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18章 、洗凡盛會 文 / 刀九
晨悟鍾與往昔不同,才到寅時,便已然敲響。低沉短促,聲震四野,卻又與十年一屆的外門弟子選拔大會明顯不同。
便在鐘聲響過,晨悟大宗山腳處青光大盛,傳送陣頃刻顯露出來。
此時天尚未全亮,夙城坊市外圍的燈光,將入山之路照耀得亮若白晝。
「終於開門了,也不知這次洗凡閣的上者們,能不能將我這老寒疾減輕一些。這罪我遭受了十數年,千山萬水的趕過來,本也不抱多大希望。但既然來了,就上山試試吧。」一個外地來的,身著破舊灰袍的老者,正對一路走來,相互熟識的路人訴苦。
「嘿嘿,這個你放心。別的我不敢說,就咱們晨悟大宗,這樣的寒疾,不治好一萬,也有八千,你老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這兩人交談之際,自陣法內走出一個人來。來人並不面生,正是不久前宗門弟子選拔,於聖殿門前接待眾內門弟子的晨意上者。
他與晨罰聖者同出刑悟堂,故而不得已,只能代表宗門舉辦兩年一度的洗凡大會。
一身淡藍色的武離裝,將站在傳送陣之上的晨意上者襯托出幾分出塵。
他隨意掃了一圈等候在陣法外的眾人,淡淡抬手,朝當先到來排隊的人群中當中一劃。便見那些人驀地分為數波。
「聽我吩咐,你們便按照如今我劃撥出來的人數,每半個時辰,入山一撥,不得哄搶。」
初時尚未有人覺察出奇怪,待得第二波人進入陣法。方才有人叫道:「神仙手段,果真是神仙手段。」
旁邊之**為不解,不由出聲發問。
「我剛才數了第一波進入陣法的人數,不多不少,正好五百之數。第二波也是一樣,沒有絲毫偏差,你說這不是神仙手段是什麼?」
「果真是神仙手段呢,也不知我們這等人的一生,要經過多少渾渾噩噩才能到頭。哪像這山上的神仙,隨意揮手就能讓許多事兒遂心如願」
「比不得,比不得。這一方山水自有其盈虧,五行之力亦如此,抱怨不得」出聲之人身著一席文士裝,一看便是個讀書人。
眾人方才討論著晨悟大宗的諸般神奇,第二波入山進入洗凡閣的民眾卻已經自陣法裡走出,復又有一撥五百人入山。
晨岸聖者自陣法開啟,便盤膝坐在不遠處的高台上,絲毫不關心傳送的問題。
眼見天光大亮,第三波進入洗凡閣的眾人已經走出。抬眼看去,此地便也只剩下五六波人。原先擁擠無比的晨悟大宗山下,此時倒落得清淨一些。
晨意上者心知這等候在傳送陣之外的,不過是遠遠趕來參加洗凡大會之人。更多的人,卻是夙城本地的土人,他們不用長途跋涉,而晨悟大宗每次舉行洗凡大會都會持續三天,時間倒也寬裕。
距晨悟大宗百里外的一處山林,身著銀鎧的祝師軍團眾人不解甲冑,在背風的山坳裡呼呼大睡起來。日光西移,照射鎧甲,使得甲冑光芒更盛。
此山雖說距離聚落較遠,平素裡依舊有人上山打獵。可這樣的時節例外,但凡南荒眾人,莫不整日忙著歡度佳節,倒也沒人上山。
千里外的南離遠山處,卻是另一番情景。眾人見天光見亮,便起身整理行裝。待得重又調息一番,天光便大亮了。
錢尺見得眾人安然無恙,便朝獵西陵的方向笑笑道:「小師弟好本事,年紀輕輕竟也能護得大家安全。」
獵西陵爽朗笑道:「這些事,你可曾看到我做過半點,全是我哥的功勞罷了。」
他雖這麼回答,眾人看向獵氏兄弟的眼光卻變了。先前趙欣與鄭晟都當他們只是新晉的小師弟,所有事情都得依靠自己,如今看來,卻是不然。
趙欣踏前一步,走到獵西陵身旁,哈哈一笑:「好,要是以後師姐被野獸圍攻,還得你兄弟倆救援。」說罷卻是一陣促狹:「你說對不對,雲師妹?」
雲紫衣原本就皮薄,心智卻是無比聰穎之輩。聽得趙欣問話,便強自冷下神情,揚聲道:「哼,誰要他救了?」
眾人聽到小少女內心忐忑,嘴上卻又不甘心的回擊,大覺有趣,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經此一夜,晨悟與天音大宗眾人不再有先前若有若無的隔閡,見面彼此一笑,便御器下山。
待得到了谷底,獵壯神色不由大變。
他沒有獵西陵細緻入微的氣機操控法,故而前一晚,他隱約察覺南離火狐便縱箭射去,心卻不知他心心唸唸說要將之屠滅殆盡的南裡火狐,早就與他交上手。
只是如今,獵手與獵物交換的位置。
他看到那些被射落之後,摔下巖壁的南離火狐,其脖頸處一處中空小洞,此番不再流血。認出是自己手中的『風吟』所為。
「哥哥!」獵西陵看到獵壯的眼神,不由大驚。此刻的獵壯,眼神裡夾雜著諸多憤怒,不可思議,還有無比沉痛之色。
這些情緒在他臉上接踵而至,卻是這少年,藏了十年的心事。
此般心事,只有恩怨已了,才能得到釋懷。
獵壯聽得獵西陵叫喊,對著獵西陵一陣苦笑,微微埋怨道:「該死,我有舊像小時候一樣,總不能掌握好自己的情緒。」
「我都知道,不過我們的時間還長,也還有足夠的功夫,來了結這段恩怨。」獵西陵說著,不由自主的看向死去良久的南離火狐,表情雖說淡然,但眸子裡,卻有仇恨一閃而過。
眾人都不曾知曉獵氏兄弟往昔的遭遇,此番見到獵壯如此神色。猜到少許,卻又不十分肯定。
一行人繼續朝前走了一個時辰,遠遠,便能看到山谷盡頭處若有若無的高山輪廓。
日光自東北方向投射過來,打在一側山谷上。須臾便將山脈分出陰陽,端的是無比其妙。
谷中冷濕露氣被日光照射,不由得朝下翻滾起來,自絕谷的方向,朝著來路,須臾瀰漫而去。
不一會,山谷中視線所及,已經不足十丈。
錢尺擔心眾新晉內門弟子安微,便與鄭晟一同讓整個十四人的隊伍停了下來。
約莫半個時辰,山谷中的雲霧便都升高。谷中水汽豐盛處,驀地出現了一道彩虹,眾人嘖嘖稱奇,繼續趕路
方到正午,那些不遠萬里趕來求醫的民眾們,大都得到了治療。
晨意聖者瞥眼看去,見不再有人上前,便騰身會宗門之內。不到半盞茶功夫,便以及站在宗門聖殿下圍的眾多堂口之前。
「晨罰師兄,看來今年前來接受洗禮的民眾不少,還是與以往一樣,重擔依舊在後兩日啊!」晨意聖者尚未走入刑悟堂大殿,便朗聲說道。
「哈哈,晨意老兒,我就說怎麼一大早就看不到你的身影,原來是下山去維持秩序了。」人還未見,粗獷的笑聲便傳了出來。
晨意上者與這人十分熟悉,便也哈哈一笑,走進殿來。方待拱手示意,卻見面前之人神色一動,便也故作豪邁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晨罡師兄。」
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晨罡聖者。
此次刑悟堂主要負責接待,而戰武堂則是抽出百數外門弟子,幫忙來人解答疑惑,亦或者動用元力洗髓伐毛,減輕痼疾。
晨罡聖者與晨罰聖者兩人,此次便是代表刑悟堂與戰武堂,接受這次洗凡大會。
「不錯,不錯。我就說你這晨意老兒還是可教,你分明就知道老子最恨那些裝模作樣的禮節。像我們這樣的人,還是隨性,直爽些好。要是見個面還說那等牙酸話,豈不白活了這百數年?」
晨意上者知曉晨罡秉性,陪笑道:「這是,這是!」
「山下前來參加洗凡的人數,與往年相比怎麼樣?」晨罰聖者聽著晨罡聖者教訓自己的師弟,言語戲謔,不由笑了一笑,方才問道。
「不知還有沒有其它皇朝的人會來,不過就憑早上這這陣勢,也遠遠超過往昔了。」晨意上者一看就對他這師兄比較佩服,便仔細回答。
「這樣就好,晨悟雖說如今還不足以撼動像鍾馭那樣的大宗,但獵國與天音,卻是能比較一番。」晨罰聖者眼裡,須臾劃過一道精芒。
「哈哈,大臉馬你這話就不對了。為何鍾馭就不能撼動?我看只是我晨悟大宗不想去爭那些虛名罷了。你也不想想,我晨悟大宗立宗尚未千年,便能坐穩大宗之號,何必壯他人聲名,滅自己志氣?」
「我也覺得晨罡師兄所言有理,想想我宗晨岸聖師,百數年前便已經堪破大五行四階。如此修為,放之八荒,乃至整個山海大陸,又能有幾人與之抗衡?」晨意上者聽得辯論,便覺師兄晨罰太過謹慎了。
「唉,話雖如此,但我們都不知曉鍾馭與獵國等大宗內情,如何相比?」晨罰聖者淡淡歎了口氣:「想當年窮諸東來,最後選擇南荒鍾馭大宗定居,那時的鍾馭便已經盛極一時。我晨悟宗,在底蘊上,卻是差之太遠」
聽得此話,晨罡聖者出奇的沒有反駁,整個刑悟堂正殿裡安靜下來。
待得午後,晨悟大宗繼續開門接納來人,直到申時,方才減少下來。
而在百里之外的山谷裡,那群面色病態的銀甲祝師們,藉著傍晚天光,飽食停當,這才又啟程。
卻見他們撇開官道,沿著稍微生僻的山間小道,朝晨悟宗的方向開始了另一波急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