一處僻靜小院兒。

    看著面前這清淨的大院子,夏初七抱著雙臂,皮笑肉不笑的問。

    「都說應天府的爺們兒都喜歡在外面置宅子養女人。果不其然啊。爺,您這宅子裡的夫人呢?怎麼沒有瞧見出來迎駕啊……」

    回來的路上,趙樽一直沒有什麼情緒。不論她如何挑釁,他都像沒有聽見似的,當然這句話,他還是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稍稍皺一下眉頭。

    「這是鄭二寶的宅子。」

    「啊」一聲,夏初七挑了挑眉梢。

    看不出來二寶公公還是一個有銀子的太監呢,能在京師置這麼大的宅子。

    只可惜,二寶公公這宅子裡,不要說女人,連一個丫頭都沒有。看起來像是已經空閒了好久,明顯鄭二寶他也沒有回來住過。

    想一想,她更詭異了。

    「為什麼帶我來這兒?」

    趙樽淡淡瞄她一眼,「晉王府人多眼雜,不方便。」

    不方便……

    確實不方便。

    可既然這麼不方便,又做什麼非得把她弄回來?難不成她現在混得連做他侍妾的資格都沒有了?他準備置一所宅子,把她養成外室,一輩子做他見不得光的女人?

    冷哼一聲,夏初七心裡更不暢快了,「我說殿下,你方不方便是你的事兒。能不能不要強人所難?我一個人在哪裡都很方便。尤其如今跟了青玄,那就更方便了。瞧瞧看,這是什麼?」

    掏出那一枚錦衣秘諜的令牌來,她得意的在他面前一晃。

    「看出來了吧?我可沒騙你……我與青玄,那是感情極好。」

    趙樽蹙了下眉頭,眸底多了一絲郁躁之氣。

    可他卻不搭她的詞兒,而是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來。

    「今日更深了,你暫且住下,明日再送你去誠國公府。」

    誠國公府?

    激靈一下,夏初七心裡隱隱有一絲期待浮了上來。

    「我去誠國公府做什麼?」

    趙樽微微一個愣神兒。焦頭爛額了一晚上,他似乎現在才反應過來問題的矛盾點在哪兒似的……怪不得

    有「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說法。在敵人面前,晉王爺面對千軍萬馬而不懼。在朝堂風雲裡,晉王爺也可翻手是雲覆手是雨,可偏偏今兒晚上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子,他一次次束手束腳。

    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他突然一抿唇。

    「阿七是在生氣,氣爺要娶景宜郡主?」

    氣個毛線……?

    可說不氣吧,更是毛線。

    夏初七見他的回答與料想的不一樣,唇角便諷刺的翹了起來。

    「關我屁事!只不過你記好了啊,別打什麼鬼主意,我是我,你是你,我們楚河漢界,互不干擾,你少來管我的閒事……今兒我先借二寶公公的地方洗個澡,舒服一下,明兒再走。但明兒開始,你我橋歸橋,路歸路,少來找我……」

    聽她辟里啪啦說了一堆,趙樽緊皺的眉梢卻緩和了不少。

    「等你先洗好,爺再與你說吧。」

    大概為了方便她與趙樽「暗度陳倉」不被人發現,這個大宅子裡的下人都被提前遣走了,不僅如此,就連常年跟在趙樽身邊的鄭二寶和陳景等侍衛都不見蹤跡。可宅子裡該有的東西,卻一樣都不少,甚至還有好些她穿著極為合身的女裝,一律都是新做的。

    夏初七身上濕透了,粘糊糊的特別難受,沒有去考慮那許多,只知道她洗身子的水是趙樽給澆的,換洗的衣服也是他拿過來的。舒舒服服的享受了一把「七星級」的超級待遇,她憋悶了一晚上的心情,好了不少。

    管他娘的!

    今朝有水今朝洗,今朝有覺今朝睡!

    等她把身子收拾妥了出來,只見趙樽慵懶的倚在一張花梨木美人榻上,正拿了一本書慢慢的在翻。他似乎也匆匆擦過澡,墨一樣的長髮散開著,外袍鬆鬆垮垮的繫著,露出裡頭一件月白色的裡衣來,樣子沉穩高貴,在燭火照耀下帶出來的影子,都比那張精緻的花梨木美人榻還要美。

    只可惜,夏初七沒心思欣賞。

    「晉王殿下,天兒很晚了。」

    趙樽看著她,揉了一下額頭。

    「是,天要亮了。」

    「那就對唄,你還不回去?」

    「再過一個時辰,就得上朝了,不回也罷。」

    想想這是人家二寶公公的地盤兒,她沒有辦法去攆人走,夏初七撇了撇嘴巴,無所謂的淡掃了他一眼,「算了,我在外間找個地方將就一晚上,晚安。」

    「阿七……」

    她聽見他喊,卻是不答,腳步走得更快。

    可這廝今兒就像抽風了一樣,霸道的手段一次又一次。

    不等她走出多遠,腰上一緊,整個人就被他摟了回去。

    「大晚上折騰啥呢?你放手——」她是真的生氣了。

    趙樽歎了一口氣,攬她過來坐在腿上,圈住了不讓她動彈,才將先前如何準備把她「偷梁換柱」成為誠國公元鴻疇的女兒,再「瞞天過海」地嫁入晉王府為妃的事,揀要點與她說了一遍。一直聽得夏初七一愣一愣的,那心底像坐過山車似的,一會兒甜,一會兒傻,一會兒美,一會兒澀。一會兒覺得像真的,一會兒又覺得解釋不通。

    她眼睛裡,全是疑惑,「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趙樽眸中若有流光,「如果爺告訴你,你會同意嗎?」

    「……」她會嗎?當時應該是會的。

    可這會兒嘛,她卻沒有辦法再說出口。

    心裡的困擾太多,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可以抵消得了的。

    「好。我相信你說的這個,可是——」窩在他溫暖的擁抱裡,夏初七挺直著腰身,定定的看著他,然後一字一頓,慢慢出口,「我心裡的疑惑太多了,你可會全都告訴我?」

    「可以說的,爺自然會說。」

    什麼叫可以說的?夏初七眉梢一橫,語氣沉下。

    「太子爺的死,與你有沒有關係?」

    「沒有。」

    「你事先知不知情?」

    遲疑了一下,趙樽像是壓抑著某種情緒,終是點了頭。

    「知情。」

    想到趙柘那一張溫暖帶笑的面孔,夏初七心裡一酸,語氣又尖銳了幾分,「呵,那你為什麼不阻止?或者說,你也想要他死?死了你才好娶他的遺孀?」

    趙樽剜她一眼,目光很涼,「爺阻止了。卻沒……成功。」

    彎了下灼灼的眼,夏初七察言觀色,眼睛還是有些熱。

    「梅林中的人……是東方阿木爾?」

    她問得很快,生怕慢一點,就沒了勇氣。

    肩膀僵硬了一下,趙樽目光幽暗深遠,卻是點了一下頭。

    「是她要殺太子爺?為了你?還是為了她自己?」夏初七冷笑一聲,說話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串串向趙樽砸了過去,「獨守空閨這麼些年,她實在耐不住了吧?想想也是挺慘的,頂著一個太子妃的名號,這輩子只怕都不敢再找男人了。除非,她找的那個男人有那麼大的權力,能讓世人都住口,能為她改寫歷史,能讓她母儀天下。要不然,她這輩子身上都得刻上太子趙柘的名字,永遠做一個寡婦。

    喲喂,想想好醉人,晉王殿下,你是不是覺得她很可憐?」

    「沒有。」

    「沒有呀?那你為什麼不把殺太子的人揪出來?」

    「阿七……」他沉吟著,輕撫她的後背,「這些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那有多複雜,你告訴我?」

    「可以不問嗎?」

    「為什麼不能問?」夏初七眉頭挑高。

    「你只需等著做晉王妃就好。其餘的事,讓爺來操心。」

    又是一個狠瞪,夏初七使勁翻了一個白眼兒。

    但她這個人雖然尖酸刻薄又毒舌,卻也不是不通情理的女人。如果在意一個男人,就得允許他保留一些私人的空間和秘密。興許,那個東方阿木爾,就是他想要保留的秘密吧?畢竟被人「橫刀奪妻」的往事也不太光彩,大概晉王殿下說出來也會覺得丟臉?或許這件事,還牽扯著更大的朝堂爭鬥或者陰謀?

    亂七八糟的猜測著,她想了想,換了一個話題。

    「那你喜歡她嗎?」

    趙樽歎一口氣,搖頭,「阿七,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管是哪樣都好,只要他親自搖了頭,她心裡就舒坦。

    「好,那我再來問你,我膚蠟的洗淨方法,你為何要告訴她?」

    「嗯?」趙樽微微一瞇眼,仔細看了看她劉海下面還沒有遮去的疤痕,大拇指伸過去摩挲了片刻,聲音淡然地說:「你與爺之間的事,爺怎會告訴別人?阿七你也太看輕爺的節操了……」

    「啊哦」一下,夏初七臉上的嚴肅差點崩盤。

    丫還真是活學活用啊?這麼快就領悟了節操的真諦?

    他一歎,「等到了北平府,就不必辛苦了,遮與不遮,都不打緊。」

    斜斜彎著眼看他,夏初七不太相信世上有不看重臉的男人。

    「當真不在乎?」

    「那是自然。」趙樽面色不變,雲淡風輕地順著她的頭髮,「物以稀為貴,爺看過太多美人,反倒覺得醜的更打眼……」

    「……」

    說來說去,還是醜唄?

    暗自磨了磨牙齒,她拍開他的手,卻愣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她的「個人訣竅」怎麼就會被東方青玄給知道了呢?於是乎,她懷疑的目光,又上上下下的掃向趙樽,一臉的不相信。趙樽拍拍她的臉,剜她一眼,也是若有所思。

    「那日,禁衛軍搜過晉王府,難道是……?」

    寧王趙析逼宮的事兒,夏初七還不知道。等趙樽把那天發生的事情說完,她才恍然大悟一般,像是找到了理論依據,「這麼說來,是他們查到了我用來洗疤痕的藥物,分辨出了藥物成分?不對啊,即便知道,為什麼連洗的步驟都如此清楚?」

    她自言自語的說了幾句,想想又搖了搖頭。

    「不過也怪我,太不謹慎了,或許真就被有心人看去了。錦衣衛的秘諜為數眾多,說不定你晉王府裡頭,一堆堆的全是……」

    如今,她只能找這麼一個解釋了。

    可趙樽納緊了她,「爺懷裡,不就有一個?」

    他戲謔的語氣,讓她緊繃的情緒鬆緩了一下,而他乾燥的大手,也讓她僵硬了幾日的身子暖了一些。靠在他身上,她好幾次張口想要告訴他,其實與東方青玄之間沒有啥,可見他也沒有表示出特別在意的意思,又有點兒心有不甘。

    算了,噁心噁心他得了,誰讓他瞞了她這些,還瞞得這樣苦?

    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她雖然覺得這得來不易的相處,讓人有點兒捨不得,但想想開日方長,還是不得不開口,「爺,你有沒有聽過一句偉大的至理名言?」

    「嗯?什麼?」他問。

    「瞌睡來了,必須睡。」她狡黠的眨巴一下眼睛。

    「好。」看著她,趙樽像是極力壓制著什麼,輕輕圈著她,「爺抱進去。」

    「啊喂,不必了吧,我自個兒能走。」

    他低頭看她一眼,「反正已經這樣了,又有什麼關係?」

    看著他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夏初七突然間反應過來。

    這貨以前不碰她,因為她是個處兒,他覺得應該珍惜她,把美好的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不想壞了她的名節。如今這般,她說與東方青玄「有染」了,瞧他這意思是反正她都已經是一隻「破罐子」了,索性就把她給「破摔了」?

    嘛嘛咪也……

    她家大姨媽還在呢,怎麼能與他同房?

    不對,就是大姨媽不在,她也不能讓他睡了。

    然而,一個謊言要若干個謊言來遮蓋,果不其然。

    輕咳了一下,她撇嘴,「我不習慣。」

    「阿七不必害羞,多幾次就習慣了……」他目光灼灼,樣子堅定,動作仍是那麼強勢,說罷也不容她再找借口拒絕,攔腰將她一抱,便往內室裡走,嚇得夏初七激靈靈一個冷戰,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拚命地折騰著捶他身子。

    「不行不行,我今兒不舒服……」

    打著打著,也不知道打到了哪裡,他

    突然一皺眉,「嘶」了聲兒,夏初七拳頭頓住,仔細看他表情不對勁兒,這才小心翼翼地探手去摸向他的胳膊。之前在馬上時,他穿得厚實不覺得,如今他穿得薄了,明顯能感覺出來他胳膊上有包紮過的痕跡……

    她大吃一驚,「你胳膊怎麼了?」

    趙樽臉色微微一白,卻是沉下了眸子。

    「無事。」

    無事就有鬼了。

    夏初七冷哼嗤之——

    在她的堅持之下,趙樽無奈的放了她下來,又坐回了花梨木的美人榻上,由著她褪去了外頭那件黑色的衣袍,而裡頭不過一件月白色的單薄裡衣,在她的折騰之下,那扎傷的胳膊上已經隱隱滲出了血痕來。

    「你腦殘嗎?手上有傷,我打你都不會反抗的?」

    「爺叫你不鬧,可你還鬧?」

    「……」

    怎麼好端端的她剛剛從奴隸翻身做了將軍,只一會兒的工夫,又變成了小奴隸?不僅句句話都全成了她的錯不說,還得坐在小杌子上為他察看傷口,就像他家的奶媽似的,真是毫無人權可言。

    眼兒一瞪,她冷冷命令。

    「脫掉!」

    趙樽嘴唇微微一抽,卻是不搭話,配合地褪去那件單薄的裡衣,光著精實的上身坐在美人榻上,由著她專注的在傷口上看來看去,只斜睨著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問。

    「可還入得阿七的眼?」

    「對於一個醫生來說,傷口都一樣,入什麼眼?」

    「爺是說,爺的身子。」

    耳朵燙了一下,夏初七飛快的瞄他一眼。

    「……要不要臉?」

    晉王爺高山遠水,自然不會回答這麼沒底線的問題。夏初七懶得與他鬥嘴皮子,垂下眸子來,避開他的目光,將先前孫正業包紮過的紗布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才嚴肅的說。

    「等天亮了,得去找人,重新上一次藥。」

    「你不就是醫生?」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懂不懂?」

    他那一刀扎得很深,雖然經過孫正業幾天的治療,可傷口還是有些紅腫,尤其今兒又被她狠狠「摧殘」過,更是顯得有些刺眼。當然,作為醫生,夏初七真的是看多了傷口,可偏偏他是趙樽,他身上的傷口確實更容易「入眼」。抿著嘴唇,她把心裡頭那些不爽都丟到了腦後,嘮嘮叨叨地又念了好一會兒。

    「阿七很是關心爺?」

    她冷冷一哼,小心翼翼地重新纏著紗布。

    「職業道德。」

    他抿著嘴巴,不吭聲兒了。

    又悶上了?該不會還在想她「失貞」的事兒吧?

    夏初七莞爾一笑,又往他胳膊上摁了摁。

    「傷口怎麼弄的?」

    趙樽眉頭擰緊,想了想,才望向她,「不小心扎到的。」

    一聽這話,夏初七頓時就黑了臉,「晉王殿下功夫那麼好,『玩個刀耍個賤』也能往自個兒的手臂上捅。你是當我傻子呢,還是侮辱你自個兒的智商呢?」

    看著她水汪汪的一雙眸子,趙樽抬手撫了下她的頭。

    「阿七不必擔心,不影響爺的本事……」

    拖長了曖昧的聲音,他意有所指地挑了一下眉,「天快亮,睡去?」

    小臉兒「唰」的一下沉了下來,作為一直「破罐子」,夏初七這會兒特別無奈。可看看趙樽嚴肅又正經的臉,她總覺得也許是自己誤解了他。說不定人家真就沒有那個心思,只是單純的想要陪她去睡覺,就像上次那樣?

    「先說好,睡就睡啊,可不許胡來?」

    她瞪了他一眼,把外袍丟給了他就準備起身。可就在扭頭那一剎,她突然發現自個兒剛才坐過的杌子上,有幾點明顯的紅紅痕跡……

    完了!

    她說「落紅」不能落到現在吧?

    就算他沒有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路嗎?哪能會不知道葵水與落紅的差別?

    呸呸呸,這不是罵自個兒嗎?

    身子僵硬了片刻,她又尷尬又窘迫,就像上輩子第一次來事兒搞髒了椅子怕被同學瞧見一樣,心臟「怦怦」亂跳著,「啪」一下,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扯出一個尷尬到極點的笑容,迎上了趙樽狐疑的眸子。

    「爺,你看這天兒快要亮了,睡也沒意思,不如我給你按摩下頭?你小憩一會兒?」

    她突如其來的慇勤,讓趙樽瞇了瞇黑眸。

    「阿七不是說乏了?」

    「哎,我再乏也不如您的身子貴重,不如您來得緊要啊?來吧來吧,您今兒奔波一天了,閉一會兒眼睛,我給您摁摁,不是一會兒還得上早朝嗎?」

    想了一下,趙樽終是點了頭。

    「好。」

    吁!見他懶洋洋地躺了回去,又配合的閉上了眼睛,夏初七才暗暗鬆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那張倒霉催的小杌子,她坐近了一些,手搭在他的額頭上,偷偷瞄了他好幾次,見他那眉頭一直皺著沒有鬆開來,不由歎了一口氣,認

    真地按了起來。

    快睡吧,快睡吧……

    她默默地念著,手上力道不輕不重,輕柔舒爽。

    很快,他似乎真覺得舒服了,眉頭鬆開了。不一會兒,他眨動的眼睫毛也緩了下來,呼吸慢慢開始變得均勻,就像一個無害的大孩子般,舒舒服服的睡了過去。

    丫的啊!

    他倒是舒服了,可累死她了。

    可誰讓她自找的啊?

    原來想讓別人不舒服,前提是自個兒更不舒服。

    收回手來,夏初七甩了甩手,視線落在他的臉上。

    這貨長得可真好看!

    尤其那兩片飽滿有型的唇……

    今天它可折騰了她好久,她要不要趁機報復一下?

    舔了舔嘴角,她心裡滿是偷偷做壞事兒的興奮。當然,最主要還是那兩片兒確實太有誘惑力了……真就是傳說中最適合接吻的那一種吧?要不然,為什麼她就這樣偷偷看著,也覺得心臟跳動得快了起來,一張臉滾燙?

    對,必須親回去。為了女人的尊嚴而戰。

    亂七八糟的找著借口,她深吸了一口氣,又屏緊呼吸低下頭去。

    接近了,全是他身上撩人的氣息,撞得她頭暈腦紅……

    狠狠的,她往那唇上啄了一下。

    看著他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任君「欺負」的樣子,她心裡舒坦了。

    爽!

    終於輪到老子輕薄你了吧?

    她得意的抱著雙臂瞪了他一眼,端著那張染血的小杌子,躡手躡腳的出去了。

    身後的美人榻上,趙樽慢吞吞的睜開了眼睛……

    「陳景——」

    話落,一個黑衣人影兒「嗖」的飄入了室內。

    「殿下,有何事吩咐?」

    撫了撫被她偷親過的唇,趙樽瞇眼,聲音沉沉。

    「回頭告訴元祐,他情聖的招牌被爺砸了——」

    像撞了鬼似的,陳景高大的身子僵硬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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