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五九章 驚堂 文 / 豆子惹的禍
戚東來若有所思:「尺半陰褫在淵底修煉,那片血色原是跳躍流淌的怒焰,陰褫肚子裡藏了一枚陽火金丸」越說,虯鬚大漢的面色就越震驚,憑著他的心機,將這幾件事串聯一起,再見過蘇景做的事情聽過兩人對話,他又哪能還想不到什麼。
蘇景知道他的猜測是什麼,點了點頭:「應該是了。」
得了蘇景的點頭肯定之後,戚東來仍不敢確信:「你當真?那深窟裡面,真真的是」
「不會錯,就是一枚太陽,這份把握我還是有的。」蘇景應道。
「啊!」三屍兩差整整齊齊地怪叫,一聲比著一聲更響亮。
戚東來單手高舉,指向淵底血色:「那它現在」
「烈火焚盡,餘溫已逝,它已滅掉了。」那一片殘冷的血色,一輪驕陽燃燒殆盡後留下的痕跡。
戚東來的神情警惕起來:「是被墨巨」
蘇景搖頭:「不是。我大概能分辨,這枚金輪不是被人毀掉、撲滅的,只因壽數到了、焚盡自身所以熄滅。自然事情,與外力無關。」
戚東來再問:「已經熄了的太陽,你為何又把小元神」
「烈焰熄,但還有些許餘燼殘火,好像尺半陰褫吞下得那枚金丸,憑我現在,想要煉化它力有未逮,何況時間緊迫,哪有修行的功夫。小元神則不同。它的生屬與之契合,可得大好滋補,且它還太弱小,跟在我身邊也幫不上什麼忙。放它在這裡自行修煉再合適不過了。便如大聖所說,這是一番大造化。」
「咳,你說你這人,容我說一句說完你再回答不行麼?」一句兩句被打斷無妨。句句都被攔腰斬斷確是讓人不痛快。
蘇景笑了:「我沒主意,你說,一定等你問完整。」
「若是真的太陽,這小世界如何能容得下?就算不被撐爆也早都被灼烤成灰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終於問出一句完整話,戚東來痛快異常,可惜才剛痛快了瞬間
「不知道。」
騷人瞪大雙眼,他的相貌威風凜凜,怒顯於色時自有駭人威風:「名門正道蘇鏘鏘。你成心的吧!」
戚東來好容易問了個完整問題。蘇景也想仔細作答。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自己也在納悶這件事情。蘇景趕忙罷手:「真不曉得。」
三屍紛紛開口,一個一個眉花眼笑:「他成心的。成心的。」
這時大聖插口:「我有個想法,或許這枚太陽先天不足?就是一輪孱弱金輪。是真正的太陽,但遠遠比不得大乾坤的驕陽,它活著時候就沒太多光熱,現在熄滅了就更不用說。」
太陽也分強弱?旁人根都不會想到的念頭,可大聖曾飛昇天外,心智廣闊之處遠非蘇景等人能夠比擬。
他的說法乍聽上去匪夷所思,不過仔細琢磨,也確實是個好解釋。
戚東來未深究,換過第二問,手指再次指向深淵血色:「太陽死了,不該是一頭金烏屍體麼?怎麼變成了一片慘紅?」
大聖聳了聳肩膀,這一問他也答不來。
帛絹上是修行法度,有關金烏的身份來歷、驕陽的成形道理,帛絹全無記載。不過『太陽』是蘇景的功課,修行之餘他對『太陽』有關傳說多有留意:「以前看過一『陽說』,算是神話異志,其中有一段書生臆想很有趣,大概意思是,金烏與金輪,合則為一,分則為二,太陽是因金烏而生,卻不用於金烏同命共死。金烏在時,驕陽有靈;金烏去時,太陽則只剩『規矩』。」
中土世上,有一種身外身的修行秘法,修家挑選靈瑞之物,比如已經成形但尚未開通靈智的山胎,一番辛苦煉化之後,修家隨時可以融身於山胎,合而為一,力量暴漲,但修家不做融身時,那山胎也還是活的。蘇景剛才的說法,和這道秘法頗有相似之處,像戚東來、顧小君這些精修之人理解不難。
戚東來點點頭,沒再做仔細追問,不是心中疑問盡釋,而是再問下去不存意義,事關『宇宙、世界』,何等玄虛的道理,坐下來聊上一千年也未必能找出一個真正結果,心中最最直接的那幾個疑惑有了解釋也就罷了。
待貴客都告收聲,雲哈才開口:「蘇仙主,我心中也有一問:太陽這個東西,我也曾聽說過它是掛在天空的對吧?」
白哼接口:「哼,天空在下面,太陽也應該在雲海之下才對,怎麼會跑到上面去了?」
蘇景被這一問逗笑了:「太陽高高在上,只有它改變乾坤的份,從不會因天地而變。就算這枚太陽再如何羸弱,它也是真正神物,不會因『翻天覆地』而沉落。」
說到這裡,蘇景微微揚眉,低頭望向對手上攙扶的面具少女:「醒了?」
面具奇妙,貼合在少女臉龐,會隨著主人的五官而動,眼簾輕輕顫抖,少女張開了雙目,重傷初醒,目光迷惘,站直身體後打量著四周。
知情人物終於醒來,蘇景精神一振,再問:「還好?」
「是你?」面具少女望向蘇景,仍是昏厥前那兩個字,但她似乎能想明白自己是被蘇景搭救的,語氣裡沒了敵意:「究竟是怎麼」話正說著一半,她忽然一揚手,水光化劍向著蘇景面門刺下!
出手毒辣,但以她現在又如何能傷得到蘇景?蘇景微一側頭就避過此劍,不料就站在他身旁的赤目猛地一聲慘叫,天靈頂蓋飆起一道鮮血,屍身直挺挺倒下。
少女是鬼王帳下的刺客。若光明正大的鬥戰,她比不得兄長十字少年,但只論刺殺事,還是她略勝一籌勝出的那一籌。便是她剛剛施展的『突殺』秘法,手中的水色劍只是障眼法,那滴真正的清露已悄然自她足下流出、潛至赤目真人腳下,再自下而上爆起。一下子打穿了赤目之身。
如果這道殺法用在蘇景、戚東來身上,當清露化劍爆起一瞬兩人都能及時察覺、加以化解,可她去殺赤目,蘇景攔不住。
大聖能攔,不過他看赤目死一次挺開心的,不攔。
赤目身死同時,又從蘇景身後顯身,暴跳如雷:「小娘皮,我惹你了?」
刺殺赤目之後。少女根不理會拈花、雷動遞過來的長劍。眼淚流淌著。逕自邁步去赤目的屍身去解兄長的長刀。
當當兩聲輕響,顧小君及時出手,擋下拈花、雷動兩劍。脆聲開口:「現在還殺不得!」說完,她又看了面具少女一眼。繼續道:「應該是場誤會。」
雷動、拈花未在進擊,但也不收劍。劍凝勢,同時望向蘇景。
蘇景未出聲,臉上看不出什麼神情,靜靜看著少女。
面具少女將兄長的長刀拿在手中,那刀與她熟悉,並不反抗。少女這才重新抬頭,秀目凝煞望向赤目:「天拾的刀在你手中,他的命也是你奪去的。」晶瑩水滴重新於素手之間,一次殺不掉赤目,她就再殺第二次。
果然是誤會,赤目怒道:「殺個屁,光我被別人殺了!」
顧小君語氣稍稍放鬆:「確實誤會了。」跟著三言兩語解釋了經過。
少女就於蘇景等人不睦,她兄長更是放言『下次見面必做誅殺』,對顧小君之言不相信,可此事關乎兄長性命,於她心又確盼著這女子鬼差說得是實情,由此心情搖擺,少女將信將疑。
顧小君回頭望向蘇景,面色不滿:「一路上閒話不斷,此刻怎不出聲?快快解釋幾句」
可蘇景明知對方誤會,卻冷漠搖頭,對顧小君道:「若非生俱不不滅之身,赤目已經死了。背刀不是死罪,問也不問就辣手相催,和誤會不誤會有什麼干係。」
一句話說完,蘇景的目光從顧小君轉向少女:「你來此間的緣由,你在此間所經所見盡數講出,說完後各走各路再無相干。」
心地良善沒錯,但蘇景從就不是濫好人,他開出來的條件已經算是寬厚了。顧小君還想讓蘇景去主動解釋、開解對方?未免太小看了這位離山小師叔。
少女眼色決絕,居然笑了:「你不是一品判麼,殺我、聽魂,想知道什麼都可以。」
面具女子把蘇景看做生死仇人,蘇景恨她胡亂殺人對她全無憐憫之心,雙方勢成水火,就在這個時候,始終不曾出聲的小鬼差妖霧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塊大老爺升堂時才會用到的驚堂石,揚手、一拍。
他面前無桌無木,可他手中驚堂石落下,卻是明明白白一聲大響:啪!
旁人聽來只是震耳欲聾,並無其他感覺。唯獨面具少女,那淬烈聲音入耳、更入心真就彷彿一道雷霆,狠狠炸入她的魂魄深處,勉強提起的一口氣就此散去、幾乎咬斷牙齒來撐起的必死決絕轟然崩碎,剛剛已經收起的眼淚又如斷線的珠兒滾落,她聲音的顫抖,情不自已地開口:「刀有靈,想要它真正認主只有一個辦法:殺掉上一任主人。刀在紅眼睛怪人背後服服帖帖,必是害我哥哥性命的兇手」說到這裡,她忽然哇地一聲大哭出來:「哥哥死了!」
一重,蘇景到底還是柔善之人;另一重,刀子有個『認主』的古怪之處,少女又不知赤目是個『凡人』,自然當他是兇手、要和他拚命,確是出手狠毒但也算事出有因,蘇景算是釋然了,轉回頭對赤目訓斥:「看你把女娃娃氣的,快去解釋清楚!」
若再平時赤目多半會笑嘻嘻的說上幾句,但這麼短短一會功夫裡他死了兩次,赤目心裡大大不痛快,不肯就範:「與我有何相干,她委屈也找不到我撒氣,我又沒摸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