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40章 、地氣雨界 文 / 刀九
轟隆!地氣翻湧,電閃雷鳴。原本秋歲時節已經極少驟雨的武威皇朝,眨眼就被厚重的雨幕遮蓋。
「要變天了!」皇城坊市之上來往奔突著避雨的眾人,不覺動身朝身旁的茶肆中湧去。坊市旁一整日生意冷清的茶肆,忽地湧入一大批人,頓時讓店家在高興之餘,卻又犯愁起來。
一個身著一聲土色乾吳裝的老者,招呼了身旁一行余之後,緩步站起身來,憑著木欄朝外觀望。遙遙看向半空,幽幽感歎了一句。
他身旁不遠的小夥計看向半空,片刻之後眉頭緊皺,接著將布巾往肩上一撩,不滿嘟噥的起來:「這鳥天氣真晦氣,原本俺娘今天還說好領俺去後坊,見見那翠花來著。」罵完,猶自想到自己老娘那副凶狠嘴臉,面頰扭曲了一陣,歎氣起來:「唉,俺娘等俺不到,說不得到時又要用大竹板子抽俺屁-股」
老者見這小夥計有趣,不由得凝眉朝他看來。哪料小夥計餘光中見他看向自己,將左肩上的布巾甩到右肩上,鼻子皺起,哼了一聲。
這一老一少正在逗趣間,雨聲更急。武威皇城的街道上,秋雨將最後一絲沉悶地氣抽離,轉瞬就變得陰冷起來。
老者攏了攏藏在袖內的雙手,自嘲的笑了笑:「老了,看,前十幾年就不會這樣」言語低垂,就連旁人也不知道他在嘟噥著什麼。
先前被他安置在茶肆內的六七個小青年,緊緊握住身邊的『百變寶囊』,似是怕包中有東西遺落,思量了一會,一行便將包裹抱在膝上。
灰衣老者轉過頭去,看向那幾個只顧著喝茶聊天的弟子,暗自搖了搖頭。
這灰衣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往昔經常在夙城坊市擺攤演雜技的葛老頭。不過眼下的葛老頭猶如換了一個人,轉過頭看向雨夜,南荒無盡的風雨,依舊不能將他眼裡的一絲精芒遮掩。
「也不知那兩個小傢伙,有沒有從十數年那場災難中脫身出來?」他這一生收過的弟子不計其數,也有人能得到他幾分精髓,但從沒人能有當年望北峰山下那對性格迥異兄弟的矯靈。
就在這武威皇朝的雨夜裡,這個遊歷山海大陸的老闆——葛老頭,忽然就想起十數年前那隊兄弟。
天幕中那道赤紅的修羅血榜出現了半盞茶功夫,武威皇朝的溫熱地氣,被一點點收集到半空。就在地氣凝聚間,那赤紅的修羅血榜緩緩被升騰而起的溫熱地氣遮蓋,威壓驟減。
葛老頭一直伸出一個指節,在凸凹不平的刨木桌上緩慢敲動,整個茶肆裡隱隱有了節律。
他身旁幾個跟隨他一路走南闖北的雜技弟子,見自己的授業恩師似乎心神不寧,一個個相繼走過來,圍在葛老頭身旁。
「你們自個兒找些樂子吧,不用管我這糟老頭。」葛老頭朝著自己的幾名愛徒微微一笑,一眾本就心喜熱鬧的少年如蒙大赦,立刻走到幾個跑江湖的『龜術』術士身旁,天南海北的海侃起來。
隨著地氣翻湧,葛老頭的目光越加凝實,抬頭緊緊的看向東南方位那一道血色彤雲。即便在半夜,依舊能看出些許血色。
茶肆裡眾人奔突一陣,找到歇腳處之後便再不管那半空的變數,湊在一起聊起瑣事。
紅雲衝突,猶如與那翻湧而來的地氣交戰一般,霎時光芒大盛,就在這懾人光芒過後。轟隆隆!彤雲之後的電閃雷鳴接踵而來。
「晦氣,真他娘晦氣!小九九,我剛才講道哪了?」那遊歷南荒,以『龜卜』之名騙吃騙喝的遊方方士被驚雷打斷,登時氣不打一出來。卻生生斷片了,他不記得自己究竟聊到什麼有趣的事兒,見周圍的人一副深為不滿的模樣,只得轉身朝早將布巾斜掛在肩上的憨厚夥計詢問。
「我說賣狗皮膏藥拌羊屎的,你他娘愛嘮嗑就嘮嗑吧,小爺我哪裡記得你講到了哪裡。對了,你不是說龜卜能知天下事嗎,那你卜一卜,你剛才究竟說到哪了?」
疏懶的茶肆小二哥擔心這晚上又要吃他娘-的大竹板子,心下正在煩悶,哪裡還有什麼好氣?
「我說小九九,你還別不信,我就與你說說這龜卜。龜卜能知天下事,不信我便與你仔細說說。龜卜者,羲皇八卦是也」
不待他說完,那被叫做小九九的茶肆小二哥當即接口道:「合山海四象五行,伏之仰之,是為眾生之相」言語詼諧,更是將那方士搖頭晃腦,故作高深的模樣比劃得惟妙惟肖,一行人當即捧腹大笑起來。
這笑鬧的眾人未曾發現,那一直盯著半空的葛老頭,臉上的神色驀地大變。
在電閃雷鳴之前,茶肆裡的人只顧調笑,並無人觀看那天相,他則例外。就在那電閃雷鳴之前,他看到了令他心神俱寒的一幕。
只見那血色修羅血榜與升騰而起的地氣爭鬥間,緩緩浮出一行文字。只是那文字他尚且看不大清,緊接著彤雲洶湧,修羅血榜所在的區域似乎變大了一些,其後更是有諸多詭異地氣,在剎那化為數只霧鼎之狀,遙遙在血榜四周飛馳奔騰!
生生將身周霧氣撞散一些,其後那地氣不知何故,驀地引出一道無匹金光。轟隆隆,雲氣衝突,風色倒捲,整個天幕被那金光,渲染成閃電狀!
茶肆內的眾人只道是武威皇朝內到秋歲時節,起了反常氣候,倒也沒再留心。只是葛老頭看著那半空陰沉沉的天光,心裡忽然覺得不踏實起來。
他隱隱覺得這片富甲天下的武威皇朝,眼下會有一場前所未有的驚變。盯著門欄外看了良久,見街道上的風雨小了不少,當下再不遲疑,站起身招呼著自己的極為弟子離開。
喜好熱鬧的幾位少年正與那龜卜方士聊得起勁,忽地被自己的師傅叫起身趕路,心下暗自留戀,但終究是遊歷過山海大陸之人,見過的山人海客極多。與那方士道別之後,九人乘著雨勢漸微,疾步朝著武衛皇朝的坊市大門方向趕去。
葛老頭雖然已經動身,但心中的危機感尚未減少。一路上頗有風聲鶴戾的味道,時不時抬頭去看向天幕。
頭顱自厚重的蓑衣下撐起,不時有城風,合著秋雨倒貫進來。葛老頭縮了縮脖子,暗歎一聲,繼續朝前走去。
可到達坊市出口處,只見依約有百數趕夜路的商旅入城而來。他只覺自己一步步朝外走,步履維艱,當下再看旁邊的幾個弟子,與他情況別無二致。
「古怪,當真古怪!」古老頭嘀咕一陣。
終於,他停了下來,空氣中凡民幾乎看不到的黑芒,夾雜在秋雨裡,朝著半空倒貫而起!
「地氣雨界,輔以修羅混沌之力!呵呵,究竟抽離了多少大五行境界水屬修者的魂元,方能成就此界,這樣的盛況,有數百年未見了吧?!」葛老頭自言自語著乾笑幾聲,一旁的眾多弟子面面相覷。心下均都嘀咕:『你老牛皮也吹大了吧,百年未見,難不成你已經活過數百載年歲了?』看出那雨中隱藏之物,葛老頭驀地大袖一拂。眼見雨中的黑芒顫動了幾下,復又恢復正常,眼中的神色更為凝重。
迎面走來的路人尚不知曉,他們正走入一個看不見的無鑄陣法中。不過他不能告知,在天地間存在了數百載的潛修,自然明白這時間的大五行之道自有其定數,很多事情看開了,根本沒法勉強。
至於大五行元力能讓他看出禁制所在,便是容許他有一絲逃脫的可能。
「閉上眼睛!」跟隨著他的幾個弟子腦海中出現一句暗示,只是那聲音,與葛老頭乾澀腐朽之音無半點相像,說話之人精力十足,猶如一個壯年男子。
就在此時,那冒雨趕來武威皇城的眾多行商驀地發現,那迎面走來的一小隊人不見了,憑空消失。眼見雨幕更急,根本無暇停下來指點,暗自稱奇一陣,當即移步急趕。
畢竟山海大陸裡的修者甚多,民間之人對於修者的力量極為崇尚,那頃刻間隱去身形之人,說不定便是那南荒大宗之內隱藏的無上強者。
葛老頭這一步,不過將大五行水屬元力運用到極致,眨眼就將八名弟子包裹著融入到雨中,順著那雨幕內的玄黑地氣升騰了一陣,葛老頭眼中最後的昏迷立時消散一空,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強烈!
「給老子破!」灰衣鼓舞,一圈轟出!身周水線崩斷,葛老頭接連踏出九步,第九步落下,夾在在雨絲中的黑色地氣發出一陣震顫,繼而出現一個數十丈大小的決口。
無人聽到聲響,只覺山雨更急,一道道黑氣滋生,頃刻間將那十數丈決口阻住,甚至比先前還要牢靠數分!
「噓!」葛老頭歎息一聲,捲著那兀自昏迷的八人,眨眼便掠出數百丈,幾個起落,已經看不到身形。
天地間,只見茫茫地氣翻湧。風雨漸疾,詭秘更甚!
虞定皇朝內城處,戰武堂一行幾人走了出來。一眾男女都換上了虞定皇朝的武衛裝束,更是獲得幾枚通行令,以此保障他們能一路暢通無阻的趕往虞定東南角的大羅劍宗。
獵西陵扭頭朝身旁的少女看去,只見柳眉宛然,肌膚如雪。那身虞定皇廷女將校所穿的衣裳,穿在少女身上,少了幾分英姿,倒莫名多了幾分柔美。
方采薇察覺到少年目光看來,也不躲閃,親抿嘴唇,報以赧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