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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第66章 顏落篇  (一往情深的愛) 文 / 晨葉

    和樂心分開以後,我每天都以想著同一個問題:今後,我們還能不能再相見?

    對她的思念陪著我度過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八年了,我甚至已經對此絕望了,卻不料,她從天而降般出現在我的身邊。

    那一刻,我在心底發誓,今生今世,再也不會將她拋下。

    可我還是食了言。

    媽媽和爸爸還是離婚了,不管我如何苦求,爸爸最終還是選擇和喬樂琪結婚。自從米莎父母『失蹤』後,爸爸一直反對和我米莎在一起,哪怕只是一起學習,他也不願意。自喬樂琪嫁給他之後,不知道這個妖女在中間說了什麼,爸爸竟然執意要求我和米莎大學畢業之後就立馬結婚。

    為了讓我死了反抗了念頭,喬樂琪竟然威脅我說,如果不和米莎結婚,就會讓樂心在我的視線永遠消失。

    我再一次有了帶著樂心遠走高飛的想法,我知道,只有離開這裡,才可以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可是,她卻再次拒絕了我。

    我一直認為,她心裡有我,也一直認為,我在她心裡的定位應該不止是一個兄長,即使一大清早看到阿龍從她的屋子裡走出,即使她睡夢中曾叫著阿龍的名字,也未曾改變我的『自以為是』。可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明明相愛,卻又將我拒之千里之外。

    我最終還是拗不過內心真實的自己,終究還是將心底的話和米莎攤開,我告訴她,我心中只有喬樂心,而且今生都不會改變,即使和她結了婚,也改變不了我對樂心的愛,她冷笑著,隨手拿起一杯咖啡朝我潑了過來,那一瞬間,我想起了米莎也曾這曾這樣對待過樂心,而那一刻,我什麼也沒有做,只是冷視,現在想想,她當時一定很痛苦,她痛苦的並不只是被米莎潑了咖啡,而是我對米莎的惡行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米莎說得很對,我就是一個儈子手,將她們傷得體無完膚。

    米莎一直認為是樂心的出現才改變我對她的感情,其實我一直想要解釋,對於米莎,我從來都是將她視為妹妹,從我懂事以來,從她的身上彷彿能看到樂心的影子,有時候,我竟然將她視為樂心,直到樂心的出現,我才知道,樂心始終是樂心,而她始終是米莎。她曾問過我,對她到底有沒有過一絲愛?那時候只是沉默應對,不知如何回答,也因為她這一問,我才第一次在心中衡量了我和樂心以及我和米莎之間的關係,經過一日的苦思冥想,也終於有了答案,對米莎,一直是一種當作妹妹的喜歡,而對樂心,才是一往情深的愛戀。

    我和米莎最終沒能如喬樂琪所願,因為我們的關係也正如樂心所說,我原以為,經過這一次波折,我和樂心的感情會得以昇華,至少我覺得,如果樂心心中真有我的位置,那麼對於這一次,她至少也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感激。

    可她對我的態度,仍是若即若離。

    我應該恨她的,恨她欺瞞我的身世,恨她沒有把這一切謎團告訴我,但我對她恨不起來,只能恨自己像一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裡。

    活了二十多年,我也終於明白了自己是誰,也終於知道,那個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的才是我的親生母親,可不知為何,我竟然對她沒有一絲感情。

    有多少人曾羨慕過我的人生,嫉妒我有一張不用整容都完美得無可挑剔的面容,可他們卻從來不用體會我心中的痛楚和無奈。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做一輩子喬樂玶,和樂心相依相伴,平平凡凡過一生!

    米莎死了,爸爸聽說這一消息居然只是冷笑一聲,我第一次看到了爸爸的冷面無情,即使不知道米莎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至少也不應該在她離世後,對她的事情不聞不問,他曾和米伯伯的關係就像親兄弟一般的要好。

    我知道米莎的死錯不在我,可我仍然難逃自責,我知道,如果她愛上的是別人,或許結局就不會這麼悲催。

    爸爸的眼裡只有喬樂琪,對於住在精神病院的媽媽,他都不曾去看望,如果說因為不知道米莎的真正身世才漠不關心,那麼對於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妻子,怎麼可以置之不理。

    對於爸爸,我第一次有了全新的認識。

    一個人的時候,我經常會想,如果當初執意帶著樂心離開,那該有多好,至少不用去面對可悲的事實。

    我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故意折磨我,在我對喬樂琪恨得咬牙切齒的時候,她居然失去了記憶,對於自己所犯的罪惡,她居然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忘得一乾二淨。

    在樂心經過病房門口的時候,她會小聲的問我:那個女孩是不是我的姐姐?

    見我不搭話,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從此也沒再問起這個問題。如果從一開始就把樂心當姐姐,那該多好,大家都活得輕鬆。我不知道樂心知道這一切後會不會原諒她,我只知道,當我看到她那一臉童真的朝我微笑時,我竟然對她恨不起來。

    過完二十四歲生日,我本想拋開這裡的一切,不顧樂心的意見,帶著她離開,這一次,我鐵了心的要離開。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發現視力越來越模糊,之前出現過類似的情況,但用紙巾揉搓一下就好了,而今天,不管是用紙巾揉搓還是用清水清洗,都無法看清眼前的事物。

    醫生說,之前發生過車禍,腦部還殘留碎片,壓到了眼角膜,現在影響到我的視力,唯一的治療方案為更換角膜,而角膜的需求量很大,捐獻者很少。

    現在是明白了,只要我把將來勾畫得過於美好,上天就會變著戲法的來摧毀我心中的藍圖,如果沒有人願意捐獻角膜,我餘下的人生就得在黑暗中度過,別說帶著樂心離開,我現在連愛她的勇氣都沒了,即使她願意,我又怎麼捨得讓她陪著一個瞎子過一輩子。

    我決定再次離開她,除了逃避,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法子讓她忘記我的存在。

    我過上了盲人的生活,每天面對的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對身週一切缺乏安全感,不敢走出病房半步。

    每當被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驚醒時,會警覺的從床上爬起,惶恐的吐出兩個字:是誰?

    我並不怕死,可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更重要的,我心中仍存一線希望,希望眼睛能重見光明。

    而每次迎來的都是喬樂琪戰兢的聲音:是我。

    我常會做這樣一個夢,夢見一場漂亮的婚禮,婚禮的男女主角便是我和樂心,可當戒指套上樂心無名指的時候,我才看清,夢中的新郎並不是我,每每此時,我會驚慌得大喊著樂心的名字,一次又一次,醒來時,才發現那只是一場惡夢。

    什麼也看不到,每天面對的都是無邊的黑暗,脾氣越來越暴躁,拒絕進食,每次將傭人送來的餐盤摔得滿屋都是。

    撒潑完,待我情緒安靜下來,便會感覺到有人小聲的收拾著地面,我知道,那不會是傭人,傭人見我都害怕。不管我如何撒野,喬樂琪都沒有告訴過我爸爸,也沒有說過我的不是,最後,她不讓傭人送進來,由她親自送到我的床前,我摔一次,她撿一次,再送一次。

    我不知道樂心是如何找來的,我一直狠心的不讓自己去想她,也殘忍的不讓自己開機聯繫她,可當她那熟悉的味道刺激著我的嗅覺時,我的眼淚毫無徵兆的流了下來。

    喬樂心,注定是我喬樂玶一生所念,這輩子,恐怕都無法將她放下。她的言行,她的味道,已被時間定格在我的腦部神經,揮之不去,她的名字已被刻畫在我的心靈深處,難以忘懷。

    我必須調正心態,我曾答應過樂心,每次遇到挫折就只會懦弱的逃避,不敢面對,我總是自私的以為只要不連累她才能讓她得到快樂,卻不知自己才是她今生唯一的幸福,我不能再拋下她,我要一輩子都留在她的身邊,就像曾經給過她的承諾一樣,哪都不去,只為保護她,即使不為自己,為了樂心,我也應該堅強的活著,即使是一輩不見光明,我也要守護在她的身邊,給予我全部的愛。

    樂心出差一個月後,醫院裡傳來好消息,說有合適的角膜捐贈者,辦好了相關手續便可立馬手術,我沉悶了三個來月的心終於得以緩解,我感激的握著醫生的雙手,激動得眼淚直流,一句話也說不出。

    那一刻,我以為,我再次得到了上蒼的寵幸!

    因為角膜本身不含血管,處於「免疫赦免」地位,所以手術非常成功,術後二周便可出院,手術後要注意的事項很多,喬樂琪在這方面甚至都比我爸爸細心,不讓傭人伺候我,對於我的生活起居,她都親力親為。

    出院後一直以清淡的飲食為主,喬樂琪交待廚房的李媽,配給我的正餐應已新鮮蔬果為主,忌食辛辣和油炸食品。

    實在覺得口中沒有什麼味道,想起了曾經喬樂心帶我吃過的夜市上的麻辣燙,心想著就這一回,也應該沒什麼大礙,便找來傭人,我把地址寫給她們,叫她們去集市幫我買回來。誰知喬樂琪回來看到我正津津有味的吃著麻辣粉,臉色頓時鐵了下來,她不好意思說我,只好將傭人訓了個遍,對於她的惶恐的表情,實在看不出是一個『後媽』該有的緊張。

    每個晚上,她都親自幫我滴眼藥水,每週陪我去醫院作定期複查。

    樂心離開前答應我二十五歲生日回來,也就是二月二十日,可那天在機場等了一天,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電話也無法打通,喬樂琪說,樂心的培訓時間要延長到七月,也就是說差不多還有半年的時間,我失落的跟著喬樂琪回了家,每天拿著電話傻傻發呆,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培訓竟然要一直關機,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緊張的培訓連打個電話發個信息的時間都沒有,每當想起這些,心也就跟著莫名的煩躁不安。

    我想起了那個無償捐贈角膜的恩人,心想著是不是該去拜訪一下她的家人,親自上門感謝,而喬樂琪告訴我,說捐贈者是匿名捐贈,沒有留下任何姓名和聯繫方式。我並不相信她的話,去了醫院咨詢,醫生給我的答覆也一樣。

    待我的眼睛完全康復後,喬樂琪領著我去了一塊墓地,我記得,阿蓋和米莎安葬在這裡,我原以為她是領著我來看望阿蓋和米莎,可經過他們兩個的墓碑時,她卻沒有停留,在前方二米處的墓碑停下腳步,兩眼無神的盯著墓碑。

    我緩緩的走上去,順著她的眼神,我看到了——愛姐喬樂心之墓!

    悲痛欲絕、心如刀絞、五內俱崩,或許都無法形容我當時的心情,那一刻,我的心彷彿被人無情的拿走,胸部位置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顫抖著觸摸著她的遺像,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宣洩心中的悲痛,任眼淚肆意的侵襲著眼眸,一顆一顆往下滴落。

    迷糊的意識裡,我彷彿聽到喬樂琪一停一頓抽泣著對我說:樂心不肯將她的病情告訴你,臨終前一再強調等你完全康復後才能告訴你實情,你的角膜是樂心的,所以,請你要堅強的活下去,才不枉費她對你的付出。

    我緊緊的閉上雙眼,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一直認為我對她的愛是全世界最偉大的愛,卻不知,她對我的愛卻是如此無私。

    記得她曾說過,我是她生命裡的氧氣,離開了我,她會窒息而亡,可她不曾知道,我的生命裡若是沒有了她,就如同離開了水的魚,無力張嘴呼吸!

    我記不清那天是如何從墓地回來的,我不願意相信那是事實,我總認為,那只是一個夢,一個惡夢而已,夢醒的時候,樂心就會回到我的身邊。

    可我的夢卻一直沒有醒,喬樂琪一直對我說,要我一定要幸福,這是樂心臨終前的心願。

    幸福,在我得知樂心離世時的那一刻,就已經沒有了幸福的權利,我的心已不在屬於我,從墓地回來,它就已經死了,跟著樂心去了另一個國度,從今往後,我的身體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我經常會和她夢裡相見,夢見小時候的她,小手任我牽著在泥濘的小路上狂奔,跑累了就會纏著我給她講故事,講沒完沒了的故事,沒完沒了的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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