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22章 文 / 輕塵如風
夙燁帶著方箐快馬加鞭地趕往落月王朝的狩獵圍場,卻在未達狩獵圍場時,便遠遠地看到狩獵圍場中,人心惶動,兵馬調動急促,煙塵飛舞。
接著是大隊人馬急匆匆地離開狩獵會場,直朝皇宮的方向奔去。隊伍中,方箐看到寧王御天麒守護在帝君鑾駕之測,卻並未看到鸞相爺跟鸞玉辰的身影。
方箐心下一沉,難道鸞家真的出事了嗎?一雙瑩月般光滑冰涼的玉手,驀然緊緊地握住了方箐冷得徹骨的纖纖小手。
「先看看情況再說,事情也許沒有像你想像中的那麼糟糕!」夙燁冰藍色的眼瞳光澤溫潤,他寬慰著方箐。
方箐淡眸光澤漂浮,她點了點頭。「夙公子,我們快過去吧。」夙燁冰藍色的眼瞳掠過一道暗影,希望事情真的沒有那麼糟糕才好。他雙腿一夾,如風而去。
紅袖從後頭跟上來,她拉緊韁繩,清眸晃悠,隨在夙燁跟方箐的身後,直直奔向狩獵圍場。
狩獵圍場,此時一片凌亂,入目之處,蒼涼幽冷。
狩獵得來的獵物,隨意地散落在地面上,沒有被帶走。方箐躍下快馬,她淡眉緊緊地鎖起,越走進密林深處,她的心就更加驚慌。因為這裡出現過打鬥的痕跡,還有妖嬈的血色,還未凝結地印染過片片踐踏過的叢草之間。
夙燁冰藍色的眼瞳飛過一道黯色,他的心,在這一刻,開始下沉。紅袖驚呼地摀住了雙唇,她不想增添方箐的憂慮,所以她努力控制自己擔憂的心情。
方箐低頭,淡眉緊緊地打結了,她指腹沾染上草葉上的血跡,放到鼻息間一聞,神色大駭。這不是狩獵獵物的血,而是人血。難道,難道——
她的心若大浪翻滾,浪潮一個接一個地湧上來,敲擊她越發急躁的腦門。
「大哥,大哥,大哥——」她開始呼叫鸞玉辰,目光四處搜尋著那道熟悉的飄逸身影。「大哥,我是箐兒,我是箐兒,你在哪裡,在哪裡啊?」她雙手隔著草木,一步一步地搜尋過去。她翻動著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鸞姑娘,不要急,你大哥不會有事的。」這一句出口,就連夙燁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他冰藍色的眼瞳光澤晃動,光澤散開。
方箐她淡淡地看著夙燁,她冷然的眼眸深處,已經有大片的水色氤氳而起,她揚起頭,努力地控制情緒。
而後,她迎著夙燁的藍瞳,目光變得堅韌而果決。「你說得對,我大哥是不會有事的,他一定好好的。」
「大哥,大哥,箐兒來找你了,你快點出來啊,大哥——」方箐凝眉掃過一片又一片的雜草。
狩獵圍場只有飛舞而起的風,吹動草叢間沙沙沙地發響,除了這個,便再無聲動。靜謐的叢林,令方箐每走一步都開始覺得舉步維艱,讓她的心越發地沉下去,沉下去。
「大哥,鸞玉辰,你回應一聲啊,你究竟在哪裡啊,你回答箐兒啊,快點回答啊。」方箐的心更加慌亂了,她呼吸急促,腳步飛跑了起來。
滿目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著。
她倒退著路,眼睛驚慌地四處查看。她害怕在這堆人當中找到熟悉的那一個,她從來沒有覺得那麼冷過,從來沒有覺得。她四肢冰寒,體內的血液似在慢慢地冰凍之中,似將她的身體慢慢地凝結成冰。
「大哥,大哥——鸞玉辰,鸞玉辰,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法子懲罰箐兒,你快點出來啊。如果想玩捉迷藏的遊戲,你可不可以下次再玩,鸞玉辰——」方箐扯開嗓子,她高喊著。
紅袖擔心地拉了拉夙燁的衣袖。「少主,三小姐這個樣子,紅袖好擔心啊。萬一鸞玉辰要是——」她剛想說下文,便看到轉身紅了眼眶的方箐,怒視著她。
「沒有萬一,明白嗎,我說沒有萬一。」她大吼著。
嗯——嗯——
低若蚊蟲的痛苦聲音,此時在離方箐三丈之外的地方斷斷續續地傳過來。
本來心快要沉到地獄裡去的方箐,淡眸驀然發亮,她飛速地跑過去,顧不得高高的雜草刷過她的臉頰,她的手,劃的她血色一道道。
她盡最快地速度趕到那個帶給她再次生命力量的聲音。而後,當她在血色印染的岩石後面,看到那個人的臉時,她剎那驚退一步。
不是大哥,不是鸞玉辰!
而是鸞相爺,那個她只見過一面,從來沒有對鸞玉卿好臉色的父親。他氣息游離,疼得扭曲了面容,微微地張開了眼眸。
他看到方箐,看清楚了她的臉之後,他精明的眼眸中竟起了渾濁的淚光。「卿兒,卿兒——」他枯瘦的手,伸在半空中,眼睛裡滿是期盼的光色。
方箐卻只是冷冷地凝視著他,漠然地問了一句。「大哥呢。」
他氣息不穩,奄奄一息,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鸞相爺朝她招招手。「孩子,過來,走過來。」
方箐本可轉身就走,但她可能是最後一次見他了。想到這裡,她還是走過去了,就當成是陌生人也罷,聽聽他最後的遺言吧。
方箐蹲下身去,鸞相爺那枯瘦卻有勁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爹錯了,錯了,大錯特錯了。寧,寧王,謀反了——他竟然,竟然對付鸞家。是鸞家啊」鸞相爺咳出大口血後,他聲音中透出一股悲憤。「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爹這輩子唯一看錯的人,毀滅了鸞家百年的基業。如今,鸞家只有,只有你一個人了。你,你要答應爹,走得遠,遠遠的,永遠,永遠不要,不要,回——來。」他說完,手垂下了,從方箐的手中逐漸地滑了下去。斷了最後一口氣,他的眼睛還是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而方箐的心也在瞬間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中,她搖晃著他的身體。「大哥呢,大哥呢,告訴我,你醒過來,告訴我,大哥呢,大哥人呢——」為什麼到最後一刻才認為鸞玉卿是他的女兒,這算是懺悔嗎,是懺悔嗎!她如今不知道是為了自己憤怒,還是為了鸞玉卿憤怒。
總之,除了悲憤,還是悲憤!
夙燁見她快要崩潰了,他雙手撐住她幾乎搖搖欲墜的身體。「鸞姑娘,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們這一路找過來,根本沒有見到你大哥的屍體,所以,他一定還在某個地方活地好好的,或者是被人相救了,都有可能的。」他冰藍色的眼眸,瑩潤光澤泛動,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用事實來說服她。至少在沒有真正的事實擺在眼前時,這種說法還是有可能的。「這樣吧,鸞姑娘,我們先將你爹的屍體埋葬了,回去之後,在下再派人替你打聽你大哥的下落,如何?」
方箐渾身一震,她轉頭,狠狠地抓住夙燁的手腕,那力道,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是真的嗎?我大哥他還活著,他不會死,是不是?」第一次,她需要別人的認可,強烈的認可。夙燁冰藍色的眼瞳微微一震,而後溫潤地笑了笑。「沒錯,你大哥那麼好的人,有上蒼保佑他的,一定會平安的。」他手指朝上,指了指。
「謝謝。」她感激地望著夙燁,就算這種機率幾乎是百分之一,她也寧願相信會有奇跡發生。
方箐懷抱期待的心情,相信鸞玉辰尚在人間,她相信著。所以,她好心地伸出手來,蒙上了鸞相爺那一雙死死瞪著的雙目,她讓他安息了。
夙燁跟紅袖用寶劍替鸞相爺挖了一個土坑,他們抬著他的屍體,慢慢地放到了土坑中。方箐雙手捧起一堆又一堆的泥土,灑落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身上。
無論過去如何輝煌,到最後還是照舊黃土一捧隴中。
方箐淡眉微微凝起,眸色泛動絲絲涼意。
「三小姐,還是由你在木牌上刻上相爺的名字吧。」
方箐搖搖頭。「不必了,就讓木碑空著吧。」他錯看一人,毀滅鸞家百年基業,帶來滅門之禍,想必到了九泉之下,他也無臉面對列祖列宗,還是無名埋身吧。
方箐淡然,她微微頷首,點頭三拜。
夙燁瞭然地看著她,他朝著鸞相爺的墳墓躬身,行了三拜。紅袖跟在夙燁身後,等他拜祭完畢後,她上前也拜了三拜。
而後他們三人,上馬飛速地折返京都,回去打聽鸞玉辰的下落。
當他們回到落月王朝京都之時,一切的局面都改變了。
御天行中毒箭身亡,鸞家因為在狩獵圍場弒君,被判株連九族,上下三百六十口人無一倖免,全部判斬。鸞太后在佛堂吞金而死,鸞玉鳳在宮中上吊自盡,她的女兒安陵公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後宮之中,曾被御天行寵幸的嬪妃皆陪著帝君下葬,其餘的宮女、才人等全部送往雲尼庵落髮為尼,長伴青燈古廟一身,為帝君祈福。
依照遺詔,御天行傳位給寧王御天麒,擇日登基稱帝,改國號為「大晏」。皇后巍然不動,竟然是前朝皇后趙惠兒,身份顯赫,未動分毫。靜側妃入宮之後,被冊封為靜貴妃,位列趙惠兒一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