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鑽之爭 【034】這次我會守護好你! 文 / 錦素流年
【034】這次我會守護好你!
警察的話就像一顆炸彈,頃刻間轟炸了整個婚禮會場。舒蝤梟裻
靳子琦看向一干神情肅穆的警察,蓋著印章的警察證件,正規的警服和設備,無不在提醒她這不是一場惡作劇。
十年前的殺人案,十年前……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張陳舊泛黃的報紙。
十年前的昨天,喬欣卉深夜誤殺了一個男子。
現在警方說,那事和她有關。
靳子琦不由地扣緊了宋其衍的手,骨節僵硬地生疼,究竟她遺忘了什麼?
賓客席裡,早已一派混亂場面,控制不住地騷動唏噓聲——
「靳家小姐殺人了嗎?」
「天哪,怎麼可能,大喜的日子這不是尋晦氣嗎?」
「警察都來了,也不知道這靳家小姐得罪了什麼人。」
於眾多交頭接耳的賓客中,蘇凝雪的臉色驟變,失了所有的血色,過於蒼白,拿捏著手提袋的雙手有些無措的微顫。
想要起身卻被身邊的靳昭東一把拉住,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宋之任在警察到來後便不好看了臉色,然而卻也被這陣勢搞得不名所以,只能任由那些賓客越來越轟烈的討論聲,卻無從下手來制止。
而靳昭東的秘書已經急色匆匆地跑進來,到靳昭東的身旁,俯身在他耳邊輕語,不知說了些什麼,靳昭東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難看之極。
蘇凝雪更是擺脫靳昭東的阻止,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看著那些巋然不動的警方冷聲道:「在沒有證據前這樣隨便抓人,就是你們警方辦事的態度嗎?」
那些警察中的負責人說:「我們也只是按規章辦事,還請你們配合。」
靳子琦站在那裡,感應著那些詫異而八卦的眼神,她看到自己母親臉上流露出的慌亂,即便她掩飾得很好,她卻看出她眼底的不安。
難道,十年前那起過失殺人案真的和她有脫不了的關係?
她的父母又隱瞞了她什麼事?
這一切的一切,又是誰在背後策劃推動,在今天揭開又是為了什麼?
靳子琦的視野裡突然映入一道藍黃相間的身影。
她站在草坪的泳池邊,是私人管家口中描述的打扮,鴨舌帽下是一副碩大的墨鏡,幾乎遮擋了她半張臉,大有隔岸觀火的架勢。
喬念昭——
竟然是她!
靳子琦拿著花捧的手收緊,指甲嵌進手心一陣刺痛。
手背上忽然覆上一股溫熱,靳子琦轉頭就看到宋其衍那雙明亮的黑眸,他的神情不知何時已嚴肅下來,然而面對她的時候卻露出微笑。
他貼近她,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攬過她的肩頭,將她保護性地納入懷中,讓自己對上那些前來「請」人的警察,絲毫不讓的強勢姿態。
「各位,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即便是要請人回去調查是不是也該等我們的典禮結束,不能因為我不是中國公民而搞歧視待遇吧?」
宋其衍頓了頓,俊臉上的笑意頗具深意:「不巧,澳大利亞駐華大使和我有那麼點交情,他知道我今天大婚還特意送來了賀禮。」
警察們的神色一怔,自然也是事先瞭解過宋家和靳家的地位名望,聽到宋其衍暗含威脅意味的話,都面面相覷猶豫起來。
那邊的宋之任則在助理的攙扶下起身,朗聲插話道:「警民合作我素來支持,但也請各位賣老朽一個薄面,容這場婚禮圓滿地畫上句號,之後我這兒媳婦自然會配合各位的調查工作。」
「這……」警方負責人顯然有些動搖,這裡的人他們一個也得罪不起。
宋之任已經拄著枴杖走過來,「我會給你們孫局打電話,有什麼後果我這個老頭子擔著,絕對不牽連你們進來。」
人家已經給了一個台階,要是再不順著往下走,那真是沒眼色的人了!
警方負責人心裡雖不甘願,但面上也只能做出妥協,帶著一干下屬走到了邊上,準備等典禮結束就把新娘帶走。
賓客們的議論聲已經逐漸消下去,整個草坪上很快就鴉雀無聲的死寂。
比之之前神父宣詞時的安靜,此刻的安靜多了幾分詭異的蕭條。
宋之任看了眼靳子琦和宋其衍緊緊相握的手,若有所思地歎息了聲,夾雜了太多的無奈,讓助理扶著他重新去席上坐好。
終究已經是宋家的媳婦,怎麼著也不能坐視不管!
宋其衍冰冷的眸光在看向懷裡的子琦時回暖,他扶正她的身體,「現在沒有人打擾了,我們繼續典禮吧。」
他雙手握著她削瘦的肩骨,重重的,像是想借此給她無限的鼓勵和力量。
他的眼神蘊含了信任的柔光,不曾徘徊遲疑過一秒,因為一瞬間的猶豫,足以讓他失去身邊這個他幾乎用生命去愛著的女人。
靳子琦望著他堅定不移的目光,因為這突然的變故而產生的負面情緒,頃刻間煙消雲散,不再紊亂,不再尷尬,不再氣憤。
如果宋其衍能這麼坦然地面對那些質疑,為什麼靳子琦要退卻呢?
她抬起頭,看到宋其衍正細心地替她整理頭上的白紗,他笑吟吟地望著她,動作極為地認真,彷彿在做一件很重要的大事。
「我沒事,你放心吧。」
她也淡笑地望著他,看他上揚的嘴角,看他眼中繾綣不變的笑意。
「可是……你也會害怕。」他握緊了她的手,「這一次我會守護好你。」
——你也會害怕。
當然會害怕,害怕到這些年,她早就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
可是,被他這樣提及,才恍悟,靳子琦依舊是個遇事會害怕的小女人。
這一次,她不再強迫自己去笑,去掩飾自己心底真實的情緒。
宋其衍看著她堅強面具下漸漸顯露的茫然,嘴角的笑意更濃。
「從這一刻開始,你們兩人已經結為一體,上帝將你們結合在一起,因此對這個婚姻有異議的人,請現在說出來或是永遠保持沉默。」
他的聲音貫徹了整個會場,清晰,低沉,有些沙啞,在寂靜的空氣中縈繞,他偏過臉環顧了一圈專注觀禮的賓客,重新望向靳子琦,「新郎沒有異議。」
怦怦。心臟跳動的聲音。怦怦,怦怦。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有點陌生也有點熟悉。
靳子琦的大腦恢復了一片空白,她的眸中倒影著他真摯深情的臉,慢慢地點頭,薄紗飛揚,露出她噙著一抹淺笑的嫣紅唇角。
「新娘沒有異議。」
神父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他們跟前,繼續剛才還未完成的證婚步驟。
「我現在宣佈,你們正式結為合法夫妻,新郎,你現在可以親吻新娘。」
全場賓客不約而同地起身鼓掌,大家似乎都忘記了前一刻的不愉快一幕。
「靳子琦。」宋其衍低沉的呢喃在頭頂響起。
靳子琦循聲仰起臉,腰際便攬上一條長臂,宋其衍倏然往前,一手扣住她的後腦袋,低頭用唇貼上她的,她的眼睛微微睜大,對這個吻接受得倉促。
草坪四周響起煙火綻放的聲響,湛藍的天空中星光點點,似流星隕落。
賓客們的掌聲越發激烈,歡呼聲此起彼伏,慶祝著這一刻的到來。
靳子琦的眼角有些濕潤,在那片嘈雜聲中,緩緩閉上眼,環住他的身體,全神貫注地投入到這個深情繾綣的吻中。
……
典禮在掌聲中順利落下帷幕。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並不因為之前的小插曲而被擾亂。
泳池邊早已沒有了喬念昭的身影,仿若剛才那一眼只是她的錯覺。
靳子琦去房間褪下婚紗,換上了一身便裝,門口是早已在等候的警察。
已經沒有了再拖延不去的理由。
從房間出來,蘇凝雪便一臉蒼白地站在那裡,身邊是安慰她的蘇凝秋,也是一臉凝重,靳昭東正在一旁打電話,眉頭緊皺。
靳子琦走過去,在警察的監視下,拉過蘇凝雪微涼的手,「我只是跟他們去調查又不是逮捕,媽你別擔心,」轉而看向蘇凝秋,「小姨,我媽麻煩你照顧一下。」
蘇凝秋點頭,也是難掩眉眼間的關切:「子琦,你自己注意點,要是有什麼事就打電話回來,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撐著。」
靳子琦笑著應下,便對身邊片刻不離的警察道:「警察同志,走吧。」
轉身朝電梯口走去,忽然感覺前方有人,抬頭,就看到了宋其衍。
他站在走廊的那一邊,挺拔的身姿,像埃菲爾鐵塔佇立。
似乎一直都在等她。
看到她怔愣地停駐腳步,他嘴角噙著一抹笑:「我站得腿都酸了。」
他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幫宋之任應付那些還沒散去的賓客嗎?
然後想方設法制止那些不好的留言傳出去嗎?
畢竟結婚當日,新娘被警方請去喝茶不是什麼好綵頭。
之前外界把今日的婚禮誇得如何盛大隆重,那她被請去警局的消息就會變本加厲地會被媒體抓住大肆傳揚。
宋其衍卻無視了她的詫異,朝她伸出了手,「我送你過去。」
「宋先生……」警方負責人面露難色,「這不符合規定,你別為難我們。」
「我沒想為難你們,你們以前是怎麼帶人的這次就怎麼帶。」
他兀自走到她跟前,牽起她的手包裹在寬大的掌心,「我們走吧。」
身後的警察往前邁出了腳,卻被負責人抬手阻止,望向宋其衍:「宋先生,送到門口算是我最大的妥協,希望你到時別再為難。」
靳子琦心中一陣陣的感動,為宋其衍的執著,也為他的情深。
迎上他深斂的眼眸,重重地點頭,嘴角也挽上發自內心的笑,「好。」
……
盛世豪庭的門口早已堵滿了聞訊而來的記者,拿著話筒,抱著攝像機的攝影師也比比皆是,若不是有保全阻攔怕是早已衝進來採訪。
明明就封鎖了消息,卻還是有這樣的局面,無疑是人刻意為之。
靳子琦此刻望著那些蠢蠢欲動的記者,腦海裡只有一個名字——
喬念昭。
她要毀掉的不止婚禮,還有靳子琦這個人,乃至整個靳氏。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麼就玉石俱焚,她是這個想法嗎?
果然,女人瘋狂起來,會是一枚殺傷力極大的定時炸彈。
宋其衍望著門口那些時不時往裡窺覷的記者,瞇了瞇凌厲的黑眸,轉而看向那群正不知如何是好的警方,「看來只能走vip通道了。」
說著,他便拉著靳子琦轉身,走去那條平常不太使用的通道。
通道門口早已有工作人員在等候,看到宋其衍來了,立刻恭敬地行禮,然後在前面帶路,「少爺,您要的車已經停在了vip停車場裡。」
vip通道通往的是盛世豪庭不對外開放的一個小型停車場,一般都用於一些名人來居住時使用,停車場入口也有保安專門負責開門關門。
警車早已被通知停靠在那裡。
「靳小姐,請吧。」負責人打開了一輛警車的後車門。
子琦不得不鬆開宋其衍的手,走過去前宋其衍捧住她的頭,在她的額頭印上自己的薄唇,「相信我,我願與你同在。」
我願與你同在……
子琦抿起唇角點頭,「我相信。」
慢慢拉下他捧著自己臉的手,然後轉身走去警車邊坐了進去。
一路走去,都不敢回頭,怕自己抑制不住心底泛動的恐懼。
警車緩緩啟動,然後加速,開始駛去出口,靳子琦終於忍不住轉頭望去,透過後車窗,便看到那道屹立在原地的英挺冷傲的身影。
似乎只要看著他,即便是天塌下來也不等於是她的世界末日。
曾在路邊或電視裡看過警車栽人,有朝一日她親自坐進來卻是另一種感受。
警車駛過盛世豪庭大門,引來追逐的記者,卻終究躲過了那些可怕的鏡頭。
靳子琦鬆了口氣,靠在後座上,大腦裡盤旋不去的卻是那張報紙的事。
又想起了那一日喬念昭搬出靳家前歇斯底里的吵鬧,又想起醫院裡喬念昭口口聲聲說是她欠她的,又想起這些年父親對喬念昭的縱容和愧疚……
種種跡象,牽扯到的竟然就是十年前的那起殺人案嗎?
「那個……是不是我眼花了?」坐在旁邊的警員突然喃喃自語。
靳子琦睜開眼,出於好奇掃了他一眼,卻被車窗外和警車並排而駛的轎車吸引了視線,警車在十字路口停下,旁邊那車也跟著慢下來。
瞪大的美眸中瞳孔一縮,靳子琦不由地貼近車窗,想要看清那車駕駛座上的男人,她沒有看錯,真的是宋其衍!
「他……」怎麼會在這裡?
卻發現自己竟發不出聲音來,所有的話像是被卡在咽喉裡。
警車再次行駛起來,拐過彎道,和旁邊那輛轎車突然拉大了距離。
莫名地有些失措,她回頭想要去尋找那輛轎車,卻看到宋其衍的轎車超過幾輛車追上來,緊緊地跟在警車的後面。
靳子琦眼神撲朔,愣愣地望著,許久之後才轉回身。
靠在座位上,低頭摩挲著無名指上的戒指,忍不住無聲地呢喃:「笨蛋!」
心底卻泛起酸澀的甜蜜。
……
和寬敞明亮的警局大廳不同,審訊室內總是瀰漫了緊張詭異的氣氛。
靳子琦坐在裡面,兩名警察則坐在她對面,正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
片刻的沉默後,一名警察還算友好地笑了笑,「靳小姐可以叫我劉警官,今天你能配合來這裡我很感謝,接下來我們就進入正題吧。」
靳子琦點頭,想起等在外面的宋其衍時便平復下了心境。
「靳小姐,照片上的這個女人你應該認識吧?」
劉警官放到靳子琦桌前的是喬欣卉的照片,靳子琦沒有否認,「她是我父母收養的養女的親生母親,也是我父母大學同學。」
「十年前喬欣卉在襄陽區附近的巷子誤殺人的那晚,我們調查了資料發現那天的入境處有靳小姐從倫敦返回的記錄,機場也剛巧在襄陽區附近。」
「十年前的事情我已經記不太清了,」靳子琦坦蕩地看著劉警官打量的眼神,「況且,我出現在那邊並不代表這件事和我有關。」
「我們去翻看之前那起命案的檔案,發現死者是本城的混混,經常幹些拿錢替人消災的事,根據當年的記錄,他出事前一晚拿了大筆錢回家。」
劉警官停頓了幾秒,單指敲著桌面:「而跟他一同拿了錢的其他幾名混混,我們根據當年的口供找到他們,他們都一致指向本城之前一任市委書記的女兒,說是她出的錢,要他們教訓一個跟她搶男朋友的女孩。」
他一番話說得極慢,也頗有深意,眼睛也犀利地盯著她,似要看透她平靜的面具下隱藏的情緒。
「後來殺人案發生後,這些混混被市委書記給了一筆封口費隱瞞了自己女兒指使害人的真相,當時那市委書記還沒倒台,所以喬欣卉被判得極重,不然放到現在,或許根本用不著坐牢,或許也就三四年就放出來了。」
靳子琦則一直在思索那一句「一個搶她男朋友的女孩」,心中疑雲密佈,隱隱有了某種猜測,但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語氣也是很淡然:「我不知道這件事跟我有什麼關係?難道是因為我那晚在襄陽區附近出現就有嫌疑嗎?」
劉警官沉吟地看著她,旁邊另一位警察已經拿了一張照片遞到她面前:「他,靳小姐應該不陌生吧?」
靳子琦低頭看去,入目的卻是秦遠的照片,相較於而今的成熟穩重,照片裡的他顯得年少青澀,看上去也不過二十一二歲的模樣。
她點頭解釋:「他是我丈夫的同學,之前我們剛見過幾面。」
劉警官聽到這番話,卻是皺緊了眉頭,望著靳子琦的目光更加意味不明,和旁邊的警察互看一眼,似乎難以置信她給出的答案。
另一位警察快速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再從袋子裡拿起了幾張照片,帶著質問的口氣把照片交給靳子琦:「那這些照片靳小姐怎麼解釋?」
靳子琦的脊樑有些僵直,當她看到照片中的男女時,臉上的淡漠和冷靜有被瞬間撕裂開來的趨勢,大腦轟地一聲混沌一團。
和秦遠站在一起,或親暱地牽著手,或擁抱的女孩,不是自己又是誰?!
半山雪景裡,她和秦遠相擁在一起,秦遠的臉上帶著欣喜的笑,臉上有些羞澀的紅暈,而他們所站地方的後面,正是靳家的別墅區。
和她夢中所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樣。
靳子琦盯著照片中的自己——
那微垂的眼睫,唇角一抹淺顯的微笑……
一切的一切都讓她的呼吸停滯下來,心跳也跟著慢了半拍。
午夜夢迴時那個常常讓她心痛的男人。
怎麼會是秦遠?
……
那天醫院門口,她推開門下車,秦遠回過頭衝她一笑,他說:「我以為,憑我們相熟的程度,應該已經不需要這麼客套。」
當她說出他們第一次雨中相遇時,他一臉捉摸不透的表情。
靳子琦的手不由地捏緊了手中的照片。
想起他講述那個電影富家千金和窮小子,她的心口莫名地一疼。
他們到底有過怎麼樣的過往,又是被怎麼樣的隱藏了?
如果他就是那個窮小子,那她會是那個拋棄他的富家千金嗎?
……
「據我們瞭解,靳小姐和秦遠十一年前就交往過,但是秦遠之前有過一任女朋友,說是女朋友倒不如說秦遠一直都在受那位市委書記小姐的援助……」
「後來秦遠突然跟那位市委書記的女兒斷絕了往來,她就找私家偵探去跟蹤秦遠,像我們手裡的這些照片,就是找到當年那家偵探社拷貝過來的……」
靳子琦想起那一枚白金戒指,想起生日宴上秦遠拉出的小提琴,心底突然有什麼正在破土而出,但她卻本能地反駁警察的說辭。
「就算我跟他交往過又怎麼樣?現在談戀愛分分合合很正常,況且,你們應該也知道,他今天跟教育家方以致的女兒結婚。」
劉警官卻步步緊逼:「可是,我們拿了你和方晴雲的照片去給那些混混看,他們一口咬定當年那位市委書記給他們看的照片裡的女孩就是你,況且當時方晴雲已經出國去了,而你剛好那一日回國又恰好在那個時間點前後出現在那附近。」
然後他慢條斯理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精亮地盯著靳子琦:「根據調查我們還得知,秦遠當年出國贊助他的是靳氏集團,這也側面說明在他出國之前除了靳小姐並沒有其他交往的女友。」
靳子琦恍惚地盯著那幾張照片,腦袋裡雜亂一片,就在她丟掉那些朦朧的回憶決定重新開始生活時,突然有人告訴她那些缺失的過往歲月,現在正在等著她做出裁決,強迫她不得不接受這些破碎的記憶。
劉警官看出了她的抗拒:「靳小姐,我們希望你不要有所隱瞞,憑警方的能力,我想挖出當年那些事是遲早的事,倒不如你配合我們的工作,清者自清,如果確定這個案件和你無關,我們自然不會過多為難你。」
他的眼神變得幽深鄭重,靳子琦的心卻空得蒼茫,她把那些照片放回桌上,神色有些恍惚地說:「我四年前出了場車禍很多事不記得了。」
劉警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頓地反問:「你是說你失憶了?」
靳子琦合了合眼眸,輕輕頷首:「可以這麼說。」
審訊室內頃刻間便安靜了下來。
……
b城方宅。
秦遠一身黑色西裝坐在床邊,陽光傾灑,栗色的頭髮上點點金光。
他背對著門久久坐著,就像是凝固在某個時間點上的雕塑。
「阿遠,怎麼還不下去,爸他們等急了!」
臥室的門被從外推開,一身黑色雅致婚紗的方晴雲出現在門口。
樓下悠揚的樂聲隱約傳來,賓客如雲的熱鬧也讓她的眉目間飽含喜氣。
她精緻的臉上描繪著美麗的妝容,笑起來露出頰邊的兩顆可愛的酒窩。
「你今天要是還想偷懶,爸說起來我可不幫你!」
床邊的男人依舊沒什麼反應,方晴雲無奈地歎息一聲,噙著笑走過去,單膝跪在柔軟地床上,從後面抱住了陷入沉思中的男人。
她瞇著眼眺望著窗外的太陽,臉上滿是幸福滿足的笑,親暱地把頭倚靠在他的肩頭,「阿遠,我一直在想,明天去民政局登記完,該到哪裡蜜月旅行。」
她的臉頰熨帖到暖暖的溫度,卻不見秦遠回答,不由抬頭關心地抬手去觸摸他的臉頰,卻被他突然抬起的手拽住了手腕,想收也收不回手。
「阿遠,你到底怎麼回事?我們結婚你不高興嗎?」
握著她手腕的手卻冰涼得讓她顫慄,就像他此刻整個人給她的感覺——
陰冷,就像是一個失去了生命的僵硬木偶。
「阿遠——」她又低低地喚了一聲。
秦遠卻突然鬆開她的手,在她過去擁抱他時,他卻徑直站了起來。
緩緩地轉過身,往後動作遲緩地退了一步。
他的背直直地撞上身後的窗戶。
可是他卻沒有任何的感覺,只是淡淡地望著依舊坐在床畔的女人。
「晴雲,這些年你是不是很累?」
他甚至連語氣也出人意料的平靜,平靜得令人心慌。
方晴雲一怔,錯愕過後卻是甜蜜泛於臉上,她搖搖頭:「只要跟你在一起,我永遠都不會覺得累,阿遠,你知道我愛你。」
秦遠卻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很淡的笑,卻充滿了淒涼的感傷。
一個男人的臉上很少會出現這樣的神情。
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也刺痛了方晴雲的眼睛。
「阿遠你到底怎麼了?中午不是還好好的嗎?」
她起身想要上前拉他,他卻往邊上避開了她的觸碰,神色更加的冷漠。
在她擔憂而不解的目光裡,他慢慢舉起了被他捏在手裡的一張信紙。
那是一封信,被一個女人掩掩藏藏了十年的一封信。
也是另一個女人十年前寫給他的一封信。
或者,更準確的說,不是一封,是很多封。
秦遠的目光越過已經臉色有些蒼白的方晴雲,落在她身後的梳妝台上。
那裡放了一個盒子,裡面是一疊信,收件人都是秦遠。
「你一直都知道我和靳子琦的關係,對不對?」
知道我們曾那麼相愛,知道我因為她頹廢不振,對不對?
方晴雲臉上的笑容被一點點的剝奪,聽著他的質問,看著他轉冷的眼神,她的雙手無措地糾在婚紗上,「阿遠,你聽我解釋,不是那樣的……」
「如果真的不想讓我看到這些信,為什麼沒有丟掉,還要這樣一封又一封的藏起來,是因為愧疚嗎,還是只有這樣你才安心?」
「阿遠,你聽我說,我只是不想你再因為她消沉下去。她那樣對你你為什麼還要執迷不悟,你難道忘記我撿到你時你是什麼樣子了嗎?」
秦遠的身形一怔,手中的信紙被捏緊。
方晴雲苦澀地笑了笑,「你因為她酗酒抽煙還被流氓打暈丟在倫敦的街頭,你覺得我還會一直冷眼旁觀嗎?」
秦遠的眸色一陣恍惚,聲音也暗啞了幾分,「我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權力,即便我和她不再有可能,我也有權力知道自己被拋棄的理由。」
「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回來找她嗎?她的父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嗎?秦遠,別忘了你的腿是誰打斷的,是誰不顧你的反對強行把你送出國!」
是靳昭東和蘇凝雪,這個事實他怎麼會忘?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腿。
午夜夢迴都會驚醒的事實,他又怎麼會忘記?
他低頭望向手裡的信紙,他翻到的這一封裡,那娟秀的字體,她說——
你不回我信沒關係,阿遠,我會去找你,媽媽說了,只要你還是一個人,只要你還堅信著我們的愛情,她就同意我們在一起!
寄信的時間,十年前的一個月前。
她說,她買了機票會在十二號那天去倫敦找他。
十年前的十二月十二號,他在做什麼?
那個時候,他已經跟方晴雲漸生好感,他開始依賴這個善良溫柔的女孩。
他閉上眼睛,努力地回想,然後模糊地記起——
曾經有那麼一天,他在實驗室裡做實驗,導師說有個中國女孩找他。
導師曖昧地擠眉弄眼,是個很有東方韻味的漂亮女孩。
他笑著脫下白褂走去門口,那日陽光明媚,他想的卻是方晴雲。
事實上,他是真的在門口碰到了方晴雲,她摒棄了以往羞赧的性子,竟然突然抱住他,並且按下他的頭就吻了他的唇。
那是他們的第一個吻,他愣得瞪大眼,卻沒有去推開她。
……
秦遠的眉頭擰起,那一刻,靳子琦是不是就站在某個角落看著。
他以為的方晴雲,其實是靳子琦。
千里迢迢去倫敦找他解釋的靳子琦。
……
「秦遠,難道我對你不夠好嗎?我這些年為你做的比不過幾封信嗎?」
方晴雲無力地跌坐在床上,仰頭望著秦遠被窗角的紗簾遮擋的臉。
「我們的十年終究抵不過你跟她的一年嗎?秦遠,你就是頭白眼狼,我為你付出的你統統看不到,你只看得到她從中國飛去倫敦!」
她淒涼地笑著,眼淚卻控制不住地留下來,內心苦澀萬分。
秦遠從陰影處走出來,到她的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晴雲。」
方晴雲卻撇過臉不看他,眼淚掉得更凶,卻強忍住不哭出聲。
「晴雲,對不起。」秦遠目光複雜地望著她,抬起一隻手輕柔地抹去她下巴上的淚滴,「我知道你對我的好,我也只是一時有點氣。」
「你只要一聽靳子琦的名字就馬上變了個人。」
方晴雲啞著嗓子念出那個女人的名字,那個橫在他們之間,永遠跨不過去的溝壑,被她刻意掩埋了十年卻再次顯現的萬丈溝壑。
秦遠微微垂下眼睫,看不清眼中的情緒。
再抬頭時是堅定不移的認真,他握緊了她的手:「晴雲,我和她是過去了,你才是我想要珍惜的人,你以為我跟她還回得去嗎?」
「我沒忘記她,只是因為我忘不掉那種恨,被生生折斷了雙腿的恨!」
他的眼眸幽暗如深,看不清裡面所蘊含的東西。
事實上,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些年來,到底是恨多一些還是愛多一些。
方晴雲卻因為他的話而身體一僵,隨即便轉過臉看著他俊雅的臉龐。
「在我跟她之間,你選擇的還是我嗎?」
秦遠淡淡地笑了下,望著她淚痕滿佈的臉,目光格外的溫柔。
「這十年來,在我最落寞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是你,在我最成功的時候也是你,上天已經為我做出了選擇,你不覺得嗎?」
方晴雲破涕為笑,卻發現自己又哭又笑的丟臉,羞惱地轉過臉想要甩開被秦遠緊握的手,卻反而被他一把扯進懷裡。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輕撫她挽起的新娘髮型,「傻丫頭,為什麼就不相信我?」
兩人如膠似漆地粘了一會兒,秦遠便拉著方晴雲起身,準備出去應酬賓客時,卻在轉身之際看到了開著的電視機裡的畫面。
剛抬起的腳步頓時停在那裡,一雙眼睛也是定在了電視上面。
「阿遠,怎麼啦?」方晴雲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電視頻道裡正在插播一則新聞,背景是s城的盛世豪庭,門口已經堵滿了新聞媒體記者,保安正在努力地維持秩序,阻止他們進去。
然後,從裡面走出了幾位衣著靚麗的名流,看到門口的記者都立刻變了臉色,一邊擋著自己的臉一邊往停車的地方快速走去。
而場外的記者正拿著話筒在繪聲繪色地描述——
「據有靠消息稱,今日將要加入本城首富宋家的新嫁娘靳家千金,極有可能與十年前的一宗過失殺人案有關,更巧的是,殺人案就發生在十年前的昨天,若此消息屬實,那靳氏的股票也將因此而暴跌,至於靳家千金恐怕難逃牢獄之災。」
電視的鏡頭很快就轉向了從停車場緩緩開出的幾輛轎車上,不少嗅覺靈敏的記者已經指揮著攝影師抱著攝像機追過去攔截。
「不少此事的相關知情人士,一直在刻意迴避我們的詢問,然而至今我們都未見新嫁娘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有消息透露,她已經被警方秘密帶走。」
「作為靳氏的當家人靳昭東董事長對此事也是冷漠回應,然而臉上已經難掩疲憊的神色,此事的後續報道本台會繼續跟進,歡迎大家屆時收看!」
方晴雲的手忍不住捏緊了秦遠的衣袖,「阿遠,我們該下去了。」
秦遠卻望著電視機沒有反應,他腦海裡是記者說的那句話——
十年前的昨天,十四號。
十年前的十二號,她去倫敦找了他。
那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褲袋裡的手機鈴聲響起,秦遠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他拿出手機,是他的秘書打來的電話,語氣有些忐忑不安。
「秦總,剛才s城的警方打來電話說想向你問一些問題來瞭解十年前的一宗殺人案,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抽空見見他們?」
秦遠握著手機的手指關節僵硬下來,他盯著電視畫面的眼睛突然像是要滲出血來,他的聲音也變得晦澀暗啞:「什麼殺人案?」
「他們說可能抓錯了人,現在懷疑是s城的靳氏千金錯手殺的人,因為調查得知你們相識所以請你錄一下口供……」
「你給我訂最快去s城的機票。」他的聲音彷彿被抽空了力氣。
似乎忘記了他今天是新郎,他此刻滿腦子想的都是他在電視裡看到的聽到的內容,靳子琦十年前殺人了嗎?
「阿遠!」方晴雲卻比他快一步擋在門口,「你難道忘了今天我們結婚?」
秦遠的眼神幽深,眉間糾結:「我知道,晴雲,等我回來,我必須要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然我不可能安心。」
方晴雲還想伸手去拉他,他卻已經越過她迅速地下樓。穿過詫異的賓客,跑出了大門,直奔停車庫。
聽著樓下母親焦急的詢問和車鳴聲,方晴雲頹唐地靠在門邊,失聲地笑了笑,臉色晦暗,原來,終究是比不過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