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羽化乘風 文 / 書生將
「師尊,好像是清遠回來了!」稍年長的清覺,遙指著凌空而來的身影,對老道說。
老道注目觀看,點頭道:「不錯,是清遠,他那衣裳是怎麼回事?」
啟蠻也望了過去,他耳目靈敏,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若那人不是御元而行,光看他那身襤褸破爛的衣服,啟蠻還真以為他是個乞丐。
清遠風馳電掣,呼嘯而來。按理說這御元而行,本該是瀟灑脫俗,可他一隻手提著褲腰,另一隻手繞到身後捂著屁股,舉止實在不雅,哪還有什麼脫俗可言。更讓老道不悅的是,這清遠眼睛東張西望,就是不往下看,從他們頭頂一掠而過,漸漸飛遠了。
「師尊,師弟他又走過頭了,懇請師尊容弟子把他帶回來。」清元笑道。
老道氣得直吹鬍子,眼色示意讓清元去。清元作揖,扭身直上半空,疾追而去。
不大會兒的工夫,清元回來了,手裡揪著清遠的耳朵。清覺代為訓斥說:「清遠師弟,師傅三令五申讓你眼觀六路,怎麼還是走過了頭!」
清遠支吾了半天,最後竟說:「師尊,這個還得怪您。」
「放肆!」清覺、清元齊聲呵斥,老道卻樂了:「你說來聽聽,為師錯在哪了?」
清遠頗為委屈地說:「你看清元師兄,他就從來沒走過頭。師尊您給我取法名清遠,比清元師兄多了個走之。走之走之,這不明擺著讓我多走嗎?」
啟蠻聽見,頓時心生敬佩,右拳在左掌上一敲,自言自語地說:「原來如此,清遠大師真可謂明辨。」
清覺聽到啟蠻的話,以為這是拿反話來嘲笑清遠,甚至連太清觀的臉也丟了。甚是不悅,又責罵起了清遠。
「清覺,罷了!」老道說。清覺躬身低頭道:「清覺失禮,請師尊降罪。」
老道擺擺手,說:「清遠,吩咐你的事,可都辦好了?」
「辦好了……」清遠小聲地說,還是一手提著褲腰,一手捂著屁股。
「說實話!」老道厲聲喝問。想不到,清遠沉默了半天,竟然「哇」地一聲,嚎啕哭了起來。
清覺、清元跟著羞愧,偷偷瞅著啟蠻,很不想讓他看笑話。老道臉上也掛不住,強壓怒氣,說:「行了行了,有事說事,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娃娃似的。」
「三十多歲?」啟蠻驚愕,瞧清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活脫脫是個不諳臉面的孩子。
清遠抽噎著,「師尊,不能怪我啊……他們倆,和血天宗的同流合污,還……還把我褲子給燒了!」
老道深知清遠性子,善惡分明,卻也意氣用事,對於他說的這些話,一個字都不信。可任他這麼哭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老道便說:「好好好,為師知道了。你擦乾淨,回頭幫你出氣。」
「師尊,說話算數。」清遠這才憋住了哭腔,左右袖子輪著抹眼淚。可這麼一來,他那破褲子掛不住,掉到了腳跟,露出同樣不堪,燒出好些破洞的襯褲。清遠抹完眼淚,一手提起褲子,另一隻手朝清覺攤開,說:「師兄,把你那根繩子借我使使。」
「做夢!縛龍索是寶貝,怎麼能給你當褲腰帶用!」清覺臉都氣漲了,捂著自己的袖子,生怕清遠會搶。
「清覺,你就先給他用著吧。」老道實在看不下去,也不管什麼寶貝不寶貝,少讓清遠丟人現眼才是要事。
清覺雖心不甘情不願,可又不能違背師命,磨磨嘰嘰地掏出一捆明晃晃的黃繩子。清遠一把奪過來,忙不迭地朝腰上系。這下褲子不會往下掉了,可屁股上的破洞還在,清遠又朝清覺攤手,說:「師兄,你袍子也得脫給我。」
「憑什麼啊!」清覺不幹了,哀求地望著老道。可老道掩面說:「脫給他脫給他,他要啥給啥。」
清覺只得又把身上罩著的整潔的道袍脫了下來,摔在清遠懷裡。清遠笑嘻嘻地把道袍在腰上圍了一圈,兩條袖子在肚臍下打個結。這下總算讓清遠遮了丑,可清覺那平整的墨色道袍被弄得皺皺巴巴,他自己還落了個衣冠不齊。
「清遠,咱們這就去瞧瞧你說的那倆人,罰你帶著他一起走。」老道指了指啟蠻,對清遠說。
清遠回過頭來,朝啟蠻咧嘴憨笑。啟蠻也覺得得表個態,就又回了他一個憨笑。「待會你可得抓緊我,快著呢!」清遠叮囑說。
「師尊,您請!」清覺、清元施禮,老道也不多言,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整個人輕盈而起。那杏黃道袍迎風鼓動,蒼髯微拂,鸞姿鳳態,飄然若羽化登仙。
其後,清覺、清元緊隨其後。清遠把手按在啟蠻肩頭,啟蠻只覺一道溫熱的火元力沁進體內,從肩膀貫達足底。然後,腳底開始鬆動,啟蠻心裡有些慌張,還以為是地面陷了下去。可仔細看,原來是自己離地飄了起來。
「神了,你能帶我一起飛!」啟蠻艷羨地說。
「這算什麼,在我們太清觀,連挑水的都會!」清遠吹了個呼哨,朝前頭的三人高喊:「師尊,師兄!我來追你們了!」
啟蠻心裡還沒個準備,一聽這話著急了,忙要問:「先等會兒,我該怎麼……」可清遠根本沒理會,吆喝了一聲,帶著啟蠻如離弦之箭,沖天而起。
前面的三人從容地趕著路,而清遠則是卯著最快的速度橫衝直撞,沒頭蒼蠅似的,打著旋亂飛,直到落後很遠才開始去追。迎面風緊,啟蠻被吹亂了頭髮,睜不開眼,喘不過氣。清遠正興起,根本無暇去管啟蠻,啟蠻也不知詢問,只有趁清遠偶爾慢下來的時候才能透開氣。
再到後來,啟蠻嘗試調理元力,護住自己全身。果然,呼吸順暢了許多,眼睛也能耐住風力。片刻的適應之後,啟蠻終於能完全睜開眼,俯瞰著定安城。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清遠帶起近百丈之高。地上房屋,像極了一個個小窩頭,而來往的行人,也只有螞蟻大小。
啟蠻大感新奇,開始享受起這翱翔的自由和輕鬆,忘乎所以。記得第一次見到御元而行地訣法,還是被混元散人追趕。那時候儘管驚險,但他還是由衷羨慕。然後在定安城東,見了三爺爺施展,他便更是渴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他們那樣,有飛天之能。今天這個願望算是達成了一半,啟蠻開始轉動他那不怎麼靈活的腦筋,思索自己要怎樣才能把這御元而行學到手。
「師尊,師弟他又走過頭了。」清元說著,落腳在老道和清覺身後。而他們面前,正是要去找啟蠻的蘇欽宇三人。
「又是太清觀的?」蘇欽宇蹙起了眉頭,心想這仨人不會是給先前那個愣道人報仇來的吧。
一禎更是苦惱,他只能認得清覺和清元是太清觀的打扮。而那老道的裝束與眾不同,八成是太清觀某個前輩高人。真要動起手來,只怕自己抵擋不住。
「行者一禎,久聞大名。」老道客氣地說。
「折煞晚輩了,不知前輩有何賜教?」一禎拱手拜禮,握著月牙鏟豎在身前,防備老道出手。
老道又望著血鷹,也叫出了他的名號。血鷹暗想:「這人不簡單,從未蒙面,卻都能把人家認出來。」
最後,老道眼睛瞧在蘇欽宇身上,半晌才說:「這位少俠面生,你可認得孟啟蠻?」
蘇欽宇聽見,忙說:「認得!孟大哥在哪?他沒事吧?」
「他……好得很。」老道說著,不太放心地抬眼往天上看。
蘇欽宇怔了下,就此呆若木雞。許久的失神後,蘇欽宇眼眶漸漸紅潤,道:「孟大哥……歸天了……」
破空有人大喊,兩個聲音異口同聲:「躲開啊!」
蘇欽宇循聲看,一個黑點漸漸變大,拉伸出兩個人影。等到了近處,看出頭一個是那憨道人清遠,另一個就是啟蠻。
老道無奈地長長歎息,說:「清覺、清元,快去!」兩人領命,一同迎了上去。
蘇欽宇幾人都心想:「這麼快地栽下來,任誰也攔不住啊。」可清覺、清元偏是出乎他們意料,斜向上飛起,正在幾丈高的地方接住了啟蠻和清遠,把他倆橫著拽開,圓滑地兜了個大圈子,繞回來落在老道身前覆命。
這下一禎更擔心了,老道還沒露身手,可光是他這兩個徒弟,修為恐怕都要在自己之上。
蘇欽宇卻管不了那麼多,上去扶著啟蠻肩膀使勁搖晃,說:「孟大哥,沒傷著吧,薛昆人呢?」
啟蠻也是高興,說:「欽宇兄弟,你果然沒事!祝姑娘他們呢,沒跟你一起?」
啟蠻和蘇欽宇聊得火熱,一旁,清覺又開始數落起清遠:「你搞什麼名堂,好端端地,怎麼就掉下來了?」
「不能怪我,是那個小兄弟,他身兼五行!」清遠說。
這話一出口,除那老道外,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正說著話的蘇欽宇也是猛地停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