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51】難道這就是命? 文 / 錦素流年
章節名:【051】難道這就是命?
尹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然離開,走到門口時,回頭,望著裡面一臉緊張的男人,嘴角微微地上勾,輕歎一聲然後兩手往褲袋裡一兜,慢悠悠地晃走了。i^
靳子琦靠坐在床頭,宋其衍也坐在床沿,他的呼吸很不平順,卻又被他刻意壓制著頻率,握著她手的大手無意識地在收緊力道。
他似乎跑了很長一段路,後背和前胸都被大片的汗水浸濕,頭髮也是濕漉漉的,他的臉有些發紅,眉頭卻緊緊地擰起。
因為靠得近,男人的汗味和熱氣撲鼻而來。
等著醫生離開,宋其衍的臉色才有鬆動,剛想責備些什麼,卻見她的嘴在輕輕抽動,一眨眼,眼圈泛紅,似有可疑的液體浮動。
宋其衍只得長歎了一口氣,小心抱她入懷,安慰著:「好了,沒事了。」
啜泣聲一時還停不下去,宋其衍小心地撫著她的頭,等著她的情緒平靜下來。
靳子琦將頭枕在他的肩上,依賴地蹭了蹭,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落淚。
過了一會兒,護士也進來催他們離開了。
靳子琦才覺不好意思地抬頭抹著眼睛,對宋其衍寬心一笑,「走吧!」
他卻拉住她的手,從自己的褲袋裡掏出一副大墨鏡,穩穩地架到她秀挺的鼻樑上,然後才輕柔地擁住她:「可以了!」
靳子琦透過墨鏡望著他,挽起唇角,順從地跟著宋其衍出去。
一路上少不得遮遮掩掩,其實剛才在酒店時就有客人想要拍照捕捉她耳根處的劃痕和靳昭東房間裡的狼藉,卻被保全阻止了。
就這兩天,靳家所鬧出的一系列醜聞,已經在整個圈子裡造成了一定的影響,所以不少媒體紛紛跟進報道,都想在這個新聞裡增加自己的知名度。
所以,現在醫院的外面,早有媒體守候一邊,就等著能抓拍到什麼精彩畫面,豐富一下大眾明早的談資!
靳子琦和宋其衍剛走到醫院大廳,就看到門外拿著照相機和攝影機的記者,每個人都伸著脖子往裡面張望,卻被醫院保安強攔在外面。
靳子琦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耳後那紅腫的劃痕,宋其衍打了個電話,很快,醫院門口就出現了鄒向的身影,還有幾個人高馬大的漢子。
幾乎不費吹灰之力,門外的記者就被牽制住,醫院門口讓開一條道。
宋其衍單手搭在靳子琦肩上,另一隻手挽起她的長髮,捋到一側肩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露出了她雪白香頸處的那條紅痕。
靳子琦詫異地看他,他只是莞爾,「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所以,對喬念昭傷害她的行為,他沒打算就這麼不了了之……
等他們走出大門,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是靳小姐和宋先生出來了!」
本安分下來的記者又開始舉著照相機辟里啪啦地拚命往前擠。
靳子琦沒有低頭遮掩自己的臉,碩大的墨鏡卻也擋住了半張臉,面對躁動的記者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這樣的態度讓記者更加激動。
顯然,當事人並不避諱登上明日的頭條!
那些大漢使盡了吃奶的勁在阻攔,但圈子還是越縮越小,將宋其衍和靳子琦堵得嚴嚴實實,宋其衍本能地就護住懷裡的靳子琦。
不少膽大的記者,將鏡頭對準靳子琦夫婦,大聲地問道——
「靳小姐,請問你對今天網上你同父異母妹妹喬念昭所發的視頻和聲明有什麼看法?靳小姐,麻煩你回答我好嗎?」
「靳小姐,得知你父親私生女和她的母親一直想要謀奪屬於你的財產,你是怎麼想的,是否也想過要將她們徹底趕出靳家?」
「宋先生,作為靳小姐的丈夫,你在此之前是不是也知道靳家的內鬥?」
「宋先生……」
記者們爭先恐後地提問,恨不得將宋其衍夫婦從保護圈裡揪出來,可惜那些大漢的力氣著實大,禁錮得他們過不去,只好隔著距離追問。%&*";
靳子琦沉默了會兒,才在宋其衍的懷裡抬起頭,她墨鏡後的眼睛一一掃過一干記者,抿了抿唇角,眉間沉積了沉痛神色。
她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來,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偏偏這樣更加激發了記者的探索精神,問題越來越激烈。
「靳小姐,聽說你父親和喬念昭母女在酒店發生激烈的爭吵,你此刻又出現在醫院,是不是她們將怨憤轉移到了你的身上?」
有眼尖的記者,一下就發現了靳子琦耳後的傷痕。
「靳小姐,你耳朵旁的那道紅痕是怎麼回事?方不方便跟我們透露一下?」
一時間,所有記者都對準靳子琦的耳朵部位開始連拍,生怕漏掉這個重要細節,根據他們的專業能力,完全可以引發一篇關於這道紅痕的遐想!
靳子琦並未特意去遮掩紅痕,只是在詢問聲裡把頭轉向宋其衍懷裡。
宋其衍擁著靳子琦,望著妻子的目光有些心疼,也有慍怒,這一幕被記者記錄在了攝影機裡,無疑是對肇事者的最重抨擊!
但面對這麼多記者,宋其衍只是欲言又止地微笑:「很謝謝大家的關心,不過,這是我們的家事,我不想對外宣傳,對不起。」
說完不再給記者們提問的機會,護著靳子琦急匆匆地朝停車場走去。
和喬念昭的囂張跋扈截然不同,靳子琦在公眾面前塑造的隱忍識大體形象,無疑博得了更多的同情,也讓輿論呈現一邊倒的趨勢。
靳子琦心裡也明白,不管怎樣,靳昭東都是她的父親,喬欣卉也算是她的長輩,就算她再怎麼痛恨,也不能當著外人的面破口大罵。
往往,她罵得越厲害,所得到的同情就越少,這個時候,越是忍辱負重,才能表現出自己和喬念昭母女的不同。
記者們沒想到這個時候,靳子琦還想替父親隱瞞那些醜事,甚至對繼母和私生女都沒半點辱罵之意,在惱怒沒有爆料之餘,也對靳子琦多了幾分敬佩。
果然,正牌千金和私生女還是有本質差別的,單看涵養就看出來了!
……
酒店裡。
「怎麼可能,爸爸怎麼可能會把我們趕出去!」
喬念昭瞠目結舌,尖銳的質問聲響徹了整個房間,臉色奼紫千紅地變化。
好不容易擠走靳子琦母女,好不容易名正言順住進靳家,她還沒得到她應得的,怎麼可以就這樣兩手空空被掃地出門!
喬念昭神色呆滯,一個趔趄,跌坐在床上,接受不了這個打擊。
喬欣卉站在窗前,單薄的身形在地毯上投下孤寂的黑影,她的臉色也不好看,一雙眼因為哭了太久而紅腫不堪,再也沒精力去安慰失落的女兒。
她原以為只要自己哭著求情,即便不能讓靳昭東待自己如初,也不至於被趕出去,誰曾料到喬念昭會突然把花瓶砸向懷孕的靳子琦。
喬欣卉閉了閉眼,額角青筋跳了跳,她想起的是剛才靳昭東無情的樣子。
……
「欣卉,我仔細考慮了下,回去後你和念昭還是暫時搬到外面去住,我在金通華府有套公寓,已經精裝修過,你們搬進去應該沒問題。」
她當即就慌了,臉色更白,還想要挽回:「昭東……」
靳昭東卻冷冷的,臉上沒有多餘的神情,他背過身不去看她淚流滿面的樣子,涼薄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內迴響。
「中午吃了飯你就跟念昭先回s城,機票我已經幫你們訂好了,你們收拾一下行李就可以動身了,那邊我已經派了秘書接機,到時你們直接去公寓就行了,這段時間,你最好和念昭別外出,生活費我會打到你卡上。」
靳昭東說出這番話時無比地平靜,彷彿在跟她討論今天的天氣怎麼樣。
喬欣卉深知不妙,靳昭東這是要跟她跟念昭劃清界限的預兆啊!
她的臉上全無血色,身體也像是瞬間冰凍了般僵硬,她攀著靳昭東的手臂,淚水越來越多,心中更多的是不甘和恐慌。
她好不容易鬥敗了蘇凝雪,爬到今天這個位置,在名正言順之前就被判三振出局,怎麼可能心悅誠服?
他說得那麼輕巧,說不要她跟女兒了就不要,可曾想過,她為了能有今天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不甘心,怎麼能甘心,怎麼可以甘心?!
「昭東,我承認沒管教好念昭是我不好,你原諒我這一次,我以後再也不會做出讓你難堪的事情了,念昭我也會好好約束她的!」
可是,靳昭東並沒有給她哭訴的機會,他好像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捂著額頭,從她的禁錮裡抽回自己的手,不去看她哀求的眼神。
「欣卉,到現在,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靳家夫人根本不可能是你。」
靳家夫人根本不可能是你……
這句話就像一個魔咒盤旋在喬欣卉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靳家夫人,應該是世家名媛,蘇凝雪走了又如何?依舊輪不到她這個有過殺人入獄案底的二婚女,即便他願意娶,她也會備受排斥。
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他都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把她抬進靳家的大門!
一想到靳昭東最後毫不留情地點破,喬欣卉就覺得心灰意冷,原來,當她自以為可以扶正的時候,他正想著怎麼隱瞞他們的關係……
呵呵,原來一切,都不過是她的自作多情!
……
「我不能搬出去,我是靳家的小姐……我去找爸爸,我要告訴他,這些事都跟我沒關係,我也是被冤枉的……」
喬念昭喃喃自語,說到後來,兩眼發光,像是想通了什麼,欣喜地就向門外衝去,卻被身後的喬欣卉一把扯住。
「你難道真的想要把我們母女的路都堵絕嗎?」
喬念昭甩開母親的手,有些怨懟地瞪著喬欣卉,「是我堵絕的嗎?如果不是媽你當初讓我瞞著爸爸投放蜂蜜的事,現在也不會給靳子琦可乘之機,導致爸爸不肯再相信我的話,要把我從靳家趕出去!」
喬欣卉有些不相信地張大眼,「你現在是在怪我嗎?」
喬念昭不語,但眼神卻出賣了她,喬欣卉苦笑地放開她的手。
「該說的,我都說了,該求的,我也求了,什麼都沒有改變,換來的只有兩張機票。呵!」喬念昭的笑容裡夾帶了自嘲:「我比任何人都瞭解你爸爸,他以前雖然對我們百般寵溺,也不過是我們沒觸及他跟靳氏的利益。他料準了三十年前蘇凝雪忍氣吞聲,三十年後依舊會默許我們的存在,所以才沒跟我們撇清關係,說是真愛,在他心裡,恐怕都抵不過名和利!」
「在他還沒有對我們徹底失去耐心前,識趣地離開是最好的結果。」
喬念昭雙腳一軟,癱坐在地上,然後捂著臉哭起來,「我不要,我不要……」她不要再被打回原形,成為那個被唾罵鄙視的私生女!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喬念昭哭吼起來,橫掃了床上的衣物,「憑什麼要我們馬上離開!我是他的女兒,靳子琦可以呆在這裡,我也可以!」
喬欣卉咬著牙,拚命忍住淚水,可是淚水還是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你以為我就甘心?我為了走到這一步又耗費了什麼?可是不甘心又有什麼辦法?你爸爸已經鐵了心,難道你覺得我們母女可以忤逆他的意思?」
喬欣卉深吸口氣,緩和了自己的情緒,抹了一把淚水,又說:「不過,你爸爸也沒把話說死了,就說明我們並不是滿盤皆輸,最起碼還有扳回的餘地,只是就目前的形勢,離開是最容易平息他怒火的方式。」
可是如今失去了靳家的庇護,她們還算什麼?
如果是一年前的喬念昭,也許她還可以用演藝事業維持生計,可是現在,她的名聲不好了,也息影了很久,號召力早已不如從前。
喬念昭的指甲嵌進了手心,心中萬分不甘,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層人,那些破舊敗落的「貧民窟」,難道她還要再回去嗎?
喬欣卉看出女兒的擔憂,便解釋:「你放心吧,你爸爸已經替我們準備好了住處,是金通華府的公寓,馬上就可以搬進去。」
「金通華府?」喬念昭聽到這個名義,卻皺起秀眉,有些不滿意,「為什麼不是旁邊的江南一品?」
江南一品裡面住的都是s城的金領新貴,而金通華府,雖說也不差,卻和江南一品不是在一個檔次上!
喬欣卉望著貪心不足的女兒,有些責備之意,但這個關鍵檔口上,也不願意再跟她起爭執,母女同心才是最重要的。
她拍了拍喬念昭的腦袋:「好了,我下次再跟你爸爸提一下,當務之急,還是快點東西,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得趕去機場。」
喬念昭雖有些不滿意,但還是忍下了這口氣,回身去收拾衣物。
只是母女間撐開的那一條細縫,並沒有因為三言兩語而彌合,但這個心煩意亂的時刻,沒有誰發現了這個小細節。
……
靳子琦和宋其衍回到酒店,就看到從電梯裡出來的喬欣卉和喬念昭。
靳子琦瞟見兩人身後的行李箱時,唇角微微上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在喬念昭眼裡,充滿了無限的挑釁意味。
喬念昭當即火氣蹭蹭上漲,一張臉漲得通紅,握著行李箱桿的手背上青筋暴動,她最不願意讓靳子琦看到她被掃地出門的落魄樣!
反倒是旁邊的喬欣卉,面對靳子琦時,冷靜不少。
宋其衍的目光從母女倆手中的行李箱慢慢移到她們的臉上,臉上的笑意更深,「有叫好去機場的車嗎?我的司機剛好在外面……」
喬念昭被宋其衍這諷刺的「關心」說得面紅耳赤,兩鼻孔直冒粗氣,羞辱難當,喬欣卉冷冷地看了眼靳子琦和宋其衍,沒有作響,拉著喬念昭就走。
昂首闊步,要不知道內情,恐怕沒人相信,她們是被趕走的。
那份從容,那份冷靜,讓靳子琦不得不佩服。
直到喬家母女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大門口,靳子琦才回轉過身。
「就這麼完了?」宋其衍也望著門口,微微瞇合了下黑眸。
靳子琦挽起唇角:「你覺得呢?」
「最起碼,明天的報紙會讓她們短時間不敢再亂來。」
夫妻倆相視一笑,明白了對方的心思,挽著手,走去電梯口。
而此刻的酒店外,烈陽高照,喬念昭和喬欣卉剛出來,在路邊站了幾分鐘,身上就出了一層黏黏的細汗。
靳昭東沒有為他們安排專程車,喬欣卉也不敢上門開口要求。
酒店門口,一輛前往機場的大巴停下,車門打開,從上面下來幾名遊客,歡快期待的神情和喬欣卉母女形成鮮明對比。
臨上車時,喬欣卉又回過頭來,萬分不捨地看著萊森酒店,現在對她們母女來說,這裡不僅是個酒店,而是整個豪門名流世界!
直到後面的乘客不滿地催促,喬欣卉才不得不上車,喬念昭已經很久沒坐過公交,一個不小心,就搬到堅硬處,小腿肚上立刻腫起。
她忿忿地瞪了眼後面推搡她的男人,卻反被呵斥:「看什麼,還不往裡走!」
大巴緩緩開動,萊森酒店逐漸消失在視野裡,喬念昭卻不斷地往後看,眼圈又開始猩紅,轉頭看著閉眸假寐的母親,還是有不甘。
難道這就是命嗎?
爭到最後,她竟然又回到了起始點,什麼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