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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二九章 看不順眼 文 / 豆子惹的禍

    紫霄皇后身邊,一位盲眼老者白眉微皺:「以這六耳屍首做一道畫皮,怕是不太容易歸仙體魄,凡間法度難侵。另外,就算做成了,蘇先生還要靠它冒充歸仙,這個實在太容易被拆穿了。」

    紫游牽卻笑著點頭:「沒問題,能做的!我要這歸仙屍首的七根頭髮,一隻眼睛,三片指甲和兩寸腳心皮膚。非得和蘇兄弟說明白的,做畫皮只須兩根頭髮和一片指甲。其他的東西,我拿來試煉其他法術,歸仙屍首,等閒見不到!」

    盲目老者地位高,修為深,本領大,但為人憨直,天生就沒什麼心眼,是以弄錯了一件事:蘇景要這六耳畫皮,要冒充仙家沒錯,但他不是冒充給別的仙家看的,他要蒙騙之人:密封地下從未來過新圓世界中的六耳殺獼!皇后娘娘紫游牽自是看得透這重關竅,故而痛快答應。

    巫蠱紫霄,心藏狂狷。紫游牽自負妙玄十四秘法,既然紫霄畫皮名滿新圓,她不信蒙蔽不了地面下那些千萬年不見天日的『六耳鄉巴佬』!

    這邊紫游牽答應蘇景之際,另有紫霄前輩密語盲目老者,為他解通疑惑。白眉舒展開來,盲目老者呵呵笑道:「原來是哄騙普通六耳,那應該沒問題,沒問題。」

    「人間六耳以畫皮之術毀去無雙城,七天宗同氣連枝,若有機會能以故技奉還,蘇景萬萬不敢錯過的。」蘇景答得正氣凜然。

    封印遲早破碎。兩圓必有一戰,提早打算準備坑人,蘇景未雨綢繆。再就是,遙想當初剝皮國內冒充大聖,還真挺過癮的。

    因為過癮,難免懷念,但願將來還能有這樣的機會

    江南白馬鎮,葉家大宅。

    鏘,一聲輕響長劍入鞘。

    連劍帶鞘一併收入囊中,疤面葉非站在原地不動。眉頭微微皺起。不知在想什麼。他身前七丈處,大頭侏儒肖鬥鬥自地面躍起,抱拳躬身:「恭賀我主,此次破關。劍術又有精進尊主神劍。屬下全然抵擋不來。」

    葉非一哂:「罰。」

    咕咚一聲。肖鬥鬥立刻改躬為跪,應答得全不猶豫:「屬下領罰。」

    葉非暫時不做理會,轉身走入不遠處的園亭中。

    小亭精緻。一石桌兩石凳,桌上擺放著一隻銅盆,透出芬芳味道的清水盛滿其中,還有兩位錦鯉在水中歡快游著葉非落座,俏麗丫鬟款款上前,奉冷茶於主人。

    一杯茶水喝乾,葉非才開口:「肖鬥鬥,先說說,我為何要罰你。」

    肖鬥鬥苦笑:「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尊主即便偶爾一兩次僥倖,到最後也還是會被您識破,唉,屬下明知會有今天,可還是」

    不等他說完葉非就笑了,揮手打斷:「好傢伙,不就是在鬥劍中藏力、讓我得勝麼,怎麼說得好像圖謀逆反、要奪我大位似的。」

    自從蘇景喜事、送禮歸來,五十幾年中葉非落戶白馬鎮,葉非就只做過兩件事:閉關參悟劍上靈銳,出關排空修為與肖鬥鬥比劍。今天是他第三次出關、第三次鬥劍。只是這次他才發現,肖鬥鬥並未依照自己吩咐全力出手,大頭侏儒藏力了、故意讓主人勝出。

    葉非就是這樣,貴為一方雄主,可絕談不到明察秋毫,總是會犯些小錯,便如前兩次鬥劍,他都未能察覺肖鬥鬥收斂力道但他不怕犯錯,也不會因手下犯錯大發雷霆,他的實力、勢力仍越來越強大,且扎根深遠隱藏秘密。

    不容肖鬥鬥再說什麼,葉非又問肖鬥鬥:「你追隨我時間不短,我的修為如何,你大概瞭解吧。」

    「主上劍術驚仙、道法通天,身具翻天徹底神力!」肖鬥鬥沉聲回答,又把葉非給逗笑了:「扯淡!」

    不等肖鬥鬥的答案了,葉非乾脆自己說:「修行這麼久,其他姑且不論,至少我能控制好自己的修元,鬥戰時候想用幾成力,總能在我掌控之中。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挪轉修元於身外?」

    一問過後不等回答,葉非再做第二問:「五十五年前,觀離山九子與玄天田上一戰,領悟劍上靈銳,你以為我領悟來得又是什麼?」

    自問、自答,葉非聲音不停:「這些年裡我參悟的,不是九子的劍術精髓,而是以高人鬥戰做啟發,參悟我自己的劍上靈銳何在參來的,是一個字:怒。」

    肖鬥鬥不自禁悄悄撩起眼皮,露出一線目光,與侍奉園亭內的俏丫鬟對望了一眼:主人領悟的劍靈銳,居然是『怒』?

    兩人皆為元老,追隨葉非身邊上千年,主人的性子他們再瞭解不過,對敵人冷清漠然,對自己人輕鬆寬厚,也有大把時候心思難測、脾氣無常,但無論是凶是惡是柔是善,他這個人都與『怒』字不沾邊,這麼久了,肖鬥鬥見過主人不高興,卻從未見他真正怒氣勃發。

    幾乎不曾大發雷霆之人,參悟來的靈犀是個『怒』字。

    「暴跳如雷算什麼『怒』,我心中有怒氣,卻發作不出,不痛快啊。」葉非笑了笑,話鋒一轉重歸第一問:「我求劍中一怒,可是真要發作開來,想要再控制修元怕就力有未逮」

    不難想像,若在試劍時引動『靈犀』,葉非入怒入狂,全副修元綻放開來,自己都無法控制,到那時莫說陪他煉劍的肖鬥鬥、侍奉一旁的俏丫鬟必遭殺劫,就是這白馬小鎮也會被夷為平地。

    「所以我才將修元挪移體外,如此一來。真要怒了癲了,憑這宅子裡的同族高手也能制得住我。」葉非聲音緩緩,手探入桌上銅盆,但並未收元歸身,而是用手指去逗盆中兩條錦鯉,口中繼續說道:「可你藏力、讓著我,不怒我也能打贏,又怎麼可能引動靈犀、讓我發怒?」

    肖鬥鬥明白了,叩首:「屬下知錯了,再請主上出劍。肖鬥鬥絕不再私藏半分力道!」

    第三次。葉非又笑了:「知道錯了,以後就不會再犯了麼?鬥到勝負即為生死的關鍵時候,你敢施展殺我的法度麼?」

    「敢!」肖鬥鬥鏗鏘回應。

    「敢?」葉非揚眉。

    「不敢。」肖鬥鬥滿臉無奈當真是不敢的,自己的性命、修為、地位。今時今日所有一切皆為葉非所賜。為葉非。肖鬥鬥萬死不悔,又怎能親手傷了對方。真要到了對決生死一刻,肖鬥鬥必會收手。

    葉非伸手遙遙指點肖鬥鬥:「是我蠢笨了。就不該找你煉劍。肖鬥鬥啊,知道錯了,該受罰也還是要受罰的。」

    「屬下甘願領罪,請吾主降下責罰。」

    「罰你端盆。」

    「是!」肖鬥鬥先答應下來,然後才抬頭、小心發問:「端什麼盆?」

    當、當,兩聲輕響悅耳,葉非彈了彈石桌上的銅盆:「端這個盆,起身,隨我走吧!」,言罷葉非站起來身來,從乾坤袖中摸出一塊皮子,一抖撐開,一枚畫皮;再一抖畫皮穿著在身,三十出頭的疤面人變成個濃眉大眼、弱冠年紀的粗壯青年:「和你們試劍,一輩子也別想引動靈犀。」

    想了想,粗壯少年又把長劍取出負在背後,這一來就真正想個初入修行的後生晚輩了,葉非邁步向門外走去,笑聲開心:「去修行道上,問劍去!」

    和自己人試煉沒有用處,非得去打上別家門去才行!

    肖鬥鬥平端銅盆,亦步亦趨跟在主人身後,眼中掩飾不住的憂色:修為移轉體外,去挑戰修宗,縱尊主本領高強,未免也太孟浪了些!那個俏麗丫鬟急忙忙傳出靈訊,召集隱匿於左近的本門精銳,追隨葉非一起離開,同時對肖鬥鬥低聲道:「主上手段翻天,無需擔心,倒是小心你自己吧!若一個失手你把尊主的修為給潑灑了,扒你皮都還不了。」

    肖鬥鬥聞言悚然,急忙忙行轉,不止貫力於身且還行布幾道護禁與身周,確保銅盆萬無一失。

    提醒過肖鬥鬥,俏丫鬟又快走幾步追到葉非身後:「請尊主示下,先去哪一宗挑戰?」

    「閉關、煉劍幾十年,枯燥得緊了,」葉非抻了個懶腰,興致昂昂:「先玩半年,前六個月走一走中土新晉修宗。」

    俏丫鬟聞言咯咯歡笑:「再妙不過!靈元大潮初到,催生新宗遍地這些新人不懂規矩也就罷了,卻連天高地厚都不曉得,亂哄哄、四下裡去問名門大宗問劍日她娘,該教訓!」

    六耳為豬玀、今人為芻狗,整座修行道無論正邪在葉非一脈眼中都是仇敵,但『新舊有別』,他也算得舊人,如今世道上新晉修家亂糟糟,疤面人看著不順眼!

    紫霄國,皇宮內院,紫游牽出手、仔仔細細自六耳屍身上取了應用之物,分門別類妥帖保存,另外皇后娘娘傳令下去,吩咐門下弟子為製作畫皮做諸般準備。之後蘇景也不再逗留,喚回三屍帶上四徒,就此向紫霄高人告辭。

    紫游牽親自相送,才到皇宮門口忽有內臣匆匆跑來,在娘娘身旁低低耳語,很快紫游牽面露喜色,笑道:「再好不過!把他帶來,拜見離山長輩。」

    蘇景身後,三屍聞言齊齊眉頭大皺——讓晚輩來拜見離山前輩?這是要禮物麼?

    終年打雁,何時也沒有讓雁兒啄了眼睛的道理,赤目一拱手:「我等尚有要事在身,實在耽擱不起,紫霄仙宗的少年才俊留待下次再見吧,這便告辭了,娘娘請回我等去也!」

    言罷童棺振翅,三屍齊齊飛天而去片刻,三屍又回來:蘇景沒走,留在原地微笑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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