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血蘆人參 文 / 書生將
太清觀的訣壁,毫無徵兆地突然打開。當空落下三四十人,不知都是哪門哪派。不知情的道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來客弄得繃緊了心弦,凡是能有一戰之力的,都走出門來嚴陣以待。
喧嘩聲,吵醒了忘乎所以的蘇欽宇和封憫之。這時他倆才意識到,已經默默相視了一整天。
「憫之兄,咱們……也去看看?」蘇欽宇的口氣和氣了好多。他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但一看見封憫之的模樣,就覺得心頭溫軟,發不起脾氣。
封憫之兩手一拱,客客氣氣,甚至是親密地說:「好啊,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兩人轉過身來,總算把目光從對方的臉上挪開,就在這一瞬間,他們倆頓時都清醒過來。
蘇欽宇陣陣後怕,憤憤道:「你這小白臉,剛剛使的什麼手段!」
封憫之更是懊惱得捶胸頓足,道:「倒了八輩子血霉,我說了那個不能扔!這下可好,這影意香沒有解藥啊!記住,打今天起咱們誰也別看對方的臉。」
「稀罕看你似的。」蘇欽宇哼了聲,朝吵嚷的地方去了。
隨虛朔而來的,細數起來有三十七人,大半身上都背著個竹簍。有些個太清觀道人問虛朔:「你搞什麼鬼,怎麼帶外人來了?」
虛朔神氣十足地說:「這你別管,我可是立了大功了!待會清覺師伯來了,看他還怎麼罰我。」
他話音剛落,清覺大步流星趕來,掃視了一眼那些不明來歷的人,厲聲對虛朔道:「讓你去採參,你反倒搬來這麼些客人,好大的膽子!」
那三十七個人裡,走出個年紀最大的,看上去和孟宛龍年紀相若,對清覺說:「這位大師父,聽您的口氣,是不歡迎咱們來了?」
「不敢!只是鄙觀近些日子內務繁忙,不便接客,諸位請回吧。」清覺冷冰冰地說。
「哈哈,大師父,咱們到這太清觀寶地,自然是有備而來,您且看!」說著,老者將雙手連拍三下,那些背著竹簍的,齊刷刷站成一列,將竹簍放在身前的地上。
清覺皺眉道:「老人家,您這是什麼意思?」
老者呵呵一笑,走到一個竹簍前,將上面的簍蓋揭開。清覺朝竹簍中瞧去,著實大吃一驚:那裡面,滿滿的都是上等人參,若是所有竹簍都是如此,加在一起絕對一石有餘!
看見清覺愕然的樣子,虛朔笑嘻嘻地說:「師伯,您的吩咐我可辦到了,不能再罰我了吧?」
清覺橫了虛朔一眼,又對那老者說:「老人家,你是何人?」
老者道:「老朽複姓歐陽,單名一個邸字。承蒙江湖朋友們抬舉,送了個諢名……」
「景山藥王!」清覺驚道。
歐陽邸笑得爽朗,說:「想不到啊,老朽一介村夫,竟能讓太清觀的高人也認得,榮幸之至。」
清覺油然生敬,這「景山藥王」歐陽邸,實屬當世用藥第一高人。在他手裡,連普普通通的草根,都能變成靈丹妙藥。用藥手法之奇,醫術之高明,令人歎為觀止。莫說疑難雜症,就連旁人眼中的不知之患,到了他手裡也能藥到病除。
但據說歐陽邸極少出山,平常總是隱居景山之上,經營著他一手創辦的「景山藥壇」。百餘弟子,無一不是他雲遊四方時,物色的神醫胚子。可今日不知刮的什麼風,不光歐陽邸親自出馬,還帶了這麼多上等人參。清覺一時不敢決斷,招呼了一個弟子,讓他火速請孟宛龍和清衍前來。
不多時,孟宛龍和清衍一起趕到。看見孟宛龍,歐陽邸竟然像見了舊相識似的,迎上前道:「玄徽道兄,別來無恙啊!」
孟宛龍也樂了,道:「闊別二十年,你這騷狐狸,還沒死呢?」
歐陽邸不以為意,別有意味地說:「道兄說笑了,咱們十年前還見過一面,只是道兄你不知道罷了。」
聽到這話,孟宛龍的笑意僵了一下,隨即一巴掌拍在歐陽邸肩頭,說:「瞧你說的,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只不過不想提而已,你又何必說破!」
「原來是這樣……」歐陽邸話鋒一轉,問道:「道兄,怎麼沒見著玄一掌門?老朽此行,可一定要沾沾他的仙氣啊。」
孟宛龍故作為難地說:「掌門師兄今天不方便出來,不過他昨晚還跟我說,最近挺想念你這老交情,想找你聚一聚。」
歐陽邸不知孟宛龍此話深意,還一味寒暄道:「唉,只怪老朽癡迷藥理,對不住這些老朋友。麻煩道兄引個路,老朽要當面跟玄一掌門賠不是。」
「引路可不行,你要是真想去,我送你一程吧。」孟宛龍說著,並掌為刀,在脖子上比劃了幾下。
歐陽邸愣了半天,總算明白了孟宛龍的意思,尷尬地說:「你看你……道兄,這麼些年過去了,還是如此詼諧。唉,想不到玄一掌門……」
孟宛龍也不再多說什麼,朝那個開了蓋的竹簍走去,隨手摸出個人參,說:「騷狐狸,恕我眼拙,這玩意是人參吧?」
「道兄這話說對了一半,」歐陽邸走過來說,「道兄請仔細看看這裡。」說著,歐陽邸指給孟宛龍看,那個米粒大小的紅點。
「血蘆人參……」孟宛龍喃喃道。
歐陽邸點頭說:「道兄好眼力,不錯,就是血蘆人參。」
「你是說,所有的竹簍裡頭,裝的都是這東西?」孟宛龍道。
「哈哈,要不然,老朽怎麼好意思拿得出手啊!」歐陽邸笑道。
孟宛龍沉默半晌,把血蘆人參拿到眼前仔細瞧了瞧,然後當著歐陽邸的面,像是吃蘿蔔似的,嘎崩咬了一大口。歐陽邸看傻了眼,孟宛龍神情自若地嚼碎了嚥下,又啃了第二口。
「道兄,這個不是這麼用的啊!」歐陽邸慌了,這些血蘆人參他視作寶貝,怎麼能任孟宛龍不要錢似的大口大口地吃。
孟宛龍不搭理他,自顧自地吃著,還伸手想要再拿一個。歐陽邸忙使眼色,讓弟子把竹簍蓋上拿到一旁,他自己則攔在了孟宛龍身前,說:「道兄,事情還沒談妥呢,怎麼就吃上了?」
孟宛龍翻了翻眼皮,道:「要談就和我師兄談去,我這裡只管吃。味道不錯,嘎崩脆,我都收下了,就算你來弔唁過。」說完就轉身要走,還擺手對眾道人說:「愣著幹嘛,歐陽善人一番好意,就成全他吧。去收禮,誰敢阻撓歐陽善人行善積德,就給我打掉他四顆門牙。」
「這可不成,」歐陽邸扯住孟宛龍說,「玄徽,你這是欺我門下無人嗎?你們要是敢仗著人多勢眾,豪取橫奪,就不怕天下英雄恥笑?」
「恥笑?」孟宛龍把最後一節人參也塞進嘴裡,道:「以前我臉皮是挺薄,可自從打你這騷狐狸那裡學來一招『鐵砂臉』,臉皮早就厚得刀槍不入了。」
孟宛龍幾次三番冷嘲熱諷,歐陽邸終於沉不住氣了,說:「好!玄徽,本想和你客氣點,這可是你逼著我直說的。」
「你才明白?打一開始,我就想讓你開門見山了。」孟宛龍針鋒相對道。
歐陽邸看了眼太清觀的道人們,見他們人人臉上都掛著憊態,還有些面色蒼白的,顯然是近日受傷未癒。歐陽邸心裡有了數,暗想:「消息果然不假,太清觀的確剛剛渡過一場血戰。」
歐陽邸明知故問:「道兄,我聽到消息,說太清觀剛和仇家交了手,可有其事?」
「敢犯我太清觀者,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這道理,你個騷狐狸肯定也知道。」孟宛龍毫不客氣地說。
「道兄你也知道,血蘆人參,乃是天下補藥之首。老朽今日帶來的,足夠你們用了。只要應允一個條件,這些人參老朽全數拱手奉送。」歐陽邸說完,微微笑著,望著孟宛龍。
孟宛龍卻不去看歐陽邸,而是在太清觀眾弟子間看了看去。當他望見蘇欽宇的時候,眼神有了短暫的停頓。蘇欽宇微微一點頭,孟宛龍又飛快地移走了目光,回頭對歐陽邸說:「你的意思我知道了,這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你瞧,那位才是太清觀的觀主。」孟宛龍拉著歐陽邸,要去見清衍。
歐陽邸被拉住的時候,下意識地抽了下手。他知道孟宛龍的厲害,抽手的時候催動了元力。可孟宛龍如今元力盡失,竟被歐陽邸過猛的元力震裂了虎口。
「道兄,你……」歐陽邸看著孟宛龍流血的手,愕然不已。
孟宛龍看了看手掌,說:「沒什麼,就是訣法廢了而已。」說著,又拉起了歐陽邸的手,走向清衍。
歐陽邸將信將疑,怔怔地任由孟宛龍拉著,渾然不覺自己的手上已經沾滿了血。清衍迎上來,見歐陽邸年事已高,想要拱手作禮,卻被孟宛龍把兩手按住。清衍會意,不動聲色,等歐陽邸先開口。
同時,孟宛龍放開了歐陽邸的手,歐陽邸忙施禮道:「原來,這位就是太清觀新任掌門。後生可畏,老朽歐陽邸見禮了。」
清衍點點頭,說:「有勞了,觀中尚有瑣事沒料理妥善,委屈歐陽先生暫且下榻,明日再作商議。」之後也不容歐陽邸再多言,就招呼迎賓弟子引路安排住處。
歐陽邸無奈地謝過,心想:「這後生道人好厲害,玄徽的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罷了,反正這批人參他們肯定得要,不妨住上一日,也好裡應外合。」
等歐陽邸他們走後,孟宛龍讓道人們散去,只留下了蘇欽宇。連同清衍,三人去到房中,孟宛龍問道:「那個歐陽邸,打得什麼主意?」
蘇欽宇一五一十地說:「他想用這些人參,換取兩儀續命散和仙芝培元露的藥方配比。還有……『斬龍劍』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