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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五三章 不成器 文 / 豆子惹的禍

    開始的時候,蘇景沒想太多,了不起就是鬥法殺人,請動丈一神劍屠滅一方,但到小王爺易應春到來時,蘇景忽然心念一動,又將煉化於身的那枚青果氣意綻放,奈何六耳貴人、殺獼大修都無感查。

    本就是隨意一試,對方察覺不了也無所謂,不過蘇景並未就此收勢,而是凝氣意入神念,在將神念遙送山中,去探那馭人神廟蘇景會這樣做,說起來還要謝過天外歸仙忠義天魔,老太監駕臨空來山天魔大殿,引動諸般魔相,蘇景就是從此事中得了靈感。

    蘇景是『糖人』,可他煉化了郎齊的意如果兒,那是殺獼仙家郎齊將後代之願融以本元仙基才結成的果子,蘇景將其煉化於身,那對那廟中無智泥胎來說,他就是郎齊,就是本尊,就是赤武大帝。

    馭仙祖祠,太祖元始仙以下九大護法帝尊之一,郎齊金身駕到!

    果不其然,當蘇景神念送到馭仙祖祠,護法神祇赤武帝尊大像立刻就有了反應,先是滿殿香火瘋燃、煙霧歸線凝立,繼而泥胎之塑緩眨眼慢仰頭,望向山外蘇景所在方向。再隨著蘇景一道心識相加,大像猛揮手,撒出一條血光大道,接引蘇景入山。

    至於山中神廟主事為皇帝長兄此子,身份地位更要高於小世子,蘇景早聽路旁閒人講過。

    既然青果能『勾動』廟中神像,既然廟中僧侶更最尊貴,蘇景就高高興興地和小王爺打賭了,他連動用丈一神劍的心思都動了,還有什麼不敢干、不能幹的?

    這才是山內山外連串異象的根本神廟主事五蠹和尚遁起金光出山,是相迎也是查探,五蠹知道國內將有大事生,若才此刻能迎回一位先祖歸仙,簡直再妙不過!只是他未料到,『喚醒』赤武帝尊真靈之人,居然是個雜末糖人。

    即便是雜末,五蠹也不敢怠慢,當務之急是先要弄清事情緣由。五蠹僧冷眼望向易應春,但大庭廣眾總要給堂弟留一個情面,未做斥責又轉回頭望向蘇景:「世子心性活潑,開玩笑的。戲言,上師無需掛懷。」

    蘇景神情釋然:「開玩笑啊,那就無妨了。唐果,將那腳印擦了去吧。」

    小小一道法術自唐果手中送出,風掠於地,抹平印記。

    五蠹和尚把聲音壓低了些:「小僧斗膽,敢問上師與郎齊帝尊有何淵源?」

    蘇景笑了笑,不作答,反問:「我能進山?」

    「小僧頭前引路,上師請隨我來。」有什麼話都不妨去往山內再做細談,五蠹僧邁上一步,做引路之勢。

    剛才大群人嘲笑催促,蘇景都不起轎,此刻就更不著急了,笑道:「請問大師,我能邀同伴共行麼?」

    「自然,上師為敝寺貴客,貴友亦為貴客。」

    蘇景開心而笑:「炎炎伯一路帶我入世,恩高義重,還請同行。」

    方畫虎不知該說什麼,只有呆呆地應上一聲。

    可蘇景還不動身,望向世子,兩人還有個小小賭局,如今勝負分曉,賭注尚未結清。小王爺到現在還如墜夢中,根本就不曉得生了何事,區區一個雜末怎麼就一下子成了王兄眼中的上上貴賓!

    可連腳印都被塗掉了,哪還有什麼可說,心中再如何憤怒小王爺仍維持面上風儀,唇邊笑紋淺淡:「回府後我會稟明父王,請他老人家保薦炎炎伯;寐兒,隨夏公子去吧。」

    叫做寐兒的抬腳畫靈放下轎槓,先對小王爺送去一個戀戀不捨的眼波,再轉身向蘇景走去,一雙星眸中又換做了欣欣歡喜的眼神。

    蘇景搖頭:「不是隨我去,是隨唐果去。」

    不料這時唐果忽然問道:「這女子,能吃麼?」

    畫靈寐兒立刻站住了腳步。

    夏離山也嚇一跳,還道相柳是困了,不料他是饞了,當即搖頭:「不妥,忍忍吧。」

    「那我不要了。」相柳冷冰冰的回答。

    「你回去吧,他不要了。」蘇景又多嘴重複一句,把都到手的絕色佳人退回去了,這記耳光未免扇得太響亮了些,世子眼角一跳,可面上笑容未改。

    這個時候,自從顯身從未在外人面前下轎的白鴉夏離山,竟在小相柳的攙扶下走出了軟轎,對前方五蠹僧笑道:「此去山中,不可簡慢,否則怎能顯我心中虔誠」

    就在眾人以為他要徒步入山時,蘇景又繼續道:「須得換一頂轎子。」說話間,白裘大袖抖動,銀鈴般悅耳笑聲中,一雙小娃落地,納頭便拜!

    拜身叩之禮本為六耳殺獼古禮,想當初蘇景與不聽喜結連理時,第二頭殺獼歸仙來到離山就曾對蘇景叩,不過馭界中這一脈六耳為適應天下,早將禮法做了修改,融合各族致敬辦法,將禮數歸一為全躺、半躬兩種,廢棄叩拜之禮。此刻兩個小娃對蘇景施以古禮,於普通人眼中古怪異常,在見識廣博之人看來,心中卻難免一驚。

    而當兩個小娃站起來,場中眾人盡數暗暗喝彩一聲:當真靈僮兒!

    世子駕前兩個畫靈兒雖有幾分魅氣、有絕美容貌,可到底也是法術本源,靈氣十足但舉手投足之中總是少了幾分真實生命才有的靈動、造化使然才有的和諧,比起一雙冥法祭煉無數年頭,再得春筍鑄煉肉身的僮兒將龕中神像與真正大逍遙的天仙擺放一處會有怎樣差別?世子靈魅與糖人靈童差別便是怎樣。

    如玉的娃娃。

    不是身形、體膚如玉,而是他們眸中神采、眼裡光芒如玉!

    兩個娃娃興高采烈,乖乖在前六六在後,同時把身形溜溜一轉,駐足時肩膀上已然扛起了一副小轎,異口同聲:「請嗲嗲上轎。」

    細鬼兒隨阿姆閉關近一甲子,修為長進,原來的滑竿也升級成了軟轎。

    外人不曉得,蘇景身邊人都知道,這兩個小娃就喜歡抬轎子,這些天裡看著蘇景進進出出都座屍煞的轎子,他倆一度委屈得淚眼汪汪,直到蘇景點頭答應有朝一日一定會坐他倆的轎才算罷休。

    有朝一日,就在今天。

    蘇景出一轎,入一轎滑竿也好,軟轎也罷,這是細鬼與生俱來的本命法器,一雙小鬼在真正脫珠胎、化靈煞前就被蘇景養在王袍中祭煉,是以蘇景一坐進去,身內阿骨王袍與軟轎氣意相融相合,冥冥之中猛穿透一片鬼哭狼嚎之聲。

    是鬼哭狼嚎,但鬼因喜極而哭、狼因狂歡而嚎,自中土幽冥投射於馭人世間的詭怪聲潮中滿滿的歡呼雀躍之意,陰煞放聲朝賀王駕登臨此間!轎上水紋行布,水紋裡翠竹搖曳,竹濤內蟒痕道道,若隱若現,更有無盡陰森煞意自轎中綻放,猛地擴散開去此刻在相比蘇景的轎與望荊世子的轎?

    天上青鸞,枯籐之椅,雲泥遙遠。

    轎夫、轎子、轎中人,白鴉糖人富貴逼仙,那是閻羅神君親自點頭加封的阿骨王!

    蘇景坐轎中,對小世子點頭微笑,在場之人十個裡有八個忽然想起了『泥塘蛤蜊、金殿天子』的舊話題。

    「炎炎伯若不嫌棄,就請坐我那頂轎子吧。」蘇景換了轎子,唐果還跟在身邊,另一頂轎子空著也是空著,炎炎伯神亂魂更亂,蘇景留給他的那是一定轎子,分明是口油鍋!

    等夏離山,是因為他讓赤武帝尊顯靈,五蠹和尚有這個耐心;見那古人吏猶猶豫豫、左右為難的模樣,五蠹卻全無同情,聲音淡漠:「上師請大人入轎。」

    大貴人話了,炎炎伯心底一聲濁探,咬著牙鑽進轎子了。

    蘇景伸手拍了怕轎槓,細鬼兒機靈,脆聲高呼:「起轎!讓路啊」唱聲之中拔腿便走。

    可才前行了兩步,轎子裡的糖人忽有開口:「險險忘記了,還有兩件事,頭一樁需請大師指點迷津。」

    「上師請講。」五蠹僧停下腳步,笑容謙和。

    「夏離山看天看地,看人看世,唯獨一個『勢』字看不穿我勢弱時,與他無關他卻笑得開懷,想不通。」

    五蠹來到此間一小會,早有人傳音入密,將剛才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講與他知曉,五蠹明白蘇景指得是誰,微微笑:「上師稍待。」言罷眼皮撩起,內中凶光一閃,望向道路兩旁大群閒雜人等!

    之前他們笑話過上師來著,上師記仇,還曾讓唐果記下他們。

    「掌嘴。」五蠹兩字出口,道路兩旁古人沒半分遲疑,揚手掌嘴,轉眼啪啪脆響連綿。

    上師不惑了,笑了笑:「打一下就好了,小懲大誡。」跟著話題一轉提起另件事:「另一樁是私事,不勞大師了。小王爺,你心中可有憤懣?」

    打賭輸了靈魅送出去又被退回來,轎夫轎子樣樣不如人,雜末糖人有什麼依仗姑且不論,單說他明知自己終能站到上風卻一字一句引著對方跳坑,根本就是在戲耍!堂堂望荊世子被耍了一場猴子戲又焉能不氣惱!不過世子現在不敢怒,以後如何都等回頭向堂兄探明情形再說,笑著搖頭:「是我性情魯莽,未認清上師法駕。回府後當稟明父王,領下今日罪罰」

    「上師又如何!」小王爺話為說完,蘇景突然打斷!聲音鏗鏘,字字斷喝:「想我馭人,霸世界、主乾坤,憑得便是心中一份凶悍,血裡的一道桀驁,我不低頭天地低頭,我不讓路神鬼讓路,我不死擋我者死!這才有了凡我馭人所至,萬生俯之千秋盛景;這才有了凡我馭修駕前,陰霾退散山石碎末的萬載榮光!再看你」

    「貴為王儲,皇族血脈,明明心中憤懣卻還笑容滿面,你心中凶悍何在;明明滿腹委屈,卻都留待日後分說,甚至不敢來問我一句『你憑什麼是上師』,你血中桀驁哪裡?之前我說你阻我入山會自誤前程本為戲言,但現在我看你」

    「不!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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