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9章 中指血(2) 文 / 七了
蘇悲劇在考慮良久過後,還是下決心拿出了「靜止」的珠子,展示給韋成業看。「林初心的靈魂保留在這顆珠子裡面,雖然算不上是死亡,可是確實算不上是存活著。當時為了救我,林初心她甘願放棄了自己的生命……這也是我最對不住她的地方,因為和院長約定了要以送去新生的條件去換回林初心的性命。」
韋成業接過這顆名為「鏡子」的珠子,端詳了許久。淡藍色的珠子,閃著瑩潤的光澤雖不及寶石瑪瑙那般明艷動人,卻獨有一種純粹在裡面,像極了林初心的靈魂,孤傲卻又純淨。
「說不定,我真的可以救回她來。」韋成業沖悲劇輕輕一笑,隨後從自己的中指中擠出了一滴血,滴在「靜止」的珠子上。
「靜止」一下子變換了顏色,之前的冰藍色逐漸變得混濁,最後成了鮮艷欲滴的紅色,折磨紅色像極了人未凝固的血液,明晃晃地有些怕人。
蘇悲劇見狀遲疑了幾分,就連蘇一也也嚇了一跳,連忙幻化出了式神,以備不時之需。
可他們顯然是多慮了,在「靜止」的顏色變換過之後,並沒有發生什麼其他奇怪的事情,倒是珠子漸漸朦朧起來,逐漸變成了一個金燦燦的鳥籠形狀,這鳥籠漸漸變大,直到籠壁到達了桌子的高度,才停止了下來。
待這支鳥籠幻化完畢,悲劇發現籠中跪坐著一個女孩兒,這女孩兒清冷的容顏,正是蘇悲劇日夜難以忘懷的她!林初心面無表情,呆滯地望著另一邊,只是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可這已經讓悲劇很是激動了。
「初心,初心!」悲劇跪在地上,雙手握住了鐵籠壁,「你看得見我嗎?初心。」
林初心並沒有對悲劇的叫喊有任何反應,仍舊木訥地望著最初的方向,似乎沒有聽見他的叫喊,也沒有看到鳥籠外的他們。
「怎麼會這樣?」蘇悲劇站起身來,急切地問著。
「可能是『靜止』珠子屏蔽了我的異能,我們看到的林初心只是『單向』的,待在『靜止』內部的林初心感知不到珠子外面的我們……」韋成業猜測著說道。
「也許是這樣吧。」一也表情凝重地盯著跪坐在籠子中的林初心,心事重重地說。
李小萌伸手想要透過鳥籠壁觸及林初心的身體,可是無論如何也碰觸不到。「真是可憐,活在靜止中的人,和死亡有什麼區別呢?只能這樣空空地望著,不知道在等些什麼……」
悲劇聽了小萌這番話,心裡更加酸楚了。
「該怎麼才能和她交流呢?讓她知道我一直待在她身邊……」蘇悲劇長歎了一口氣,難掩臉上的悲傷。
「讓她留在這裡吧,一來我的結界可以保護她,免受外界的打擾,二來,你也能夠時常與她相見。」蘇悲劇沒有反駁一也的提議,算是默認了,可韋成業卻一直在一邊搖著頭,「這樣待著,和死亡有什麼區別,有什麼區別?」
悲劇想說些什麼,卻還是欲言又止。
「算了,這樣已經很好了。至少林初心不是只存活在蘇悲劇的回憶中了啊。」李小萌在一旁勸慰道。
「可是那只是蘇悲劇心中的林初心,不是真正的林初心啊。」韋成業還是接連搖著頭,「我要把真正的林初心從『沉塘之底』中救出來不可,我一定要她重新活在現實中才行,求你們幫我一把吧!」
「真沒看出來,你這孩子竟然這麼倔強。」李小萌抱著肩,皺著眉頭看著韋成業。「去『沉塘之底』,和死了沒什麼兩樣,而且還會碰到許多十惡不赦的人呢,你根本不會知道在他們的心目中,一個人的性命是有多麼的一文不值……蘇悲劇他是經歷過這些的,所以才會阻攔你這樣『一廂情願』的想法。再說,你又沒有犯下什麼不得了的錯誤,淨化些什麼呢。」
韋成業深深地埋下了頭,「其實,我才是真正的罪無可恕。那天,我是故意躺在鐵軌上想要自殺而亡的……我想,人在類似『車裂』的刑罰中,會感受到極大的痛苦吧,可是**的分裂,卻遠沒有精神的分裂更加疼痛。既然活著已經是一件極其矛盾的事情了,我們為什麼還要活著?我以前一直抱著這樣的態度活著,不尊重生命,甚至是殘害生命,像我這樣的人,根本不配享受每一天的陽光和溫暖,屬於我的,應該只有『沉塘之底』這種幽暗潮濕的地方才對。」
「你究竟做了什麼?」蘇悲劇和李小萌呆呆地,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倒是擁有「讀心術」的蘇一也,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也不提之前一直掛在嘴邊的蛋炒飯了。
「其實,我活得一點都不幸福,照你們的話來說,應該算是『留守兒童』吧?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撇下我外出打工了,只有在過年的兩天才會回來看看,小的時候我一直盼著,盼著,盼著能夠早些見到自己的父母,可是到後來,這種期望一而再,再而三的落空,這讓我再也不對他們抱任何期待了!那種奢望變成了絕望,那種愛隨即便釀成了恨……他們不懂得什麼叫做骨肉分離,所以我讓他們懂得了……」
蘇悲劇見到韋成業的眼中,閃著隱隱的怒火,沒想到本來那麼謙遜的孩子,心中竟然會藏有如此的怒氣。
李小萌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她下意識地摀住了自己的嘴。留守兒童,車軌,骨肉分離,這些詞語在她的腦海中轉瞬即逝。「韋成業,原來你就是韋成業!」
「你認識他?」蘇悲劇看向李小萌,一直面帶微笑的她,竟然也會如此慌張。直覺告訴他,李小萌一定知道些有關於韋成業這孩子的不得了的事情。果不其然,李小萌的話讓接下來的悲劇震驚不已,也徹底顛覆了之前韋成業在悲劇面前留下的姣好的印象。
「殺害了自己的父母,而後分屍的人,就是你吧?我從報紙上見到過,題目是留守兒童引發的慘案。那時候因為你還未滿十八週歲,所以沒有被判刑……」李小萌慢慢吞吞地說,她怕不小心觸及了韋成業心目中難以啟齒的傷。
不料韋成業此時此刻竟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事情,在他眼中,彷彿分屍了父母並不算是一件很過分的事情。
「對,那個人就是我。我覺得他們是有罪的,既然不會擔負起作為父母的責任,那麼為什麼還要生下我呢?我抱著這樣的念頭,最終把他們殺害並肢解了。不過做人就要勇於承擔,我並沒有把他們的屍身藏在哪裡,也沒有隱瞞自己殺害了他們的實情,而是在大年夜那一天,把所有的親戚朋友們叫來一起吃頓飯。現在我還記得他們當時來到我家時的表情……現在回想起來,他們都說我瘋了,可是我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不好。」
這種程度的心裡疾病,可不是一般人能醫治地好的,這孩子恐怕會如此一輩子了吧。李小萌心中暗暗擔憂著。
「直到那天,我在試圖自盡的時候,遇到了她。」韋成業的眼眶再一次濕潤了,在講到林初心的時候,他的眼神總是分外溫柔,一點也沒有之前那般可憎。「學姐看上去一點也不體貼,一點也不會心疼人,一點也不會勸慰我,可是,給人的感覺卻是那麼溫馨……她說人活著可不能只是為了自己,她說我們該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總是活在仇恨中,就會逐漸忘記幸福的感覺究竟是什麼。」
「一開始我只當她是在對我說教,可是自我從林海哥哥口中聽說了她的故事以後,頓時覺得她才是對的,而我卻做錯了那麼多,那麼多,我突然覺得,不該存在的人不是我的父母,而應該是我。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我的話,該會有多太平!於是我找到了一個很好的贖罪手段,那就是臥軌自殺……可是就在火車開來的那時候,學姐她救出了我。儘管那次之後我們再也沒有相見,可是她卻一直在我的心裡讓我難以釋懷。我再找不出什麼其他讓自己存在下去的理由,除了找到她,向她親口訴說自己的罪過以外,我想不到其他任何的辦法了……」韋成業苦笑著道出了自己的故事。
悲劇耐心地將他的故事聽完,才搖搖頭,「你還真是自私,和那時的我一樣。曾經被林初心徹頭徹尾地改變過,卻還身在福中不知福地認為是林初心她多管閒事。」
韋成業聽罷竟然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把刀子,不由分說地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我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請你們帶我去『沉塘之底』,我非要將她找回來不可。」
見他這幅架勢,悲劇竟然突然想起了龍天愛,他也是同樣不擇手段地想要進入「沉塘之底」,哪怕那並不是他們自己的錯。
悲劇無奈地看向蘇一也。
「既然他那麼心甘情願,不如就允了他的一樁心事。」一也在說過這句話後,轉身離開。
韋成業最終隨著「視」的藍光消失在空氣中,悲劇則是一臉的悵然若失。
如果林初心在場,一定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吧?中指血看似薄情,只是輕輕一劃便落在他處,可實際上,它確是連著心呢。血到之處,心之所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