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8】 我是一名記者 文 / 葉千竹
「說吧,你師父讓你來湘西,到底是想找誰?」綠褂男人轉身坐在了椅子上。
「稟前輩,家師讓我來尋找一位名叫趙博正的本門宿老,敢問您是他的……」陳泰然遲疑了一下,心裡有些猶豫不決,水萱說這戶人家也姓趙,說不定還沾親帶故呢。
「我是他大徒弟,我叫趙弘通。」綠褂男人倒了碗水,淡淡道:「算起來,我應該是你師叔才對。」
「那太好了!」陳泰然大喜過望,「不知師叔你可否為我引見……」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趙弘通打斷了:「慢著,你說你是安洋元通師兄的弟子,可有什麼憑證?」
「有。」陳泰然從懷裡抽出一封書信,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趙弘通接過來看了看,眉毛一皺,又交給了黑衣美婦,低聲道:「你看看,可是元通師兄親筆?」
陳泰然甚感疑惑,莫非這一家跟師父見過面,而且彼此挺熟?
黑衣美婦接過信看了半天,還進屋取了另一封信對比了一下,才確定道:「確實。」
趙弘通點了點頭,將書信還給陳泰然,笑道:「既如此,那就是朋友,來!今晚咱們叔侄倆喝一杯!」
陳泰然自然不會拒絕跟師叔喝酒的機會,當即留了下來,飽餐了一頓野豬肉。
趙弘通還想留他過夜來著,但某人考慮到褚振東和趙小虎還在外面等著,山裡信號不好電話打不出去,為免他們擔心,還是算了吧。
「以後沒事常來。」趙弘通站在門口向陳泰然告別。
「一定,一定。」陳泰然拱手還禮,帶著水萱轉身走人,卻沒留意到在師叔身後,師嬸和師弟眼中射出的陰狠目光。
「元通師兄的弟子呢。~」黑衣美婦冷笑了一聲,看著趙弘通,眼神中滿是玩味的笑意。
「嘿,就讓他去找老頭子吧,與咱們無關!」趙弘通面色不大好,揮揮手轉身進了屋,光噹一聲把門給帶上了。
「膽小鬼!」黑衣美婦不滿地哼哼了一聲。
************深山老林的景致相當不錯,由於人煙稀少,故爾森林原貌保持得非常好,各類樹木都長得十分高大,偶爾可見野物出沒,個頭也都不小。
一陣涼風吹來,穿過樹葉間隙,簌簌地響。
陳泰然小時候就是在安南山裡長大的,這兒讓他找到了一些童年的記憶,不禁多看了兩眼,若不是念著東哥和小虎,說不定真要在這裡住個一宿兩宿的。
忽然間,一陣隱約的誦讀聲傳來,吸引了陳泰然的注意。
仔細一聽,聲音清脆悅耳,似乎來自稚嫩的娃娃喉嗓,難不成這附近還有小學?
陳泰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水萱笑了笑,回答說的確如此,從左邊小路拐下去就有一所小學,附近不少孩子都在裡面上課。
陳泰然看了看方向,正好是回去的方向,便揮揮手道:「走,去看看。~」
水萱帶著他找到了那所小學,到了地方,陳泰然定睛一看,不禁苦笑,這……這他娘也差太遠了吧,說是學校,其實也就是一個大草棚子,幾十個孩子坐在裡面大聲讀書,前面一個教師模樣的人正拿著粉筆在紅磚牆上奮筆疾書。
仔細看看那些孩子們,一個個都衣衫襤褸的,手裡的課本也都破破爛爛,就跟從垃圾堆裡撿來的一樣。
課桌呢,就是一堆磚頭堆成塊兒,再在上麵攤一張大木板,座位呢,則是三四塊磚頭摞成行兒,既能讀書又能鍛煉平衡能力。
這兒附近似乎不久前下過雨,地上坑坑窪窪的,有不少水坑,孩子們的「課桌」擺的也是亂七八糟的。
陳泰然眼尖,注意到了角落裡那孩子——他的書本旁邊,還擺著一個乾癟的饅頭,黑不拉塌不說,還留著兩排細細的牙印,顯然太硬了沒法下嘴。
即便如此,朗讀聲依然很齊整,從中透出一股蓬勃的朝氣。
陳泰然心裡忽然有些不得勁兒,這幾年他都在國外,看到的是人家完善的教育體制,從小學到大學甚至讀碩士全都是義務教育,十分給力。
相比較而言,眼前的景象簡直可以拿去跟某些地方的難民營放一塊兒了。
當然,某些穿西裝打領帶的人可能會說,人家發達國家經濟好,當然可以這麼干啦,你怎麼不去跟中東、非洲的人比比呢?
對此,陳泰然只能說,人家黑哥們的國家戰火連天,窮的叮噹響,連飯都沒得吃,水都沒得喝,十天半月洗不了一次澡,被蚊子叮一口得了瘧疾啥的,也木有什麼像樣的醫院能管,說不定一個沒挺過去就歇菜了……
在這種環境下,讀書?呵呵,陳泰然只能表示「呵呵」!
對不起喲,人家黑哥們的孩子都是玩槍長大的,不愛玩課本,在戰區裡,十幾歲的半大娃娃都敢拿自己當人體炸彈,你能跟他們談知識?談文化?
水萱注意到了陳泰然的臉色,似乎……似乎相當不好??
「陳先生,你……你怎麼了?」小妮子怯生生地問了一句。
「哦,沒什麼。」陳泰然晃晃腦袋,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尷尬。
「我小時候也在這裡念過書,很短,大概半年的樣子,後來阿媽就把我轉到鎮上的小學裡了。」水萱輕輕、淡淡地說著,眉宇間有一絲淺淺的懷念。
陳泰然有點被觸動,便跟小妮子聊了起來,當談到別國的景象時,水萱聽得小腦袋直點,不時跟著陳泰然一起吐槽。
當說到非洲黑哥們時,水萱又吐了吐丁香小舌,鬱悶道:「陳先生,你說的是真的嗎?那麼小的孩子都能……」
陳泰然微微一笑,沒再多說,這些東西聽起來是有點殘酷,但都是這個地球上真實發生的事兒。
像水萱這樣的小姑娘,既然沒聽過,那乾脆就不要繼續深入了吧,聽多了真心沒啥好處。
「陳先生,你好厲害,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你當過戰地記者嗎?那些傷……是不是在戰區被人弄的?」水萱盯著陳泰然胳膊上的可怕傷疤,眼神中帶著一股崇拜的味道。
陳泰然愣了一下,這……這讓他怎麼回答呢……
不過這種問題顯然沒法難倒咱們的陳大官人,只見這廝眉宇間忽然閃過幾分淡淡的滄桑,嗓音低沉而磁性:「不錯,我曾經……是一名平凡的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