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一一章 謀奪天命,坊間婦人 文 / 豆子惹的禍
國師死了。
浮玉山上,皇帝與浮玉王對望,神情駭然。
皇帝聲音乾澀:「他老人家顯靈了。」
浮玉王說話結結巴巴:「剛剛他老人家著六位前輩上來時,法鈴傳音說過:憑金鐘手段,想殺誰對方決不能活這話指的、指的就是他老人家封印於國師體內的這道真靈吧。」
所謂真靈,不過是仙家的一絲心識外加一道靈氣。這點力量於仙家而言微不足道,但也足以橫行人間,這便是仙凡差別!蘇景雖贏了『仙靈』,但純粹是因僥倖。
「若鬥法時候國師直接請出他老人家的仙靈,那個妖人又豈能得活,何必弄成現在這個樣子!」浮玉王語氣不解。
皇帝卻搖了搖頭:「他老人家說的是『金鐘想殺誰,那個人必死』,他沒說金鐘會不會還活著。」
浮玉王心思不差,稍加思索便告明白:「國師來歷不同尋常可到底還是凡俗中人,若想請動老人家的仙靈顯現他的體魄承受不來。」
皇帝歎了口氣:「就是這樣的道理了。」說著,他三眼瞇起,抬頭望向天鏡中的蘇景
鏡中蘇景垂頭。
洞天中蘇景目光裡微有些不解:凶物已死,再無威脅,他本想重開洞天、將不聽、相柳召喚入內,他們以前也和靈魅兒見過面,不算外人。可心思轉動命令傳出,早已拜認自己為主的黑石洞天竟不聽話了。猶自封閉、不肯開放。
迎著蘇景目光,靈魅兒輕輕搖頭:「我若不理會,洞天是你的;我若有心念、離山巔就不會再聽你命令,你當還記得,這座離山巔本來就是我助你煉化入體的。」
說完,她不去解釋為何不肯開放洞天,而是柔柔地歎了口氣:「那時候多好我以為自己只是失了記憶,沒想到我根本不是扶乩;我以為我有很多同門很多朋友,可回到離山才發現他們都對我好,我心裡卻只有莫名恐懼。他們都是好人。我為何會怕?到現在我也想不通。你知道麼?」
蘇景坐了下來,靈魅兒很乖、並坐於他身旁,兩人置身的那塊礁石很矮、幾乎與海面平齊,蘇景脫掉靴子把腳身入水中:「怕。是你的思憶根。」
何為『思議根』?人人都有。潛藏於心底最深處的那一點**記憶。
靈魅兒因扶乩的強烈執念開靈犀、得智慧。她把自己當成了扶乩仙子,可『思憶根』是永遠**的,它記載了事情的真相。即便靈魅兒記憶混亂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是誰,『思憶根』也會化歸一道本能,時時刻刻提醒她:不對!
有人精神受創,以至瘋癲或者失憶,將來能否恢復就要看『思憶根』是否也受了創傷,若思憶根完好,此人遲早能恢復正常;若其也遭損毀,那病者就再沒機會了。
就是受著『本能』影響,靈魅兒害怕離山之人,所以她回山不久就借口『外出遊歷尋找往日形跡』離開了門宗。
「思憶根?應該就是這東西作祟吧,其實我以為,若我一輩子都把自己當扶乩,當會更好。」靈魅兒笑了笑,轉回原題:「我怕同門,唯獨唯獨喜歡你。我本來以為是因為你曾救我的原因,不過待我徹底清醒、曉得我是誰的時候,我才明白:蘇景啊,原來你是我今生此世、見過的第一個男子。那天我張開眼睛,看到了人,就是你。我封閉洞天,就是想和你安安靜靜地說會話,不聽她很好,可現在我不想見她。」
不等蘇景開口,靈魅兒話鋒轉開:「我有如意變化之身,我以為自己是扶乩,就變成了扶乩的樣子,今次你見到的,才是我的本來面目。你覺得我好看麼?」
蘇景點頭:「好看。」
靈魅兒又笑了,繼續著之前的話題:「你可知我是什麼時候徹底甦醒過來的?上一次你自幽冥返人間,苦鬥玄天,離山最後一層大陣『千江水月、萬里雲天』發動的時候。」
「那一刻,離山危殆,離山巔察覺危機躁動到幾欲瘋狂我就是離山巔啊,霎時裡識海驚雷動,扶乩、黑石、險惡地、我為何物、我見到的第一個男子所有所有的事情,就那麼一下子湧入腦海,我真正醒來了。扶乩死,我轉生;我醒來,世上卻再無扶乩了。」又一次,靈魅兒淺淺歎了一口氣:「我入主離山巔,發動陣法,一是消耗過巨、另則腦袋亂了套,我喜歡扶乩,不喜歡自己,所以我再入沉迷。直到剛才,洞天內五行齊聚、相生相扶、造化生韻,我再醒來。」
說到這裡,靈魅兒站起身來,拉著蘇景也一起站起:「我有兩件事,想請你幫忙。」
蘇景點頭:「你說。」
「久聞大聖玦為洞天福地,盼能去看一看。」靈魅兒的請求很古怪,但她無意解釋。
純淨海、純粹劍意生出的靈魅兒,也勉強能算作半妖之體,可以進入大聖玦洞天。
就算請求古怪,對蘇景來說也不過舉手之勞,可蘇景卻面露難色:「那裡,現在正有件重要事情」
第三次,靈魅兒笑了,或許是和出身有關係,這女子的笑容裡總有些小小的狡黠意味:「放心便是,我只是看一看,絕不搗亂,更不會壞你重要事情。」
要說靈魅兒會搗亂,蘇景自己都不信,未在推托、伸手扶住了靈魅兒肩頭準備帶她過去。
但靈魅兒肩膀一斜、胳膊一揚,把蘇景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不容分說:「走吧。」
心念一轉,蘇景帶著靈魅兒,自黑石洞天跨入大聖玦洞天。這處洞天比著黑石要更廣闊,其他地方都和平時無異,但洞天的東方、視線盡頭,火燒雲轟轟流轉,雲中一道璀璨到無以復加的銀色光芒閃爍,淬礪劍意自銀光中四射瀰漫。這就是蘇景說的那件『重要事情』了。
靈魅兒不看其他地方,只望著東方天角,口中喃喃:「真是好看那是屠晚吧。」
蘇景微微一驚:「你怎曉得?」
『重要事情』算不得機密,但蘇景不曾主動提起,外人沒有知曉的道理。
「五行轉、生造化。借造化、奪天命。」靈魅兒十二個字說得很用力,隨即放鬆了語氣:「莫忘了,五行相生的關鍵之地是在我的離山巔裡,這件事我怎會看不透不過,蘇景,還不夠的。」
「什麼還不夠?」蘇景追問。
靈魅兒的左手與蘇景相握,她的右手卻始終攥成了個拳頭,此刻右拳攤開,只見一道道金、銀顏色氣意從她手心流轉而去,劃過重重光弧,急急飛行東方、沒入了天角赤雲中。
蘇景再一驚:「這是黑石海中所養的劍意!你怎地」
小女孩般的俏皮,靈魅兒衝著蘇景吐了下舌頭,笑道:「現在想收也收不回來了,不過無妨,以後只要屠晚入主黑石,離山巔就還是離山巔,相持於星峰,照樣能發動千江水月萬里雲天,放心便是!這些劍意能助屠晚一臂之力,於離山又全無損失,何樂不為!」
若無蘇景同意,靈魅兒進不來大聖玦,她來這一趟只為把黑石內的劍意盡數送於雲中屠晚,助它行那『借造化、奪天命』的要緊法術幫屠晚,就是幫蘇景了。
正事辦完,靈魅兒就不願再做逗留:「回去吧回去吧,這裡妖氣太重,我還是喜歡咱家。」
她說什麼就是什麼,蘇景心念再轉帶著靈魅兒重返黑石洞天。
「另件事對了,不聽有喜沒?」靈魅兒是女子,逃不脫女子天性,喜滋滋開始瞎打聽。
蘇景失笑,想問一句『與你何干』,又覺得未免生硬,就搖了搖頭。
靈魅兒皺眉頭:「子嗣傳承,是為大事,你們須得再努力些。」
這次蘇景真笑了:「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嗯,我離開離山,在世間轉了好長時候。」聊得多了,靈魅兒漸漸開心起來,語氣歡喜的,話鋒再轉:「那你有沒想過,將來有了兒子叫他什麼名字?」
越聊越有『坊間婦人』意味,不過這事蘇景還真的想過,也不覺得這事有什麼可瞞人,應道:「想叫他蘇晴。」
不聽為莫耶晴族,且蘇景修金烏的,太陽出來自然是晴朗天氣,這個名字沒太深刻寓意,但卻應景,蘇景很喜歡。
坊間婦人風範盡顯,靈魅兒笑:「蘇景蘇晴聽著好像兄弟倆似的,你不彆扭麼?」
這事蘇景也想過,不過實在喜歡那個『晴』字,是以搖頭:「無所謂的。」
靈魅兒聳肩,揚眉:「反正是你兒子,你說了算,你不覺彆扭我也沒什麼好說。」
蘇景受不了了:「咱這聊得都是哪跟哪」
不等他把話說完,靈魅兒忽然收斂了笑容,錯步到蘇景面前,和他四目相對,聲音很輕但語氣異常認真:「蘇景不行的,你用的辦法很好,可是我醒了,所以行不通了多好的事情,功虧一簣太可惜了。」
莫名其妙之言,說話時,她把一枚水晶鈴鐺塞入了蘇景手中,隨即鬆開了他的手,不存隻言片語的解釋,轉身飛去。
並非離開,靈魅兒飛向洞天深處。
蘇景卻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