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73 虞美人 文 / 水冷酒家
宮殿裡冷冷清清的,一路遇到的宦官宮女也都是死皮耷拉臉,毫無生機,遠處偶遇幾名后妃,有氣無力的餵食金魚,都是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
在一座規模不小的殿宇旁邊,小宦官停住了腳步,說這裡就是皇帝的寢宮。王寶玉報上名字,守門的宦官立刻進去傳話,遍地的娘們般聲音,倒是讓人不太適應。
很快,守門的宦官就出來了,說皇上讓王寶玉進去敘話,還看了看王寶玉腰間的屠龍刀,嘴巴試探的張了幾下,到底也沒敢讓拿下來。
王寶玉大模大樣的背著手走了進去,裡面裝飾的倒也十分華麗,少不了遍地龍形的圖案,依然是冷冷清清,說話都能聽到回音。
漢獻帝劉協就在裡面,身穿寬鬆的睡袍,黑亮的頭髮用黃金發冠攏在頭頂,一絲不亂,足可見劉協平日也是個認真之人。
只見他斜靠在佈滿書卷的桌案前,手裡拿著一卷書發呆,偶爾長歎一聲。
見到王寶玉進來,劉協直了直身子,有氣無力的指了之身邊的一個墊子,說道:「寶玉來了,坐吧!」
王寶玉坐了下來,笑呵呵的問道:「聖上,在讀聖賢之書啊?」
「皆是迂腐之言,了無生趣。」劉協道。
「那個,是丞相讓我來的。」王寶玉道。
劉協將書卷放在桌子上,手拄著頭,唉聲歎氣道:「唉,我這個岳父,總為我安排好一切,令我跟廢人無異。」
「你這麼發牢騷,就不怕我回去跟丞相說?」王寶玉問道。
「不怕,早不讓我做這個皇帝,反而落個逍遙自在。」劉協道。
「你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多少男人都想坐在你這個位置上。」王寶玉道。
「那是不知做皇上之苦,整日就呆在這裡,都不如天上的鳥兒自在。」劉協說著,乾脆將整個腦袋都枕在了書案上,閉上眼睛幽幽的說道:「自從坐到這皇帝的龍椅上,我的眼睛便盲了,看不清朝堂上的忠奸,分不出枕邊人的親遠,開始還覺得苦痛,如今有岳父操勞,索性什麼也不再去管。」
「別怪我多嘴,你這幅樣子,還真不像做皇上的。」王寶玉直言道。
「我本就是個陳留王,母妃早亡,故而養成小心謹慎的性情,從未有覬覦皇位之心。是那董卓硬是將我推上皇位,後輾轉飄零,幾次欲死,幸有岳父提攜,方保得平安。你且看這宮中一切,皆是岳父之恩,讓我情何以堪?」劉協毫不隱瞞的說道。
王寶玉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說什麼好,皇上更像是曹操養在籠子中的金絲雀,也許原本他還有蒼鷹的性子,但做事束手束腳,磨了這麼久,所有的稜角都基本磨平了。
但是,曹操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錯,是真是偽,不好評價。一方面曹操飛揚跋扈,目無朝綱,被人稱作挾天子以令諸侯;而另一方面,曹操畢竟沒有篡位,也從未露出過這個意思,反而聽他的口氣,似乎還希望這個姑爺能夠上進,成為一名稱職的皇帝。
「寶玉,我聞聽你曾在皇叔那裡,怎就來到了此地?」劉協問道。
「這事兒說不清楚,一切都是緣分,就像我怎麼也沒想到能跟您坐在一起說話一樣。」王寶玉道。
「當年皇叔在此,曾勸我殺岳父,一成大統,但我並未答應。」劉協說出了一段秘聞,但在王寶玉看來,這件事兒多半曹操早就知道了。
「為啥不答應啊?」王寶玉這麼問,純屬好奇。
「沒有岳父就沒有劉協,更沒有大漢王朝,其中的利弊,我自然清楚。」劉協道。
「你這個想法也許是正確的。」王寶玉讚了一句,聽劉協話裡的意思,倒是偏袒曹操比劉備還要多些,也許在劉協心中,劉備謀逆的可能性甚至都要大過曹操。不過,這本是岳父和叔父的利益衝突,說到底是人家的家事,王寶玉摻合不了,換了個話題道:「那個,如果你不願當皇上,為什麼不趁著業餘時間,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總比這樣無聊度日要好吧?」
「喜歡的事情?」劉協怔怔問道:「寶玉,你閒時都喜歡做什麼?」
這個問題勾起了王寶玉的傷心事,自己將春哥集團全都交給馮春玲打理之後,確實閒過一段時光,但每日陪著老人愛人孩子,說說笑笑,多開心,多熱鬧。王寶玉歎息道:「我哪能和你比啊,不學無術,不過你倒是真可以考慮寫本書什麼的。」
劉協就這麼歪著擺了擺手,歎氣道:「我所寫之詩卷,皆被岳父毀去,每每斥罵,非要我讀這些無聊之書,苦悶啊!」
「嗯,我記得一個叫李煜的皇帝,詩歌寫得好,但皇上卻當得不咋樣,到底亡國了,我想丞相這麼做,也許是對的。」王寶玉道。
「我怎從未在史籍中見過這個皇帝?」
「嘿嘿,可能我記錯了名字。」王寶玉嘿嘿笑,劉協確實不知道,這差不多要千年之後的事兒,舉例不當。
不知出於何種緣故,也許是無聊,劉協對於這個從未聽說過,也做皇帝十分失敗的李煜很感興趣,饒有興致的問道:「可曾記得他寫得詩?」
「只記得一首,叫《虞美人》。」
「誦來聽聽。」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王寶玉朗誦道。
劉協聽得眼睛閃閃發光,拍手稱讚:「好詩!正與我這般心境。」
看到劉協這幅樣子,王寶玉心中卻陡然一驚,暗叫一聲不好,要是這首詩被流傳出去,被曹操知道了,自己的腦袋一定會被搬家。
「聖上,你記住了嗎?」王寶玉問道。
「並未記全,且與我抄錄下來。」劉協著急道,甚至將寫聖旨的御筆都遞了過來。
「那太好了!」
「什麼?」
「不好意思啊,這首詞我不能寫給你,要是讓某些人知道了,我這個腦袋就沒了。」王寶玉坦率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