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五八章 怪猿怪馬,大拿小拿 文 / 豆子惹的禍
很古怪的情形。
三尺殺獼先是咧嘴歡笑,隨即笑容擴展,真正的擴展笑容在臉上,笑容擴展便是臉擴展。蘇景上空,整座天淵、百里方圓,三尺殺獼的一張笑臉。
殺獼的笑臉變成了蘇景頭頂的天。
而那笑容的展闊不停,眨眼間,眉目不見了,耳鼻不見了,天淵深處就只剩下一張滿是獠牙的猙獰大口!
笑聲轟蕩彷彿天雷響亮,血盆大口向著蘇景吞來。
那嘴巴就是天,蘇景根本無處可躲。突然間,一道禪光輕靈,一聲佛偈靈動,一個和尚走出。
惡戰之中始終未曾出手的影子和尚終告顯身,自鬼袍中走出來,搶在蘇景之前,迎上了那鋪天蓋地的巨口。
佛偈自影子和尚口中唱響,『阿彌陀佛』四個字,在也熟悉不過、就是和尚的念佛聲,可是這一次,全沒道理的,蘇景聽在耳中,覺得是鳥兒在叫,是花草在生長,是身邊的小溪流淌,是遠方的大海潮汐一聲佛偈,四字玄音,竟包含了一座天地的生動。
禪光來自法器,敲木魚的槌兒。既然是和尚,做修行的時候總少不得一副木魚,影子和尚也不例外,絕非上品,甚至都不是修行門宗裡來得,只是中土人間、普通寺廟旁邊小攤子上買來的,蘇景一度覺得太怠慢,摩天古剎的神僧怎能用這種小孩子的玩具,但影子和尚說這就很好了,還這麼便宜,難得難得。
就是這副木魚,槌兒在和尚手中握著,槌頂地方透出淡淡禪光一點,不比著一根蠟燭更明亮。
然後,和尚用手中的槌兒,好像敲木魚似的。對著撲天而來的那張巨口輕輕一敲猛一道佛光暴漲,猛一串淒厲慘叫!
金色佛光,自和尚落槌地方暴射迎空,直入天淵深處,和尚一槌。打穿了那張嘴!
「沿著佛光去。這裡交給我。」和尚的聲音平和慈悲。蘇景振翅衝入佛光,繼續疾飛向上。再回頭望時那張巨口已然崩碎,三尺殺獼也並未現身。而是化作千道紫金厲風,圍住影子和尚滾滾相鬥。
似是明白蘇景的擔心,和尚的聲音又傳入耳中:「無需惦念,不是妖孽本人,只是一道封印於此的真仙陣靈,我能對付。」
一道佛光,一條金色天路,綿延十餘里,蘇景振翅急行。片刻後佛光散去了,但週遭也不再是沉沉黑暗,這天淵至深處透著一份淺淡幽光,很古怪,看上去有些像幽冥顏色,可是感覺完全不對。
沒有陰間蕭殺陰冷的感覺。更非陽間生機昂然溫暖氣意,很古怪也很陌生,蘇景從未有過的感覺。
蘇景分出一道心識,牢牢盯住身邊巨鏈,此行破陣找的就是這些巨鏈的源頭。
再向前行不久。就在毫無徵兆中,一道道巨鏈消失不見,就那麼一下子、沒有了。
同個時候留守於洞天、隨時準備幫忙的三屍急急大吼『小心』,蘇景護身靈識未能探得絲毫異常,但又怎敢有絲毫遲疑,心念急轉中,九九劍羽爆起護身。就是這一刻,蘇景只覺腦中轟隆一聲怪響,靈識盡滅、心識淪喪,直接昏厥過去!
蘇景之能,甚至都不知發生了什麼,連敵人的影子都沒能摸到,就失去意識了
再醒來時,是被吵醒的,噠噠的馬蹄清脆。
張開眼睛,心思還是模糊的,一時間連自己是誰都記不清了,不過目力已然恢復,只見前方不遠處,一頭長毛猿猴騎在白馬上,一路小跑著向他趕來。
白馬肋下插著雙翅,翅膀是斂著的,只跑不飛。翅馬雖罕見,但修行人見多識廣,不會太過奇怪,但真正讓蘇景驚詫的是,白馬嘴邊,竟還生了四對龍鬚。
馬上的猴子並非鐵鏈陣中那種獨目怪猿,身形矮小得多,兩尺還不到,天生雷公臉、一雙眼睛紅中透金炯炯有神,這長毛猿頗為肥胖,蘇景見過的猴子中,成精妖物與山中野猿全算在一起,肥胖而論以它為最。
更醒目的長毛猿週身上下掛金帶銀,幾乎快被亮晶晶的貴重首飾埋起來了,端坐在馬背上、隨坐騎顛簸身上的金銀飾物叮鈴叮鈴的響著,也分不清是吵鬧還是悅耳。
怪猿騎怪馬,看著是顛顛小跑,實則來得奇快,不等蘇景有所反應,它們就來到近前。對著蘇景,怪馬打了個響鼻、怪猿扮了個鬼臉,然後就跑進去真的跑進去了,從外面世界直接跑進了蘇景體內。
元神境界,精修之人,內外兩重『視力』,外查天地內窺己身,就在猿、馬到來時,蘇景只覺時間被拉長了,內外兩重『目光』看得清清楚楚:
外一重,騎馬向前、馬頭消失在真實世界,隨後馬頸、馬身、馬上猴子、馬臀、馬尾,徹底消失;
內一重,白馬顯身,馬頭出現在識海天地,隨後馬頸、身、猴子、臀、尾,全部顯現。跟著馬蹄聲噠噠清脆,在蘇景的識海世界中,長毛猿帶著無數金銀首飾,喜滋滋地馳騁。
是奪舍?可它們來得也太『自然』了些,彷彿出一門進一門,全無半點阻礙,蘇景自己也沒有絲毫『外魂入體』的陰冷感覺。而體感、神識也沒有異常,身體還是自己的。
吃驚莫名,但也不敢怠慢,正要凝神識結內像去對付怪物,穿金戴銀長毛猿忽然又扮了個鬼臉,笑嘻嘻:「你別鬧。」
阿嚏!龍鬚馬則好像人一樣,真真正正打了大噴嚏。
猴子三個字外加白馬一噴嚏,古怪感覺橫掃蘇景!
不是虛弱,明明有力氣;不是混亂,思識清晰得很。可有力氣氣卻使不出,思識清卻難凝神,這感覺有些像小時候做夢和人打架,又急又怒偏手軟腳軟,有勁使不出握拳又打不出去。
就在此時,洞天內雷動聲音傳來,從未有過的,大天尊聲音裡滿滿緊張:「你莫動,我們來應付。」
話音剛落,識海中的怪馬怪猿就察覺到三屍存在,馬頭一轉,向著斜刺裡跑了兩步,不存半分道理卻又自然而然地,它們從識海跑進蘇景的黑石洞天。
長毛猿騎馬,看著三屍眨眼睛,紅彤彤的眸子裡儘是詫異;
三屍站成一排,與對面怪猿怪馬大眼瞪小眼,也在眨眼睛。
一掃平時模樣,既沒有不正經也不裝大宗師,雷動天尊開口了:「蘇景身內、三屍兄弟,見過大拿。」說著,上前走了兩步,來到高頭大馬面前,奮力跳起來、用手抓住一根白馬龍鬚、拽了拽。
被人揪鬍子,白馬非但不怒,反倒咧開嘴巴,好像人一樣地笑了,厚厚厚的笑聲,很開心。
赤目、拈花有樣學樣,對長毛猿口稱『大拿』,排著隊上前跳起來去揪馬鬍鬚。
抓鬍子,應該是和馬匹打招呼。
大拿咧嘴巴,坐在馬背上也笑了:「少見啊,少見啊。居然還有活過來的小拿不對,活過來了就不再是小拿,你們也是大拿也不對,你們沒有馬啊。沒有馬還是不能算大拿。」
「啟稟大拿,我們兄弟情形特殊,全因機緣巧合才轉做活人模樣,『大拿』之稱絕不敢當,『小拿』又名不副實,咱們咱們算是怪拿。」雷動一邊想一邊說,煞有急事的樣子,全不覺這些古怪稱呼有什麼可笑。
大拿想了想,點頭,同意了三屍的『怪拿』之稱:「怪拿,你們要和天理作對麼?」
「天理是誰?」雷動怪拿反問。
「小怪物一個,」大拿撇撇嘴巴:「不過這小怪物對我不錯,看我身上,」大拿抖了抖身體,金銀珠玉當當亂響:「他給我的。大拿我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幫他做了這一道陣法。」
說話的功夫裡,赤目已經圍著龍鬚馬轉了兩圈,問:「大拿怎麼會在這裡?天理是個什麼東西,能指使大拿幹活?咱把他皮扒了,有多少金子銀子都給大拿乖乖拿來!」
大拿對三屍和藹得很,笑瞇瞇:「都說是個小怪物了,懶提他。我這不是快死了麼,又出不去,就趁著死之前弄些金銀,掛在身上,沒事照照鏡子,快活快活。」
聽聞一個『死』字,三屍大驚失色,拈花失聲:「大拿怎麼可能會死?」說話時眼淚都淌下來了。小胖子心思柔軟沒錯,但對頭次見面的陌生猴子如此動情,委實古怪了。
大拿嘿嘿嘿的笑,搖頭;龍鬚馬厚厚厚的笑,搖頭。
笑了幾聲,大拿道:「死就死唄,沒事,只要子子孫孫,綿延傳承就好了,咱們拿一族,圖得不就是個子孫福祿麼。莫說我,就是咱家的太上元始拿老祖不也會死麼,沒事,別哭得跟苦筆似的。我死了,這一身金銀都送你們。」
大拿愛罵街。蘇景已然聽得懵了,全不明白怎麼回事。
還好,大拿愛說話,安慰過拈花,又把話鋒轉回赤目之問:「前陣子,我受傷了,沒得救,只能鑽進法器裡求續命;過陣子,法器被人撿到了,那時候我渾渾噩噩的,具體事情記不清了,應該是有轉了幾手,反正最後落入一個小子手裡。」
「這小子心思可大,想要別開天地另創乾坤,所以好好的王爺都不做他有個名字,叫明什麼明來著」
「覓明覓明?」三屍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