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19】暗藏 文 / 浮世紅妝
「小姐,老奴都說了,千萬不能帶生人過來,否則,咳咳,咳咳~」
這老婆子話還未說完,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後邊想要說的話,一下子便是收了回去,只在床上,咳得滿面通紅,涼暖甚至覺得,這老婆子喉嚨裡噎著的血痰就要被她咳了出來。
那喚作玉琴的少女趴在床頭邊上,拿出自己袖子裡的帕子,細心地擦拭那老婆子嘴裡溢出來的混雜著血水的口水,這房子裡本就是難聞的緊,這一下子,涼暖似乎又是問道了些腥臭的味道。
那婆子的眼睛,一直看著涼暖的方向,她那只枯老沉黑如枯枝的手臂,緊緊地抓住了玉琴的右手,似在警戒她。
那婆子好不容易咳完了,卻也不再開口說話,一直用那雙渾濁又警惕的眼睛,狠狠盯著涼暖,好似涼暖馬上就會對她的寶貝小姐玉琴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奶娘,馬上就會有人來醫好奶娘的。」那玉琴沒有看涼暖的方向,只輕聲細語地伏在那老婆子的腦袋邊,說話的聲音溫柔極了,一點不似方才請求涼暖以及邀請涼暖進屋子之時的生硬與冷漠。
「奶娘不需要人來醫,老奴說過多少遍了,小姐千萬不可離開這裡出去啊!」那老婆子的聲音憂心不已,大概是因著廠那邊累月的咳嗽生病,這嗓子說起話來,發出沙沙的聲音。
那玉琴搖了搖頭,
「琴兒不要奶娘死,奶娘要一直陪著琴兒。」那喚作玉琴的少女,抓緊了老婆子枯枝一般的手,便是搖了搖頭,聲音裡都有些哽咽了,其實她心裡清楚的很,她的奶娘,已經危在旦夕,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如若不是這般難以度過的時候,如若實在是再也忍受不住,她定然不會出這院子。
寧願和奶娘兩人在這屋子裡相伴到終。
但,奶娘快要去了,她怎麼能不焦急呢!
這個時候,沒有涼暖開口插話的時候,她只能站在一邊看著這老少之間的互動。
心中只能默默地猜測,這玉琴,究竟是誰?如若是侯府裡的小姐,就算是庶女小姐,也不會落得現在這幅田地,如若不是小姐,這老婆子也斷然不會稱這玉琴為小姐,還一副護牘的模樣,就怕自己的小姐被人欺負了去。
若說是齊安侯的私生女,那齊安侯府看著也是個溫和的人,該是不會讓自己的女兒處於這一種地步,
不過,也是指不定,誰又會知道上一代的怨恨,上一代的矛盾,或許,是光懿夫人將這老婆子和這玉琴關在這裡不見天日的。
這一會兒子,床上的老婆子又是一陣陣劇烈的咳嗽,玉琴用帕子輕輕摀住了那老婆子的嘴巴,轉頭之間,眼眸裡已是夾雜了一些晶瑩淚水,她握緊了老婆子的手臂,吸了一口氣,問涼暖,
「少夫人,大夫,何時來?」她的眸光澄澈,裡頭看不到一絲雜質,乾乾淨淨的,就像是沒有被污染過的清泉,看著舒心,卻也令人心疼。
怕是只要和床上的老婆子有關的事情,這喚作玉琴的少女,便都是這一副惹人憐的模樣。
這會兒,涼暖才細細看清了面前少女的模樣,那是一張極其精緻細緻的臉,鳳眼瓊鼻,薄唇粉潤,兩片柳葉眉彎彎,看去,此刻眉頭微皺起擔憂的模樣,如幽蘭一般。
涼暖還未開口,便是聽到了外邊焦急的腳步聲,便是知道,是溫香帶著府裡的家醫過來了,便扭頭指了指外頭,
「來了。」
玉琴一扭頭,自然也是看到了溫香帶著身後的家醫過來了,忙起身想要移開位置,讓那大夫過來好好看看床上的奶娘的病情,無奈,床上的老婆子雖然已經是病入膏肓了,但對於這玉琴,還是不放心的,她緊緊抓住了玉琴的手,就是不放開。
來的家醫,是個年輕的公子,穿了一身白衣,十分儒雅,面容清秀,看去有些靦腆的模樣,他進了這屋子,便是皺緊了眉頭,臉上卻也沒有嫌棄的模樣,
看了看這屋子裡四周都是門窗緊閉的樣子,便吩咐身後的溫香,
「姑娘快去將這屋子裡的窗子都打開,讓屋裡頭的污濁之氣散了去。」那大夫的聲音,就如他本人給人的感覺一樣,生澀中又有些酸儒味道。
玉琴止住了溫香,
「外頭冷,冷風吹進來,怕是對奶娘極不好的。」那玉琴執著地攔住了溫香。
那小大夫似是沒料到這玉琴會阻攔自己,雙眼眨巴兩下,愣了兩下,清亮的眸子在觸及到玉琴倔強的眸子時,臉色一紅,趕緊低下了頭,唇邊揚起一抹靦腆的笑,隱隱之間,有兩枚小酒窩。
「回小姐夫人的話,屋子裡這氣息不流通,積累下的污濁之氣,對這老婦人,只有傷害,沒有半點的好處。」
那小大夫說得誠懇,玉琴聽了,猶豫幾下,但仍舊不願意,
「玉琴妹妹,便讓溫香將屋子裡的窗子都是打開吧,在這樣的屋子裡,沒生病的,都快被憋出病來了。」涼暖後面一句話巧笑著說,一下子就是將屋子裡原本有些尷尬肅然的氣氛,給打破。
玉琴臉色一紅,讓開了道,溫香便迅速跑至床邊,將窗子都是打開,
而那小大夫則是移至那老婆子的床側,看著那床上老婦人的神情以及雙眼下凹的模樣,人精氣神,都是被這病癆給吸了去了。
他一邊囑咐著玉琴離開這床側,一邊又自己一個人在那裡隨俗你俺,唸唸叨叨的,涼暖站得有些遠,聽不大清楚,他說的是什麼只覺得這小大夫面容嚴肅,卻在那裡一個人碎碎念,看去有些有趣。
溫香開了窗子,便依舊是站在涼暖的一側,靠近了涼暖些,在她的一側輕輕說道,
「回小姐,府裡的老大夫聽說是這個地兒,都不願意過來,只有這小大夫願意一同前往。」
溫香算是解釋了,為何府裡這麼些個老大夫,卻最後來了一個看去有些不太靠譜還很是年輕的小大夫。
涼暖點了點頭,年輕也不代表不比那些老大夫差了。
玉琴在一邊緊張地看著那小大夫對床上的老婆子這兒看看,那兒悄悄,把把經脈,翻看眼睛,卻是什麼也不說,至多一個人在那裡碎碎念,令一向冷心冷清慣了的她都是有些焦急。
「我的奶娘,這病,能看好麼?」
這會兒子,那小大夫似在思考,已經將老婆子的一隻放在外頭把脈的手,重新塞進了被窩裡,神情嚴肅。
聽到玉琴的問話,臉色更是肅然,
若說真話,這老婦人,活不過這個春天,這病癆已經是入了骨髓,身上五臟六腑的精氣,都被這病給吸了去,再好的藥,此刻用到這老婦人身上也是浪費了,身上缺失的東西,是再也補不回來了,殘忍一些,能做的便也只能在床上等死了。
那老婆子是活了這麼多歲數的人了,自己的身子,怎會不知道,原本就是等死的人,知道自己拖著自家小姐,但是卻也不甘心就這麼去了的,便一直掙扎著,想要活著,活著看著小姐出嫁為人婦,但,這恐怕是癡人說夢了。
「小姐,別為難大夫了,奶娘的病,奶娘清楚。」那老婦人又抓住了玉琴白皙卻是有著厚厚地一層繭子的手,渾濁的眼睛裡,都是淚花,「咳咳,小姐好,咳咳,才是最讓奶娘安心的。」
那小大夫,怕是府裡新來的,或是涉世未久,看到這樣一幅場景,那雙清澈的眸子裡一下也是蓄滿了晶瑩。
他轉頭看向涼暖,
「少夫人,是少卿沒用,這老婦人的病,少卿無能無力,只能開幾貼藥,多續得一些時光。」那小大夫對這類涼暖鞠了一躬,聲音裡都是無奈,與深深的自責。
「多開些替身補氣的藥。」涼暖點了點頭,
這會兒子,才是她開口的時候,
「我來這侯府,不過幾日,對這侯府裡的情況,還是一知半解的,」涼暖的聲音柔柔的,她朝前幾步,在床側站定,看向坐在床沿的喚作玉琴的少女,
「是以,不知妹妹是何人,妹妹可否告知?」
那玉琴還未開口,這床上躺著的老婆子倒是像被人踩住了尾巴一般,一下神情便是有些躁動。
「誰也休想傷害我的小姐!」
那聲音滿滿的都是護著那玉琴的語氣。
涼暖一直看著那低斂著眉目的玉琴,她看到那玉琴的眼睫顫了顫,在聽到涼暖問她是誰的時候,
她便等著,等著這玉琴向自己道來。
小大夫見這場景,識相地退了出去。
半響之後,那玉琴幽幽抬頭,臉上毫無表情,連一絲生氣或者傷感的神色都是沒有,
「我是誰?少夫人怕是要問光懿夫人了。」
另一頭,這侯府裡的陽院裡,宗政陽回了院子裡,便躺在躺椅上,呲牙咧嘴地讓自己的手下,給自己包紮傷口,抹藥。
但這神色,一點沒有方才在懿院裡的時候那一副搖搖欲墜之時的『柔弱』。
他從懷裡掏出一枚玉鐲,細細撫了兩下,眼神幽深。: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