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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六七章 我以我心問青天 文 / 豆子惹的禍

    林清畔來時蘇景無動於衷,此刻師兄離開蘇景也全沒反應,但口中說話不停。

    話、不說與任何人聽,此為心地言智慧言,悟中何所思,口中何所言:「為非作歹,從不見有天雷落頂;行善積德,未見得一定善終。善惡皆不報於天,天無報。我卻悟出『現世報』,我天劫至?」

    天根本不會去報應善惡,但他領悟了天道『現世報』,且還引來了破境雷火。

    「師父公道,天公道。師父不欠人亦不受人所欠,他的公道由己而起;天在上,俯瞰眾生,與萬物普惠即為萬物芻狗,天公道與天本無關,是與世界的公道,師父渡踏入元神境界?」

    此乃第二段注言的真意,陸角的公道與天道公道,雖同稱『公道』,卻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但陸角照樣破境、從容跨入『如意胎』元神境界。

    破無量,需得領悟天道啊!可蘇景也好,師父也罷,他們領悟得根本就不是天道,卻又都能破道。

    這便是惑之所在!

    正如蘇景之前感覺,師之惑與我之惑為同樣事情。只是師父那時早已參破第八境,縱有惑也不打緊了,他不再去想;而蘇景正在那境界一線上,他非得去想個明白不可。

    蘇景的說話很輕,但不再是先前的僵硬聲音,有了語氣;還有當惑從口出,他微笑了一下,很淺。

    絕音法禁,禁入不禁出,所有關注蘇景之人都在認真聽他『自言自語』。

    不止離山眾人,後來趕到的一隊隊大洪朝軍馬,無數兵將也都在昂首望著那面蒼穹鏡。重重鐵騎已然封鎖了通往離山的所有道路。這樣做有些太『流於形式』,修家哪個不是高來高去,封鎖地面以護離山實在可笑,但這也是他們唯一能的,綿薄之力,只因尊敬

    一次深深吐息,蘇景面上微笑散說話不停:「現世報無錯,可做我道;人之公道無錯,為我師尊之道。天劫至便是天認可了。」

    「天認可了不是天道的道。不是道的道入主修家小乾坤,亦可生造化、活元神呢。」

    「若以修家小乾坤道,入主大天地,是不是也一樣可生造化前輩就曾將天烏羽花移植於身外,得活。」

    說完、少頓。忽又一笑,笑紋生於眼角、唇邊,比著上一次更深了些。

    蘇景的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且還越說越離譜,可沈河、任奪、塵霄生、林清畔等人卻面露驚詫,越聽他說眼中精芒就越發閃爍,不自禁。沈河與任奪對望一眼。

    明知任奪知曉蘇景所有經歷,沈河還是苦笑著說道:「小師叔遊歷南荒時,曾得智慧光、開心花。」得此機緣,心明神慧。尤其在做領悟境修行時,大都可得不凡成就。

    提及蘇景,任長老一如既往,做冷哂。懶評價。

    蘇景之言,高深修士或能有所體會。凡俗人等是無論如何聽不懂了,不過聽不懂也要使勁聽,那可是佑世真君啊!他的慧語箴言當努力做字字謹記,萬一將來能解其一詞半句,說不定就是一段大造化。東土百姓如是想,護山封路的兵馬也不例外李大頭正聽得仔細時,忽然耳中傳來一個和藹聲音:「軍爺,借過。」

    李大頭是大頭兵,隨自家將軍從週三郡趕來馳援離山,後軍馬駐防於離山北方,李大頭所在隊伍負責封閉一條官道。

    李大頭正抬頭看鏡子,突然有人在身邊說話,十足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是個面目慈祥的白袍老者,微微弓著身子對他微笑。

    對方年歲大,李大頭不好發脾氣,未罵,沒好氣地搖頭:「未見大軍封路,以防邪魔去往離山作祟麼?走開了,此路不通。」

    老漢呵呵呵地笑了:「離山?我就是要去離山。」說話間邁步向前就向前走。

    李大頭微怒:「你這老漢瘋傻了不成!」一邊說、手中長槍橫架用槍桿去推老漢,不成想槍桿才一觸及白袍,一股怪力就撲湧而來,李大頭根本站不住腳,怪叫聲中向一旁摔出數丈,砸進路旁草坑裡,十足狼狽、但出乎意料的,一點也不疼。

    一個兵摔飛出去,周圍軍卒自然衝上來擒拿老漢,那一刻十餘人圍攏上前、眨眼十餘人四散翻飛,個個摔得難看,滾了一身塵土泥巴,不過無人受傷。老漢笑容和藹,看來是心存仁厚,不欲傷人,一步一步逕自前行。

    這還了得,值守校尉一聲喝令,大群官兵一擁而上,可還是老樣子,微笑盈面、腳步不停,誰上來誰飛走。有健卒昂聲喝問:「老兒,你可是玄天邪修!」

    老漢不理會,只管向前走。

    一個三百人營,上前去、摔飛走,又復上前又再摔飛,眼看阻攔不住老漢,軍中號角響起聯絡臨近軍隊,另有幾道信鷂振翅飛天,急急向中軍通報異情

    漢家凡間有古武流傳,繁衍支派繁多,有花架子也有真本事,其中最高境界是為『先天』,能當得三境修家本領,雖無法登雲踏霧遁劍飛仙,但萬人軍中取大將首級算不得傳說。

    老漢不飛,只顧一步一步向前走,看上去不像個高深修家,倒更像個心地仁厚的先天境武者。這無疑給了大軍勇氣,先天武者隨強但到底還是人,何況軍中本就有強武之人,何愁攔他不下,總不能由得他就這麼走到離山,滋擾那些正道仙家!

    這白袍老者不傷人、身份莫名,離山東駐防大將也傳令麾下軍馬:棍可用,刀連鞘,矛倒擎,弓無簇警箭,只求拿下他就好不必誅殺。

    先是一道道驃騎小隊匯聚,不多久層層大軍趕至,軍鼓陣陣號角迴盪。可又哪管千人萬人,哪管是伍是陣,老者過處軍卒飛摔,如仙劍凌海,只見浩蕩大軍中一線人浪兩側翻捲,老者負手而行,越走越快直奔離山!

    老漢尚遠,未動法不綻勢,是以離山前高人無從察覺正有人接近。大家的精神仍在蘇景身上。

    上一次開口後,蘇景便告收聲,沉默良久半柱香後,他的聲音又次響起,很慢。可語氣卻愈發『鮮活』起來:

    「獨獨之我,抽於乾坤看乾坤,獨獨獨獨我怎麼看天,天又怎麼看」

    「司昭說他是神,說我也是神他說:你是你的神,我是我的神。」

    「還有這禍根到底怎麼回事?」

    第一句,旁人不懂但戚東來明白。褫衍海中蘇景斗墨靈精、除鏈子墨沁、開遍三十六羽花,得修行同時再開一道智慧光,領悟獨獨之我:人在天地中、心懸乾坤外,旁觀者、最是清明!自那時開始。只要蘇景願意,他便是這天地乾坤的『旁觀者』了。

    第二句,戚東來猶記得當時情形,當墨巨靈司昭說出這一句『你是你的神我是我的神』時。蘇景眼中真正歡喜!那重眼色絕非作偽雖然最後他還是把司昭坑了。

    第三句話,真正是莫名其妙。什麼『禍根』?但也就是在說出這句話時,遠處、好久不曾稍動的、蹲在礁石上看太陽花的那個蘇景忽然伸手,將礁石上的花朵掐在了手中,嗅了嗅,又將其送到嘴巴、真就張口咬下了兩片花瓣,嚼。

    離山前,靜坐中的蘇景也在嚼,煞有介事,邊嚼邊夢囈似的:「禍根、禍根禍、根。」

    說到這裡,聲音頓止,頭顱忽做低垂,好像睡著了似的,可他的眼睛張開了,那目光如有實質一般,牢牢注視著自己的手。外人不知道,但戚東來看得見,蘇景仍望著手中被吃掉一小半的那朵太陽花。

    又是半柱香時間,第三次,蘇景笑了,再不是淺笑、微笑,笑紋就那麼一下子綻放開來,開口『哈』地一聲笑。

    一聲笑過去,頓一息,就此笑聲不止,蘇景眉飛色舞,熾燁寶瓶玉身消弭,他又變回平時模樣仍在入定中,但他已經想通所有事情,將醒未醒邊緣間。

    便是這個時候,西方沉沉一聲雷鳴!四道劫雲再現於天邊。

    劫數重現,但與以往稍有不同的,它也在緩緩醞釀,並沒有立刻衝過來,那黑色濃雲洶湧滾蕩,層層氤氳展闊著、沁染天邊!

    又見無量劫,足以說明蘇景的這一場領悟大局已定!

    不聽『啊』一聲驚喜尖叫,今天的尖叫,怕是比著以往數百年有過的加起來都多了,小妖女滿滿喜悅,亟不可待想做分享,揮手撤去了絕聲法禁,快樂問到:「蘇景,你的天道究竟是什麼?」

    「現世報」蘇景還沒完全甦醒,但和之前師兄助他理清思路一樣,不聽這一問也直入其心,是以開口作答。

    仍是『現世報』?只因蘇景的話還沒說完,少頓、入定中人笑容更盛:「天無道。現世報,天無道天無道,現世報。」

    天無道,現世報。

    現世報無需多想,任誰都能明白,可天無道領悟天道,竟領悟出來一個天無道!荒謬?又何止荒謬,簡直是大逆不道啊。

    沈河心智如何?任奪見識如何?塵霄生林清畔悟性如何?可就是這群中土人間巔頂大修,在聽得『天無道』三字後個個目瞪口呆。

    大修如此,旁人又哪能不驚詫,或無奈搖頭或啼笑皆非,天道天無道,這算是什麼『領悟』。

    唯獨那三位矮神君,齊齊喝彩一聲:「好個天無道啊!」三屍興高采烈因『天無道』聽上去威風,夠面子,襯得上三位大宗師的氣派;還因管他什麼天道地道有道無道,西邊裡的劫雲又來了,嬌妻就在身畔正是顯擺時候,拈花直接往地上一趟,一雙腳底板向天伸去,笑嘻嘻:「娘子,且看為夫以腳心渡劫。」

    赤目昂頭,臉向天:「娘子,為夫以臉渡劫,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雷動一扒胸襟,叉腰腆胸向蒼穹:「我以我心問青天,劫數當胸,但看此心可否昭日月!」

    到底是三屍之首,說出的話最為氣派,赤目有心學一句『我以我臉問青天』又覺得不太對勁,沒說出口。

    也就在三屍各逞『絕學』時候,正北方向,白袍老者走入眾人視線。

    凡間的千軍萬馬,到底也沒能攔下他半步。

    老漢站住了腳步,微笑和藹,緩緩轉動目光,掃過護山眾人,又看了看西方的劫雲,最後目光落到任奪身上:「我好了,你還沒好?」前天夜中兩人惡鬥一場,當時魔頭身負傷勢絕不遜於任奪,但此刻魔頭已然痊癒。

    不止痊癒,且還修為暴漲,遠勝那時。

    任奪一哂,未應聲,和邪魔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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