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74章 名揚京師! 文 / 姒錦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夏初七當初到京師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傻子,她穿越過來待她最好的人也是傻子,她也早就已經把傻子當成了她不可或缺的親人。如果非得在一千兩黃金與傻子之間選擇,她自然會選後者。
可……
一千兩黃金相當於多少?
按時下的物價,一兩黃金能兌換十二兩左右的白銀,按米價把一千兩黃金換算成人民幣,相當於她猛地一下就欠上了趙樽三百萬人民幣的爛賬,她能下得了那口氣麼?
除非她天生有受虐候群症。
「還需要考慮?」
趙樽的眼神兒淡淡地瞄了過來,那眸底透露出一種「原來你與傻子的感情也不過如此嘛」的奚落,看得夏初七很是窩火兒,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你會不會太狠了?」
「傻子的身份,足以匹配千金。」
那意思是,如果她講價,就是貶低了傻子的身份?
硬的不行?那來軟的!
忽地癟了一下嘴巴,夏初七苦著臉,屁股挪啊挪啊地挪過去,可憐巴巴地吊住他的手臂,說得那叫一個聲淚俱下。
「爺,您就行行好吧,可憐可憐我這個打小就沒了爹娘的孩子。想當初,我在孤兒院裡吃糠吞菜受盡了苦楚,這一大把年紀了連個男人都沒有,也沒有人來寵我愛我憐惜我,過得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阿七——」他打斷了她,挑眉了眉梢,「一千兩黃金會不會太少?」
猛地一下閉住嘴巴,夏初七搖了搖頭。看著面前這位非得讓她欠他一屁股惡債的傢伙,想了又想,一橫心認了。
「好,一千兩就一千兩。可是,一千兩黃金可不是白給的,你告訴我,傻子在哪兒?我現在就要見到他的人。」
「不能見。」他語氣很淡,帶著一種懶洋洋的欠揍味兒。
「為什麼不能見?」夏初七氣得差點兒跳起來,怒氣值幾乎爆表。
「為什麼?自己想。」趙樽神色漠然,給了她一個沒有表情的冷臉。
「靠!有你這樣兒欺負人的嗎?我給一千兩還不讓見人?」
「你的一千兩在哪裡?爺可有見到?」趙樽反問。
先人板板的!磨了磨牙齒,夏初七心裡的衝動終於轉化為了怒氣值,最後變成了吃人的力道,朝趙樽大吼了一聲,她身子一傾,便猛地朝他撲了過去,一雙眼睛瞪得像著了火。
「你個混蛋!不就是要老子以身抵債嗎?好,現在我就抵給你,你馬上把傻子給我交出來……」
說以身抵債,她還真就以身抵債。
二話不說,這貨撲過去就開始扒趙樽的寢衣,那副生氣的模樣兒,早就已經忘了姑娘家該有的矜持了,臉蛋兒氣得紅撲撲的,眼睛氣得赤紅,哪裡是要辦那事兒?完全就是一副要與他拚命的樣子,逮住他的嘴巴就親,一雙手不停在他身上放肆。
「楚七——」
趙樽斥了她一聲,有些無奈的消極抵抗,「別這樣……」
氣得炸了毛的姑娘,哪裡還理他那些?
「別哪樣?曉得怕了?老子就要這樣!」
惡狠狠的像一隻母老虎,她半點兒也不客氣地嚷嚷著,與趙樽在那件軟緞寢衣上面糾纏了起來,你扯過來,我扯過去,那情景簡直滑稽到了極點。
「放!」
「不放!」
「放不放?」
「脫不脫?」
俗話說得好,男女有別。有別的不僅在於性格,就連這房帷之事也是一樣,那箇中的微妙區別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一個姑娘家要是喜歡上了哪個人,並不見得就想把他壓倒了事兒,大多只是想要精神層面兒上的,拉拉小手,親親嘴兒,花前月下的談談人生和理想。而男人自然是不同的,但凡對哪個女子有點好感,又怎會不求那房帷兩相合好的事情呢?
在這個方面,那是男人的天性。
所以,初七雖然撒歡兒似的任性扒拉,看上去動作弧度極大,可她真心就沒有往那方面去想。但趙樽不一樣,他是個男的,被她那麼一撩一啃一扒,渾身的血液都在往下頭沖,那活兒自是活絡了起來……
「再不放手,爺就……」
「就怎麼樣?哼!反正我欠你的債是還不上了,一千兩黃金,你賣了我都不行。我想明白了,你愛怎麼樣就怎麼吧,反正必須把我家傻子還給我……」夏初七拉扯得氣喘吁吁,變換著方向地去啃他,像一隻小貓兒似的,惡狠狠地伸出她尖利的爪子,往他身上各處撩火兒。
窗外的月亮掛在柳梢,屋內的燭火隨著風搖。
混沌之中,一室都是怪異的喘氣聲兒。
粗的,細的,罵的,吼的……
那燭火搖曳之間,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相纏在一塊兒,滾得不可開交,可哪裡像是在辦好事兒啊,完全就像是一對仇人在打架。一個要纏,一個要推,扯得那是衣襟綾亂,鬢髮盡散,一直到夏初七無意之間觸碰到他那處令她心驚肉跳的……才驟然清醒。
不過,她卻呵呵了!
讓他正經,
讓他裝……
原來丫也就是一個繃不住的悶驢貨!
氣喘吁吁的一抬頭,她看著粗氣兒喘得比她還要厲害的趙十九,一臉奸笑地瞪豐他,正準備奚落兩句,不料他卻大手一揮,就在她張嘴的當兒,一下子就敲暈了她。
先人板板……
他真當她是要強了他啊?
到底他是不想要她,還是捨不得那一千兩黃金?
陷入黑暗之間,這是夏初七唯一的想法。
……
……
次日雪霽風散,夏初七是在趙樽那張雕工繁複的大床上醒來的。
轉了轉酸痛的腦袋,一看那屋子裡的陳設,她就嚇了一大跳。
下意識的反應,便是撩了被子去看身上的衣裳——
還好還好,都穿得好好的。
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在,她揉了一下惺忪的眼睛,環視半圈兒便見到了睡在窗邊兒美人榻上的男人。他身上的薄被斜歪,那美人榻的面積要容納他高大的身子顯得有些勉強。從他皺著的眉頭就可以看得出來,他睡得不是很踏實。
乾咳了一下,她拔高了聲音。
「喂,天亮了!」
像是沒有睡好,趙樽看過來時滿臉都是戾氣。
「醒了?」
他晨起時的聲音,啞啞的,低沉的,特別有一種男性的誘惑力。這讓夏初七耳朵尖尖又是一燙,想到昨晚上的事兒,她趕緊側開了臉去,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避免那種相對時的尷尬。
可再一想,她覺得這貨人還是不錯的。
至少他以王爺之尊,這麼紳士地把床讓給了她睡,自己卻在那張小小的美人榻上將就了一晚……嘖嘖嘖,單憑這一點,其實也是一個好丈夫的人選了。
心裡一美,她對他的怨恨也就少了很多。
「那什麼,我這就回去,你到床上來躺會兒吧?」
輕唔了一聲兒,趙樽點了點頭,卻沒有撐起身子,還奇怪的又拉了被子來蓋在腰上,這才揉著太陽穴,淡淡地說,「去吧,可今日的按摩費,爺就不必給了。」
「憑什麼?十兩銀子你也要摳?」
哧溜一下跳下來,夏初七汲上鞋子,叉著腰身走到他的面前。先前那些感動啊心動啊全都統統都見鬼去了,只剩下滿心窩子的怒火。
「這還用問?」
趙樽慵懶地靠在美人榻上,淡淡地掃著她,似乎特別欣賞她惱羞成怒的小樣子,而他清晨醒來的沙啞聲兒,又低沉了幾分,顯得十分悅耳。
「爺的屋子,可不是隨便睡的,十兩算便宜你了。」
「你包租公啊你!」
吐了一口氣,下一瞬,初七滿肚子的火氣,愣是被他給氣得負負得正了——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將腰帶狠狠一緊,冷哼了一聲兒,便笑了起來。
「好,算我付你十兩,可我昨夜在你房中過夜,名聲傳出去便是毀了。如此你便補償我精神損失費一百兩,扣去十兩,還找補我九十兩……就這樣,再見!」
說罷,她風一般離開了。
背後,有人喃喃,「學聰明了!」
……
……
好不容易有了一錠金子的夏初七,不過轉眼之間又成了一個「負翁」,而且是一個「大負翁」,當天晚上她便做了一個惡夢……
她恨啊!她問趙樽,「你就不能只當是見義勇為?」
趙樽回答她,「見義勇為爺哪有黃金可得?」
她氣啊!她又問趙樽,「咱倆的關係這麼好,都親個嘴了,你就不能講點兒情面?」
趙樽回答她,「一般人的銀子,爺才懶得坑。坑你,便是疼你。」
她火啊!她還問趙樽,「你這麼搞,我要啥時候才能賺到大錢置上大宅養上幾個小白臉走上人生的巔鋒過上舒心的日子?」
趙樽回答她,「爺有大錢有大宅比小白臉更招人愛,跟了爺你就走上人生的巔鋒了。放心,即便是欠債,你也只需欠爺一個。」
她悶啊!她問趙樽,「那什麼時候才能換成我欺負你?」
趙樽回答她,「世間萬物,總是陰陽相輔的。夫為天,妻為地,生來便該爺壓你。」
那夫和妻兩個字,讓她激靈靈一下便醒了。
同時也算是想通了。
行,欠就欠吧,可他總得讓她見傻子吧?
可惜,傻子她也見不著。
後來她又追問了幾次,可趙樽都不肯多說。
但是從他的言詞裡,夏初七卻也可以推斷得出來他的目的。
傻子目前的處境很是尷尬,尤其在這個都對儲位蠢蠢欲動的關鍵時候,傻子被寧王藏在某個地方,比把他的身份擺出來更加安全。寧王要用傻子的身份來對付趙綿澤顯而易見,早晚他都得把傻子弄到老皇帝的面前。趙樽現在不動手,自然有他不動手的打算。
這頭老狐狸,最擅長便是關鍵時候
反咬一口。
為了她的一千兩黃金,她選擇了相信他。
只有傻子是安全的,那就好。
當然,從趙樽那裡,她也確定了傻子的身份。他正是那個傳聞八歲便夭折了的嫡長子趙綿洹。原來在趙綿澤的母妃被扶正之前,也只是太子爺的一個側室,而趙柘真正的結髮妻子便是傻子的親媽,只可惜那個親媽在他出生後沒幾年就死了,後來側室扶正了,外面很多人都不知道還有那個原配的存在。
如此一來……
她有些惡趣味兒的想,那個東方阿木爾只是第三任太子妃了?
夏初七其實很想採訪一下趙樽,他對此有什麼看法。不過她是一個有節操的人,說話不揭人短是本分,也就沒有多問。事實上,她更想去採訪一下東方阿木爾,問問她,是做晉王府的唯一主母,和趙樽恩恩愛愛白頭到老好呢,還是嫁給太子爺,做這個大晏王朝未來的主母,卻終身不得性福強。
只可惜,如今也沒有機會……
破了大財的她,很是鬱悶了一陣子。
那感覺就像,她每次都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賺錢的金鑰匙,結果每次都被人把鎖給換了——可是痛定思痛之後,她沒兩天又恢復成了債多了不愁的德性。
欠就欠唄!
懷裡不是還有錢麼?
才欠一千兩黃金罷了。哦,不對,上繳了那一錠重五兩的金元寶之後,她只欠他九百九十五兩了。那些銀票還在她的手上,趙樽那貨也不算徹底沒了良心,總歸知道得給她留一點活動經費,鬆動鬆動——
這樣一想,初七受傷的心肝兒,再一次被治癒了。
一個人在耳房裡吐血三升,外加捶胸頓足地嚎叫了兩天之後,她又該幹嘛就幹嘛,完全沒有不爽的感覺了,瞧得某人一雙算計的眼睛,略微有一些失望。
接下來的六七天,東宮都會派馬車來接她。
而隨著她出入東宮的次數,朝野上下和坊間的傳言也就跟著多了起來。
有人說,晉王府那個良醫官果真是一個醫術無雙的神醫,太子爺沉痾之症,那麼多太醫院的太醫都束手無策,可她調養不過數日,便已經有了起色。看來太子爺能夠病癒,指日可待,此乃大晏國祚之福啊。
有人說,晉王府那個良醫官為什麼會深得晉王殿下的寵愛,就是因為她的醫術超群。那晉王長年征戰,身子早就不行了,要不是虧了這位良醫官,可能上回就死在了行軍途中。所以啊,寵愛是假,離不得他那手藝才是真。
還有人說……
說什麼的都有,但有一點卻是真實的——太子爺的病有起色了。
為此,夏初七每次去東宮診治的時候,除了帶上李邈隨行之外,趙樽還特地派了二鬼跟在她的身邊兒。二鬼的隨行,打亂了夏初七的計劃,有了她在,她與李邈說話辦事都相當的不方便。可是,也是因為有了二鬼的存在,讓她又猜出來了一個事實——她不安全了。
太子爺的病越有起色,她的小命兒就越會受到威脅。
多少人都盼著太子死了,自己站隊的人能上位。如今她竟然想把人給救活,人家還不得宰了她嗎?
人怕出名豬怕壯!她時時刻刻,如履薄冰。
但是,這件事兒對她的聲名卻有極大的幫助。
如今在京師應天府,楚七這一個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名字,早就已經飛遍了大街小巷,甚至也慢慢地傳到了別的省府,成了醫術界人人都想一睹的風采人物,也成了一些垂死掙扎的人,臨死也想要來求醫一回的神醫。
而這位楚神醫不僅醫術好,人也很好,只要是來找她的人,她都照醫不誤。當然,有錢的人,她必然會狠狠地宰上一筆,若人家實在沒錢,倒貼藥費的時候也是有的。
那兩天,她生意空前火爆,把藥攤兒都擺到晉王府的大門口外頭去了。那醫譽也蒸蒸日上,簡直火透了應天府,照燈了皇城的半邊天。
有銀子入賬,她很爽。
可沒兩天趙樽便再也無法忍受了,派人把她的攤兒給沒收了。並且還在晉王府門口加強了守衛,不許任何人通傳於她。如此一來,她這個楚神醫終於曇花一現般消失在了大眾的視野之中,而晉王府門禁森嚴,再也無人敢登門求醫。
受到直接損失的人,還是夏初七自己。
好不容易找來的賺錢門道兒,又一次被趙樽給踩死了,據說收攤兒的當天晚上,在承德院裡,她為他按摩的時候,曾經發生過一起流血事件,導致叫聲不斷……
一晃便過了大年十五。
十五這天夏初七沒有去東宮。正月十六,東宮的車駕又來了。
暖閣裡頭。
太子爺趙柘倚在床頭,由黃公公扶著喝完了濃濃的一碗湯藥,又淨過手擦過臉,才微笑地轉過頭來,目光柔和地看向夏初七。
「楚醫官受累了,本宮這兩日覺著鬆快了許多。」
夏初七虛坐在床前的圓杌上,瞧了一眼他恢復了些精神的臉孔,又瞧了瞧他那一隻瘦得脫了形狀的手,勉強地笑了一下,實話實說。
「太子殿下,下官不敢居功,也不打誑語,如今這楊梅症離徹底治癒還早得很。目前的情況只能說是說藥對了症,很有治癒的希望。下官不敢欺瞞殿下,依您目前的情況來看,只吃湯藥的話,療程會
很長,能不能徹底治癒,或者治癒了會不會復發,都不敢確定,殿下得有一個心理準備才是。」
「本宮知道。」
這些日子以來,趙柘不再像初次見她那般胡言亂語了,雖然在看她的時候,眼睛還是會時常走神兒,卻再也沒有提過「她是不是夏楚」那個尷尬的話題。大多數時候,他就只是像一個慈祥的長輩那樣,溫和地看著他。
「楚醫官可有興趣來東宮?」
趙柘突然的問話,讓夏初七愣了一下。
如果她與趙樽沒有那些個牽扯,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就打蛇隨棍上,同意了太子爺的這個邀請。要知道,混入東宮原本就是她的希冀,混入東宮離她為魏國公案的人平反更有好處。
只可惜,如今的她,哪裡還走得成?
搖了搖頭,她只笑。
「承蒙殿下看得起,下官先在這裡謝過了。只是,晉王殿下對下官有知遇之恩,楚七不能好高騖遠……」
「楚醫官……」
像是沒有想到她會拒絕,趙柘吃驚了一下,剛想開口,卻又猛烈的咳嗽了起來,黃公公趕緊地拿了痰盂過來,等他氣兒喘得勻了,才又抬起頭來,那一張瘦得只剩皮包骨頭的臉上,依舊還帶著溫暖的笑意。
「楚醫官,你可是有什麼不方便開口的?」
「啊?有什麼不方便?」夏初七一頭霧水。
略略考慮了一下,趙柘似乎很顧及她的心情,說得有些隱晦。
「你與老十九的事,本宮也聽說了一些。若是你不方便開口,本宮可以替你想想辦法,把你從老十九那裡要過來的……」
他這麼一解釋,夏初七才恍然大悟了。
原來這位太子爺是想幫她的忙?或許在他看來,她好端端一個正常人,卻做了趙樽的孌童實在有些可惜了,而趙樽那人的性子又是極難相處的,大概這位太子爺覺著她受委屈了,念著她的救命恩情,要替她出頭呢?
這是好事兒,代表了關係的進步。
心裡暗自樂了一下,可她面兒上卻不敢放肆。
「多謝太子殿下,可,真的不必了。」
趙柘顯然不太相信她的托詞,皺著的眉頭更深了一些。
「你不用怕老十九。本宮是他的大哥,在他面前,還是有些臉面的。」
「殿下誤會了,我不是怕他……」她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與這位固執的太子爺解釋自己去趙樽之間「錢打錢」的關係。想了想,只好裝出一副兒女情長的樣子來,忸忸怩怩地說,「其實,其實下官與十九殿下,那是……那是兩情相悅的。」
詫異地看著她的眼睛,趙柘沉默了好久,才歎了一口氣。
「癡兒,縱是兩情相悅,你與他之間也是不能長久的。老十九他早晚得娶一個正經王妃。到那個時候,你又可該置身何處?」
「娶王妃……便娶吧。」夏初七眉頭挑了挑,又是莞爾一笑,「到了那時,太子殿下您再來收留楚七,如何?」
趙柘呵呵一笑,今兒他的精神頭似乎很不錯,但喉嚨裡的聲音還是沙啞的,又喝口水潤了一下喉嚨,這才有氣無力地笑說,「到了二月,宮中就有大選了,據說聖上和娘娘已經有了中意的晉王妃人選……」
說到這裡,他想是記不得了,又招那黃公公過來,抬起頭問他。
「黃明智,陛下心許了哪家閨女給老十九了?」
「彰烈候宋家的。」
一個聲音傳了進來,搶在了黃明智之前回答。
緊接著,在緩慢沉穩的腳步聲兒裡,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帶著一個溫柔奪目的微笑,頂著一張俊的臉孔,便出現了在了內室。
一入屋,他就先行了禮。
「兒子叩見父王。」
他不是別人,正是剛剛下朝的趙綿澤。
看到自家的兒子,趙柘的臉上更多了一些微笑。
「綿澤,回來了?快,來父王身邊坐。」
趙綿澤緩緩走近,坐在了趙柘的床沿上,又微微頷首向夏初七致意了一下,才握起趙柘的手來,仔細地端詳了他片刻,鬆了一口氣。
「父王,您的氣色果然是見好了。」
微微一笑,趙柘拍拍他的手,心情也很是愉悅。
「多虧了楚醫官。綿澤,你得好好酬謝他才是。」
趙綿澤點了點頭,又與趙柘閒話了幾句,聆聽完了他的馴示,這才告辭起身,臨出去的時候,回頭沖夏初七使了一個眼神兒,便邁著優的步子離開了。
夏初七知道他是有話要說。
辭別了趙柘,又交代了黃明智一些醫囑,便拎著醫箱跟了上去。
果然,趙綿澤正坐在主位上的雕花大椅上等她。一襲白色的燕閒衣袍飄然若仙,只在腰間玉帶和袖口的位置繡了一些瞧不出什麼花色的滾邊兒,很顯然是出自那個夏問秋的手筆,絹婉約。
處處都有恩愛的痕跡啊!
這讓她突然想到一句話:秀恩愛,死得快。
如今有多恩愛,將來就有多怨恨。
惡毒地尋思著,她瞄了一眼趙綿澤白皙溫和的面孔,放下醫箱,作了個長揖,便露出一副比蒙娜麗莎還要迷人的微笑來,襯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裡,如同鑲了兩顆黑葡萄,那股子機靈勁兒,顯得越發圓滑而機敏。
「不知皇長孫殿下找區區在下有何事?」
揚了一下眉頭,趙綿澤淡淡地盯在她的臉上。
「父王讓我酬謝於你。不知楚醫官,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呵,這真是一個大問題。
她想要的東西太多了,想要他的命可不可以?
緩緩地翹起唇角來,她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錢。很多很多的錢。」
大概沒有想到一個眾人口傳「德藝雙馨」的小神醫,竟然會一出口就是這麼俗氣的要求,趙綿澤那只握著茶碗的手微微一抖,不可置信地望了過來。
視線裡是狐疑的,奇怪的,審視的……
可是,當他對上她眼睛裡清清楚楚寫著的「貪婪」兩個字時,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顯得稍稍有些失望。
「錢有那麼重要嗎?」
丫還敢覺得她俗?夏初七笑了。
「回長孫殿下的話,人活著,總得有些念想不是?」
「你想要多少?」趙綿澤話裡已經有了些不耐煩。
「呵呵呵,誰還會嫌錢多了咬人嗎?我啊,想做大晏最有錢的人,只不知,長孫殿下能不能辦到?」
她說得自在又瀟灑,而趙綿澤投過來的視線裡,除了不耐煩和不滿,分明已經給她貼上了「惡俗」兩個字的標籤。可他是一個極有涵養的人,嫡仙兒一般高高在雲端,語氣還是溫和有禮。
「既然楚醫官要求,那賞你黃金一百兩如何?」
揚了揚眉梢,夏初七特別不喜歡「賞」這個字兒。
這是她的酬勞,診治費,是她辛苦用勞動換來的,本就該她的。
除了她,誰又能在這個世道治療梅毒二晚期?
不鹹不淡地輕笑了下,她看向趙綿澤,笑得十分膩歪。
「要是一千兩,那可能會更好一些。」
「嗯?」趙綿澤大概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麼的貪得無厭,一雙不可置信的黑眸涼絲絲地盯了過來,那原就皺著的眉頭更深了一些,「楚醫官胃口還真是不小,你知道一百兩黃金,可以置辦多少物什嗎?足夠你這一輩子衣食無憂,過上享樂的生活了。」
「那是那是……」
嘿嘿一樂,夏初七權當沒看見他的嫌棄。
「不過人活著,不僅僅只是為了吃飽穿暖和享樂吧?總得還有一些別的追求?比如皇長孫殿下您……呵呵,開玩笑,比如我,還想做一個天下第一富,討幾房小老婆養著呢?那一百兩黃金,可不就是不夠嗎?」
趙綿澤目光裡的嫌棄越來越濃。
就差直接說她噁心了。
可人家,還是帶著一股子笑容。
「一千兩,恕綿澤辦不到。」
皇長孫真真兒是好修養!夏初七看著他越發難看的臉色,當然沒有真的指望他會給他一千兩黃金,只不過想戲弄他一下而已。不過,突然之間,她竟從中找到了一點子趙樽在她身上得來的樂趣——原來看著別人為錢糾結,是一件這麼愉快的事情啊?
於是她笑了笑,故意露出一臉的貪婪來。
「長孫殿下不用多慮,一百兩也是極好的,極好的……剩下的九百兩,殿下若是暫時拿不出來,欠著也是可以的……」
趙綿澤的表情,終於快要繃不住了。
「楚醫官還真敢獅子大開口?」
夏初七發現整趙綿澤這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比收拾趙樽那腹黑主兒,簡單容易多了。一念至此,她心裡都快要笑死了,面上卻是艱難地歎了一口氣。
「醫術乃無價之瑰寶,皇長孫殿下沒有聽過嗎?若沒有區區在下我,只怕殿下這個時候,想盡孝道,想享天倫,都不容易了。失去千金,與救父一命,殿下覺得哪一個合算?」
人命與千金。
這個選擇題,是她從趙樽那裡活學活用來的。
趙樽誆了她,她便來誆趙綿澤。
果然……
趙綿澤能說他爹的命不值一千兩黃金嗎?
一雙溫和的眸子有了冷光,他遲疑了一下,才確認似的問,「那楚醫官的意思,是我父王的病,一定有治癒的把握?」
癟了癟嘴巴,夏初七訕笑一下。
「那得看殿下您的意思了……是治癒呢還是治不愈呢?」
趙綿澤面色一變,猛地一拍桌子。
「你好大的膽小,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看著他氣得俊臉鐵青的樣子,還真是半點都做不得假。
一時間,夏初七還真不好判斷,那個害得太子爺得了「花柳病」的罪魁禍首,到底是不是他這個孝順兒子了。從這幾天的觀察來看,她可以斷定趙柘就不是那種可能去煙街柳巷亂來的主兒。如果不是趙綿澤
害他,又會是誰下那樣的死手?毀了他的人,還想毀了他的一世聲名?
無視趙綿澤的憤怨,夏初七尋思下,又換上笑意。
「玩笑,玩笑而已。區區在下我向來都喜歡開玩笑,殿下不要介意才是。當然,錢的事兒,我不愛開玩笑……」
趙綿澤重重哼了一下,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茶,那情緒好像還是沒有落下去,語氣不太友好了,「你好好治,治好了我不會虧了你。還有,我父王仁厚,你不要利用他的寬厚來為自己牟利。一旦我知道了,饒不了你。」
「牟利?」夏初七笑得老神在在,「區區在下就愛錢,其他的利嘛,沒有太大的興趣。」
趙綿澤瞇了一下眼睛,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時,又多了一些複雜的情緒摻和在裡頭,「總歸你給我記牢了,不要為了別人給的一點蠅頭小利,就做出違背良心的事情來。別人許給你多少錢,東宮也能給你多少,你盡心治我父王,少不了你的。」
這話說得……
那弦外之音,讓夏初七心裡一震。
瞧他這個意思,是害怕她被別人收買了,不盡心治療?
緩了一口氣,她笑,「長孫殿下過慮了,雖然這個世界的公平和正義早就叫狗給吃了,可區區在下我素來反感那些陰暗啊醜陋啊背地裡搞小動作的壞東西。在下要銀子,喜歡銀子,可要得清清白白,全都擺在檯面兒上。至於檯面兒下的那些手段,在下不愛使,也不屑使!良心兩個字,一筆一畫,在下都寫得妥妥的……終身不改,醫者仁心。」
每說一個字,她都盯著趙綿澤的眼睛。
可也不知道他是太會裝了還是真的自覺問心無愧,那張溫潤如玉的俊臉上,居然半點兒難堪都沒有,好像從來都沒有做過那些整人害人的事情一樣,聽完之後,只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連帶著看她的眼神兒都似乎友好了許多。
「如此便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楚醫官得記住這幾個字。」
「謝長孫殿下提醒,在下省得!」
這幾個字兒,夏初七幾乎是從牙縫兒裡頭擠出來的。
她的面前,是一個多麼淳樸仁厚的皇長孫啊!
要是她不知道他做下的事情,還就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楚醫官,一千兩黃金實在太多。」趙綿澤想了想又說,「除了黃金一百兩,我可以再許你一些喜歡的物什兒。只不知,楚醫官還喜歡什麼?」
半瞇著眼瞼,夏初七又將面前這個男人,這個她傳說中的「法定未婚夫」給從頭到腳地仔細端詳了一遍,才翹起唇角來,笑得一雙眼睛月牙兒似的,就連那唇角的小梨渦,都害臊似的跑了出來。
「除了錢財之外,在下還喜歡一個東西。」
輕「哦」了一聲兒,趙綿澤目光柔和的看了過來。
在盯住她唇角的梨渦時,稍稍頓了一下,他才問,「是何物?」
初七笑答,「鳥兒——」
------題外話------
有人說更得少,有人說不準時了……二錦覺得很抱歉,也有些傷感。
若是常常少更,從不準時,突然來一個萬更,大家是不是會很開心,覺得那是意外驚喜?
若是常常多更,總是準時,一旦稍微少點,或者有事不準時了,大家是不是就會覺得失落,有怨氣?
咳,二錦不是來訴苦的,但我碼字其實很慢,而且摸著良心說,從不敷衍……如今國慶大假,陪家人在外,常讓一干人等我,心裡也很掙扎……
想過請假,但我知道有更多的人在等著我……
寫作是作者一個人的內心演繹,其實很需要親愛的們,你們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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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升級成為解元,木馬親愛的,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